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荷花姐天大的秘密暴露了
这次开会,我还听到了一个与会议没有关系的小道消息。这个小道消息与我没有关系,却与荷花姐有关系。我觉得,对于一直渴望走出黄土地的荷花姐来说,也许是一个机会。
开完会,从联校出来,在通往公社的小路上,我意外地见到了荷花姐。
荷花姐脖子上裹着一块花格子头巾,棉衣外面穿着一件那时非常时髦的小大衣,也就是那种刚刚遮住屁股的半大衣,身子显得十分臃肿。裤腿短到脚踝,露出了绿色的尼龙袜子,脚上是一双绣了红花的绿面千层底布鞋。
荷花姐的这身打扮,在当时的农村,绝对是新潮的。可是,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分外土气,穿不出丽丽的那份妖艳。
我和荷花姐几乎是打了个照面,可她却像不认识我似的,或者是没有看到我,扭头又返了回去,脚步显得有些匆忙,甚至神色有点惊慌,好像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我给撞到了。
荷花姐在前面躲我,我却不谙世事,傻瓜一样在后面追她,还大声地喊:姐,荷花姐,是我。
我没有看错,那肯定是荷花姐,她为什么要躲我呢?
荷花姐在前面躲的快,我在后面追的紧。追到了公社大门那里,荷花姐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好像刚刚发现了我一样,假眉三道地说:啊,英子啊,你也在公社?
我说:姐,我在后面撵你呢,你跑什么跑啊?
荷花姐脸更红了,说:我没有看到你。
这时,电影放映员支全在门口晃了一下,荷花姐扔下我,进了公社大院,回过头来,对我说:我有点事情,你先回吧,不别等我。
我当然不知道荷花姐有什么事,只想着和她一道相跟着回村里,就傻乎乎地说:姐,我等你。
我蹲在公社大门口等了好长时间,荷花姐才姗姗来迟。她脸蛋红扑扑的,好像哭过,眼睛有点红肿。还没有等我问她怎么了,荷花姐揉了揉眼睛,说:今天风大,眼里进沙子了。
我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今天的天气确实有点不好,也没往别处想,说:姐,咱回吧。
一路上,我把我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告诉了荷花姐:公社中学想增加一个做饭的大师傅,一开始按临时工待遇,以后有可能转为民办老师待遇。现在正在物色人选,我觉得这是她走出农门的一个机会,让她的队长父亲托个关系,说个情,把她安排进去,以后兴许能找个吃公饭的丈夫。
本以为荷花姐听到这个消息,会欢欣雀跃的。谁知她听了后,显得非常冷淡,不咸不淡,心不在焉地“嗯嗯”着,没有明确表态。尽管我喋喋不休,她只是落在后面,情绪有点低落,不紧不慢地走着。
快回到村里的时候,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荷花姐想方便,让我在前面等着她,自己急匆匆地躲在了一个小山后面。
我走出去不远的地方,等了大半天,荷花姐还没有方便完。我心中不免有些埋怨,这是屙金溺银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完成?
我返回去寻找荷花姐,就听见了小山后面,传出一男一女的一段对话。
听声音,女的是荷花姐,男的是引明。
引明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支全的丑事,你俩都一个被窝里睡过了。你今天答应了我,啥事没有。你要是不答应我,我马上就给你抖落出去。
荷花姐在那里苦苦哀求,说:引明哥,求你别这样了,我给你买芒果烟抽,
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听不懂她们再做什么交易,但肯定是很私密的事情,引明要占荷花姐的便宜,要欺负荷花姐呢。
我就隔着小山,大声喊:荷花姐,荷花姐,完没完?
刚刚喊过一声,荷花姐提着裤子,从小山后面跑出来,满脸惊慌的样子。我问她:姐,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荷花姐说:哪里有什么男人呢,是你听岔了。回家,回家,小孩子家家的,别瞎猜。
在回去的路上,荷花姐吩咐我,对她今天的事情要保密,不可向别人说起,包括她的父母。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俩直接回了学校,两人动手,做了一点吃的,就早早地睡了。
睡到半夜,我被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惊醒。
呻吟声来自荷花姐那里,我赶紧按亮手电筒——这次去联校开会,父亲给我买了一个手电筒——只见荷花姐蜷缩在被子里头,头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一声紧过一声地呻吟着,看她的样子,应该是非常的痛苦。
我吓坏了,着急地问: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荷花姐脸色蜡黄,声音微弱地说:我,我要死了。
我过去抱紧了她,发现自己的手摸到了黏乎乎的东西,揭开荷花姐的被子,发现她的被子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荷花姐流血了!
我第一个反应是,荷花姐受伤了。赶紧大声呼叫起来。
荷花姐突然使出吃奶的力气,捂住我的嘴,说:别嚷嚷,求你了,别嚷嚷。
我不明白荷花姐为什么要这样,自己受伤了,已经流那么多的血了,还不让呼救。
心里这样想着,我还是听了荷花姐的话,自己先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问: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吗?
荷花姐还在流血,她也害怕了,就哭着说:你,你去叫叫我娘。记住了,只叫我娘,不要让我爹知道。
我给荷花姐点亮马灯,对她说:姐,你一定要挺住,我这就叫婶去。
自己连棉衣都没顾得上穿,只穿了贴身的秋衣,踏着黑沉沉的夜色,去队长家里叫人。
冬天的夜里,黑窟窿东,冷风飕飕,猫头鹰在树上“哇哇”地怪叫着。要是放在平时,我是断然不敢独自一人出来的。
这天夜里,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队长家门口。荷花姐有言在先,我又不敢弄出很大的声响,猫在队长家的门外,冻得瑟瑟发抖,轻轻地拍着门板,一声声地呼唤着:婶,婶。
窑里总算是有了回应,队长起来开门,我一头扑进门里,哭着说:荷花姐,她,她……
因为着急,我慌不择言,半天没有讲清楚。
队长和参谋长也急着问:荷花怎么了?
我结结巴巴地说:她,她,流血了……
队长和参谋长听了,脸色都变了,不顾一切地赶到学校,看到眼前的一幕,都惊住了。
参谋长揭开女儿的被子,只看了一眼,唉了一声,一边骂着荷花姐,一边开始替她收拾。
队长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扬起手掌,要打荷花。
参谋长又骂上了她丈夫:打死她也迟了,生都生了,先救人要紧。
一边帮着荷花姐收拾,一边还不忘絮絮叨叨:造孽啊,看看你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放。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荷花姐已经怀胎七月,她早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