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另立门户
汴京坊间出了名的算卦老大爷,站在这高将军的新园子门口,只见得老大爷摸了摸银灰的胡须,拄着拐杖,皱着眉头眯着眼。
“这屋有大喜之事,乃天所赐。”老大爷说罢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据说这兰园乃皇帝御赐,修缮的如此豪气,足以见得皇帝多么重视高将军。”此时的兰园门口聚集了一大批家丁。
才卯时一刻,前日下的雪还未化,门口的雕花灯笼还亮着,这些个家丁都是高渝炜吩咐王元中挑选的,小的才七八岁,大的也才二十出头。
“刚刚那老大爷不是说咱们这兰园有大喜事吗,许是高将军要大婚了!”另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家丁回道。
突然一阵风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兰园大门开了,王元中将他们引进府内。
御赐的宅子就是不一样,碧瓦朱檐,走过前庭竟能闻到淡淡的檀木香,屋檐翘角挂着铜铃,风吹过,檀木的香,悦耳的铜铃声,夹杂着缕缕梅花香。
家丁们跟随王元中走过曲折的游廊,个个都小心翼翼,躬身行走,许是从未见过这般宏伟大宅,左顾右盼的家丁们面上表现得异常欣喜。
“将军。”王元中走进前厅,躬身行礼。高渝炜坐在堂上,示意带家丁进门。
“既进了兰园的门,便是高将军府上的人,高将军平日公务繁忙,兰园交给各位......”
“各位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男子随元中习武识字,女子跟随王妈妈教导,王妈妈是兰园的管家,王妈妈这里交给你了。”未等王元中说完,高渝炜看向身边站着的奶妈王妈妈。
王妈妈手里抱着高雪卿,高渝炜知道这些孩子自幼失去父母,孤苦无依,只要悉心教导,定能成为保护高雪卿的心腹。
“元中,随我回高府一趟。”高渝炜披上裘衣。
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高雪卿,粉扑扑的脸蛋,嫩的跟小时候母亲院里那棵桃树上结的果子一般,软软香香还有细小的绒毛,闭着眼也笑得乐呵。
高渝炜伸到一半的手停住了,一到冬季,手便冷的如屋檐上的冰锥子。
“罢了。”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从兰园到高府也就三条巷,隔着两个酒楼,而高渝炜看着马车外的雪景,天还未亮,被这雪映的发白,在高渝炜心里,哪怕隔一条街,那也是独立。
“今年这雪,格外好看。”高渝炜喃喃自语道。
倒是这高府的宗亲们还真是勤快,高渝炜进了前厅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下人,高渝祥和高云歌站在梁氏旁,得意又轻蔑的笑着。
不等高渝炜行礼,堂上的高父重重的拍着桌子:“你个逆子!给我跪下!”
高渝炜看着高父手心红红的,心中自是明镜似的,扑通跪在地上:“父亲,儿子不知所犯何事?”
周围的宗亲开始指指点点,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
“老爷,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梁氏一面安慰高父,一面笑着说:“渝炜,你未曾向家中提及你有喜欢的女子,你父亲在朝中就听到林府的公子和沈家的公子议论你有一孩子,你若喜欢,母亲自给你收了房去,儿女婚配本应由父母做主,况且如今你身份尊贵,这风言碎语传到那杨家去了,我们高府如何面对?你在朝中又如何自处?”
梁氏倒是摆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斜着那眼睛看了看四房那壮如猪的高正淳,高正淳挑着眉笑了一笑。
“咳,要不是这四房的正淳与杨家二公子交好,渝炜啊,你这门亲就该黄了,我们高府从此得落个臭名声在外了,高府就是整个汴京的笑话了。”说罢所有宗亲都像看热闹似的看着高渝炜。
“伯母,堂弟的事就是高家的事,不足挂齿,正淳也只是想高家能够更好,只是堂弟有了孩子,杨家那边恐怕不好交代。”高正淳躬身行了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高渝炜。
“孩子带回高府!放在你母亲身边养着,对外就说这孩子出生没多久染疾而亡!”高父已觉此事很是丢人。
但毕竟是高家的血脉,断不会做出伤害后人之事,也绝不能让高渝炜身边留着这个祸害。
“父亲!儿子不能!儿子自幼丧母,而如今儿子的幼子也已经失去了母亲,儿子断断不能让幼子失去父亲!若杨家退婚,儿子自会负荆请罪!”高渝炜站起身,倔强的看着高父。
“您不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高渝炜环视了周围一圈,眼睛死盯着高父说道。
宗亲们全部低下头默不作声,仿佛这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而那梁氏用手帕捂了捂鼻,低头左右张望了一番,这一切高渝炜都看在眼里。
门外又下起了雪,高渝炜第一次反驳了高父,“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养,谁也别碰!”
说罢高渝炜拂袖而去,睫毛上沾到了雪花,高渝炜眼睛红红的,许是冷的吧。
“元中,杨家那边如何?”头也不回的问着跟在后面的王元中。
“将军,据杨家被收买的仆人所了解,杨家知道我放出的消息后并未退还聘礼,并在准备嫁妆。”王元中总是跟木头一般,面上毫无波澜。
“元日(春节)要到了吧,立春便要成婚,府中一切就交给王妈妈,朝中旧臣人心不定,边塞局势动荡,大抵元日前是休停不了了,只是担忧雪卿......”高渝炜说到高雪卿就皱起了眉头。
“将军不必担忧,王妈妈定能好生招呼姑娘,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为何将军执意留下这前朝皇帝的孩子?”王元中深知,高渝炜是冒了株连九族的风险救下了高雪卿,为了这孩子高渝炜暗中付出了太多。
而王元中自幼陪伴高渝炜,情同手足,更在乎高渝炜的命。
“许是......我欠了她一条命,元中,日后不再提及此事!高雪卿就是我的亲生女儿。”高渝炜手里捏着那把簪子,上了马车。
“是!将军!”王元中也不敢开口再多说,他知道,这一生只管守护高府就够了,他的命就是高渝炜给的。
刚回兰园,高渝炜看到门口都有下人在扫雪了,倒是一群机灵的孩子,他不由得想起了儿时陪伴自己的小杰,自己贪玩让小杰顶罪,最后被逐出高府,后来才知出去后溺死在西郊的河里。
许是年龄相仿,高渝炜不由得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赶紧躬身行礼,手里的笤帚都忘了放下,“回将军,小的姓刘名仁,父亲母亲希望我能仁慈善良,不过…家中父亲母亲走得早,就留下了一个名字给我。”
“好名字,以后这里是你的家,没人再欺负你了。”高渝炜已分不清这话是说给刘仁听的还是说给小杰听的。
转身准备走进兰园,身后传来刘仁的声音。
“老大爷您还在这呢?”刘仁看到那算卦老大爷站在巷口,便上前询问。
算卦老大爷摸了摸胡须,全然不理会刘仁的询问,望向门口的高渝炜,意味深长的笑道:“高将军,可否记得老朽?”
高渝炜顿了顿,走下台阶,这不是故人吗?母亲吴姨娘走后,是他拉着高渝炜回到高府的,是他让高渝炜坚强的活下去......
“先生!”高渝炜躬身行礼。
“将军,家中将有大喜,观天象之,元日福星将至兰园。”老大爷拉住高渝炜的胳膊说道,全然不顾身份有别。
“先生,在下即将成婚,的确是大喜之事。”高渝炜笑着说道,望向一旁满脸疑问的王元中和刘仁。
“非也非也,福兮祸兮,家中有奇女子,乃福星将至!”说罢那老大爷拄着拐杖,摸着胡须,向市集走去......
“将军,这老大爷好生奇怪,是您故人吗?他今日两次出现在兰园门口,神神叨叨说道咱兰园有大喜,怕是全汴京的百姓都知道您将大婚了吧。”刘仁一面扫着门口的积雪一面疑惑道。
“是,恩人也不为过,既是先生说这福星降临,那便是罢。”高渝炜右手大拇指摸了摸左手的手腕,藏在衣袖下的一道细细的刀疤。
“将军,天冷,您赶紧进屋吧。”刘仁见高渝炜双手搓揉,便赶紧放下笤帚伸手请高渝炜进门。
那木头一般的王元中在一旁见了竟瞪了一眼刘仁,心想倒还真是个眼力见极好的小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