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会试
按制乡试次年,以举人试之京师,曰会试,会试第一为会元。
其时间为辰、戌、丑、未年二月,初九日为第一场,十二日为第二场,十五日为第三场。
成化八年,二月,初九日,三更天。
当银月高悬天际,黑夜依旧笼罩大地之时,位于南熏坊,东江米巷的张府早已经灯火通明。
“记得将卷票放到考篮里”张昭坐在桌边喝着热腾腾的豆腐脑,望着在一旁替他收拾考试用具的琥珀提醒道。
“少爷,你放心,我都一直记着了。”琥珀说着便将手中的卷票向张昭举了举。
张昭见状这才满意的继续舀碗中的豆腐脑,这豆腐脑又白又嫩,入口滑腻张昭十分的喜欢。
张昭也是从童子试,乡试,一路考过来的,应该不至于紧张到啰嗦,实在是这卷票十分的重要。
考试头一条便是报名了,会试自然也不例外。
张昭抵达京师没多久,便去了礼部衙门投卷。
所谓的士子投卷,又称投文纳卷,或投结纳卷,即由应试士子向礼部衙门递送各省布政司的文书或乡试具结,并交纳试卷价钱,这是报名应试的程序之一。
而士子交纳卷价钱后即发给收卷票,以为凭证。收卷票又称“卷票”,如同准考证。
其作用有三:一是说明参加考试的考生报名手续齐全了,二是相当于正式考试的入场券、凭票领取试卷,三是考试落第者可在张榜之后以此票取回本人的落卷。
简而言之,忘记带卷票的话,张昭便压根进不了龙门,更别提考试了。
“爽”
张昭咕噜噜的端起碗将最后一口豆腐脑吃完,不由抚腹赞道。
“瞧少爷那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刚刚吃了什么龙肝凤胆,美味佳肴了。”琥珀收拾好考篮,瞧见张昭心满意足的样子不由打趣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张昭前世便是个吃货,闻言不由笑道“这美食不在于品相如何,贵贱如何,乃在于能否合你口味,这豆腐脑虽然简单,但是滑而不腻,甚得我心。”
张昭说着便指了指琥珀那饱满的双峰,意味深长道“此物便如豆腐脑,每每让人吃而不腻,上手后欲罢不能。”
琥珀闻言低头瞥了眼自己鼓胀的胸,不由脸色羞红,对张昭暗暗啐了一口,娇嗔道“少爷是愈发的口无遮拦了,这要是让旁人听到了,那还不羞死个人。”
张昭接过考篮,一手握住琥珀的腰肢,擒住了她的红唇,唇瓣分离,这才笑道“这又何妨,闺房之乐,何须理会旁人。”
琥珀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了张昭的言语,也只是娇哼一声,没有再言语。
“好了,四更天便要点名了,幸好我们住的离贡院不远,无需起得太早,但现在也该出发了。”张昭不再与琥珀调笑,收敛笑意徐徐说道。
“预祝少爷,会试顺利。”琥珀闻言郑重道。
张昭轻笑一声,便摆手离开了后院,向前厅而去。
待张昭来到门前,便发现马车早已备好,杨锋与李达两人已经候在一旁了。
“这贡院我提前去看过,熟门熟路的,何须你们俩陪同我一起去。”张昭笑道。
“今天贡院那条街不知道要涌入多少人,若是有个不长眼的冲撞了阿昭,耽搁了你应试,那如何是好?”李达笑道“还是让我们护持着你去,免得发生意外。”
张昭也知道俩人是好心,便点头应下了。
随即马车启动,张昭三人径直向明时坊而去。
按照五行风水,东南是紫气东来的方位,而读书人乃是天下兴盛的希望所在。
故而所有贡院,都在城池的东南角,顺天府贡院也不例外,它便位于内城东南角的明时坊。
张昭的马车从南熏坊出发,由于三更天刚过,二月的京师夜中依旧寒冷,寂静的大街更显宽广,张昭坐在马车之中,只听到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发出的“哒哒”声。
而这三更半夜往东城顺天府贡院赶的除了应试的举子和仆从不会有别人,不过纵使因为会试京师解除了宵禁,但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军士照常往来巡逻,遇见形迹可疑的也要拿问。
马车一路东行,很快便抵达了明时坊,而此时的街道上行人的嘈杂之声不时从马车外传来,随着人群的聚集,张昭的马车行驶得愈发慢了。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竟然停了下来。
张昭掀开车帘,不悦道“怎么回事?为何停下来了?”
车夫闻言无奈苦笑道“少爷,前方两辆马车争道,结果道路被堵住了,我们的马车根本过不去呀!”
张昭闻言不由向前方看去,果然不远处聚集了一群人,时不时便有咒骂之声从那里传来。
张昭见状暗道一声晦气,便也知道这与车夫无关,遂按下怒气,徐徐说道“已经到了明时坊,距离贡院也不远了,马车既然过不去,你便回府吧!我们走过去便是了。”
车夫见张昭通情达理,十分感激的应下,与杨锋他们一起帮着张昭将考篮与炉子、瓦钵、食物、木炭、油布卸下车来。
待车夫驾车离开后,张昭三人拿起东西,径直向贡院而去。
当张昭三人抵达贡院街时,贡院门前早已人山人海,考试的举人,相送的家人,到处是一片嘈杂声,吵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天下贡院皆有一定的规制,就顺天府贡院而言,东、西、南、北四角各有一座瞭望楼外,均建大门牌坊和围墙,标有“贡院”墨字的匾额悬挂在大门正中上方,写有“明经取士”、“为国求贤”的两坊立于东西两侧。
随着三声鼓响,贡院门前渐渐安静下来,张昭早已辞别了杨锋与李达,寻到了湖广的举人队伍,排好了队等着监临官点名。
点名的监临官会根据考生在礼部报名的公据,审视考生的年龄、相貌与公据描述是否一致。
如有须或者无须、白脸或者黑脸、麻点瘢痕符合否,还要两个同省考生签名作保。
张昭经过点名后便进入了龙门。
进去龙门后,考生就不敢再说话了,只见迎面的照壁上,镶着个大大的静字。
还有巡场的御史手持墨册,立于高台之上,但凡有考生喧哗,哪怕交头接耳,马上便会被记下名字。
这样,不管他的文章做得多好,评价最终都降一等。
因此偌大的龙门内,一两百名候场的举人都鸦雀无声,就连咳嗽都赶紧捂着嘴,唯恐惊动了那两位虎视眈眈的巡场御史。
待到举人凑齐两百人,二门便轰然关上,搜检官便带着士兵开始逐个搜身。
所幸会试搜检远比童子试与乡试时简单,除了搜检考篮等随身物品外,不会让考生脱衣露体,只摘下头巾看看、隔着衣袍拍拍捏捏,因为举人已经是半个官身,搜检不解衣是给举人保存体面、不损士气。
张昭通过了搜检,领了礼部印制的草卷和正卷各十二幅纸,提着考篮和炉炭等物走过三道龙门,只见迎面一株苍老欹曲的古槐,枝丫夭矫如龙,很有气势。
张昭知道此槐是元代人所植,距今有三百年,相传此槐曾有文光射斗牛,所以叫文昌槐,关乎文运。
张昭见他前面的考生路过文昌槐时都会停下脚步,恭敬的向文昌槐行礼,张昭暗道“这也算在考试前求个好兆头了。”
张昭不想搞得特立独行,所以他也如旁人一般,有样学样的向文昌槐行了一礼,便继续前行。
抵达明远楼后,转而向东进入东文场,一排排的灯笼悬在号房前,每个灯笼上都有一个醒目的大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按照千字文依次排列。
因为昨日,顺天府贡院龙门前便贴出了一张大图,就是考场座位图,标明东西号舍间数,哪一片号舍属于哪一省考生先就注明,省得考生届时乱哄哄在偌大的贡院里到处找座位。
所以张昭丝毫不费力气便寻到了他的号房“洪”舍七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