第五章 争吵
看着热烈讨论的会场,刘建军敲了下桌子,又道:“大家都安静下,卖棉花的钱是县纺织厂欠咱们村的,肯定跑不了,小岩这两天就会抽空去厂里要钱。”
说话的同时,还瞟了眼李古岩坐的位置。
“咱们原来种的庄稼收成不好,主要是土壤中的养分流失比较严重,按我们庄稼人的话就是土不够肥,所以继续住庄稼是不合适的,我准备改种果树。”
众人看着刘建军,赞同地点着头。
刘建军通俗地告诉群众种果树的好处,下面的村民也在认真地思索讨论着。
刘建军见大家讨论得差不多,又道:“咱们村的气候和土壤比较适合种梨树”。
“我估算了一下,一亩地大概能种五十棵梨树,五年后一亩梨树平均能产三千斤的梨子”。
“咱们后山大概有一千亩地,如果全部种上梨树的话一年就能产三百万斤梨”。
“批发价按两分钱一斤算,也就是说咱们村一年可以有六万块钱的收入,平均到每人大概有一百五十块钱”。
听到每人每年有一百五十块的时候,大家都扳着手指头算起账来了。
“我家有八口人那就是一年有一千两百块了”一名大汉眼冒星光,想到自己一年能赚到上千块钱的时候,已经忍不住激动的心情,扳着手指头一遍遍地计算着,生怕到手的钞票飞走了。
“二狗你可真狗啊,你那样算不对,要按你能种多少亩梨子树来算收入,如果按村长的算法,那么一亩地的收成就是六十块钱,你要是能种十亩地,一年收入就是六百块钱”会计杨老三打趣道。
“那也比种水稻、麦子强太多了啊”二狗子反驳道。
“是啊是啊,要是能有这么多收入,也不会天天愁着那几十块学费,睡不着觉了”。
“我要种二十亩梨树,那样我就比城里人还有钱了”一名年轻汉子大吼道。
“我要种三十亩梨树,我也要比城里人还有钱了”又一名年轻汉子吼道。
一个比个喊声响亮,一个比一个多,刹那间会议现场有变成拍卖现场的趋势,惹得一群人哄笑不止,同时也洋溢着那个时代农村群众的淳朴理想;
要知道1987年的科级公务员也就拿一百多块钱一个月,要是真能种二十亩的梨树,收成还真不比城里上班的人少挣;
就在众人还在纷纷畅想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的时候;
刘建军又是猛地敲击下脸盆,打趣道:“大家都安静点、安静点,树苗都没看到,还三十亩、五十亩呢”
“要是再多敲几下这,这脸盆得破个洞啊,这回去怎么和自家那口子交代,免不了又是一顿鸡飞狗掉”杨老三看着自家的白瓷盆又掉了一块漆,心疼得脸上直抽抽。
可是这热火朝天的议论场景,不敲那么几下根本停不下来啊。
众人听到刘建军提到树苗还没有,终于反应过来了。
有人急忙问道:“是啊村长,这么多树苗哪里搞去?”
刘建军看着逐渐消停的众人点点头,又道:“不单单是树苗的问题,还有销路问题,同时大家也不要想前两年就能挣钱,树苗刚种下去的头两年肯定是不能结果子的,就算长了果子也要把它剪掉,不然会影响树苗生长。”
众人在听到头两年没有收益后,已经没有刚刚的热情了。
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聚集在一起小声讨论着解决办法。
部分村民议论道:“不会又像上次种棉花似的吧,苦哈哈地干了几年,一毛钱没收到吧。”
众人的表现尽收刘建军眼底,众人的表情与当年的开荒种棉花如此地相似。
有一部分人坚定地跟着他开荒种棉花,也有一部分人跟风一起,还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在背后冷眼嘲笑。
李古岩也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朝着那些已经失去信心的人暗叹:“总有那么些人,跑着跑着就掉队了”。
“是啊,种梨树是咱们村的大事,在这里也是和大家通个气,毕竟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
刘建军话锋一转,又道:“种地是没什么风险,但是能挣到钱吗?能把孩子送到城里上学吗?能天天有肉吃吗?也就能混口饱饭而已!”
刘建军又劝说道:“种果树不像我们种的庄稼,年年收成都差不多。”
“果树刚种下去确实没收入,但是只要果树长好了,每年的产量都会高过上个年头,养护也会轻松很多,不像种庄稼又要从头来一遍”
“我已经老了,已经没几个年头好活了,但是我还想再给子孙后辈留点啥”。
“我们留下的越多,后辈子孙的起步就会越高,将来的成就不用像我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土里刨食”。
“难道我们准备让自己的子子孙孙一辈子像咱们一样种地吗?难道我们要让子孙也一辈子都没机会搬到城里住,成为城里人吗?”
刘建军铿锵有力的话语在众人耳畔回荡,直击众人心灵。
李古岩也暗暗给这位头发花白的老村长点个赞。
有人在刘建军说完后,大声附和道“村长说得好,我跟着您干。”
这就是当时农村普遍的心里想法,也是他们的理想,对于能够抛开农民的头衔,成为城里人是他们极度渴望的奢求,但苦于没有办法。
“种植果树是需要前期投入大回报少,不愿意参加的也不勉强,愿意参加的会议结束后,可以到杨老三那报名”。
“现在我们来说第二件事”刘建军把关于栽种梨树的利弊已经说清楚,就干脆地掐掉这个话头。
“小岩已经在咱们村生活了一年多,我们村也没把他当外村人看”。
“现在小岩还没个户口,我准备把他的户口上在咱们村,如果没有反对这事就这么定了。”
“刘村长,小岩来咱们村确实不久了,落户口的事情我也没意见,但是眼看就要到年底抓阄分地了,按咱们村的规矩,有户口的都能分地,到时候我家的地又要少了,这我可不同意”
一个手持扇子的中年妇女,说完后还不忘环顾平时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亲朋,示意他们也跟着一起反对。
“杨家媳妇说得有道理啊,现在每次分的地都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下去家里人都养不活了,我也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附和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有什么不同意的啊,杨家媳妇、刘家表弟……你们以前也不是咱村的,是不是也要把你们家的地收回来啊,当年你们流落到咱们村,刘村长是怎么对你们的,那时候的村子条件还没这么好呢!”
杨老三愤愤指着那些说不同意的几人怒道。
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那几个不同意分地的村民,立马和杨老三怼了起来。
渐渐地上百号村民分成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
一阵鸡飞狗跳争得面红耳赤,就差上手开打了。
李古岩从角落中走出,来到争吵的中央,哐当一声重重地把椅子剁在地上,环顾争吵的众人。
看着渐渐平息的争吵,开口高声道:“首先感谢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婶、兄弟姐妹这一年多的照顾,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也感谢大家愿意接纳我,让我有了个立足的地方”
“但我承诺,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或者是我的后人,我一分黄冈村的地都不会要,我李古岩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不会也不可能从恩人碗里抢食吃”。
说话的同时,李古岩向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有些人就是这样,可以欣然接受别人的帮助,但当某一天自己的利用受到损失时,一步都不会退让,哪怕这个人是帮助过自己的恩人。
李古岩说完后,在众人的注目中,拖着椅子走出人群。
看着哄闹的众人刘建军也没了继续讨论的心思,简洁道:“第三就是三爷爷家的房子一直空着,他也没有后人以后那两间空着的屋子分给小岩了”
说完后刘建军连散会都懒得说,就直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