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丢牛

四.丢牛

我询问母亲后来天赐叔做下的旧事。

母亲迟疑了一下,才说:“你天赐叔把‘老骚猪’家的牛弄丢了。”

——“老骚猪?”

“‘老骚猪’你不认识的。”母亲说,“就是你胡言爷爷的爹,早死了!”

胡言爷爷的父亲“老骚猪”,我的确不认识,算得上“生未见人,死未见尸”,不过他“流芳”的事迹我还是听过一些的。

据说,那个老头尿了一辈子的床,临死前,还尿湿了一张他闺女给他新买的床垫呢——这大约也是老头“老骚猪”诨号的由来吧。

在老头生前,每每天朗气清的时候,他的婆娘就会哭丧着脸把床垫和被子拿到太阳底下晾晒,一边晾晒,一边自说自话半夜里“水帘洞”的苦难生活。

每每那个时候,村子里至少一半的人都在陪着遭罪——“老骚猪”的家在村子的正中央,无论是春夏刮偏东风,还是秋冬刮偏西风,受风向影响,晒被子的尿骚味都会飘出半个村子。

村里的人都说那老头是命里犯了龙王。

对此,我母亲则不以为然,而认为那是一种病。

母亲的道理很简单,一个正常的人会尿一辈子尿,一个不正常的人才会尿一辈子床,不正常的人还不就是个病人吗?

——说得多有道理哪!

可是,天赐叔是怎么把“老骚猪”家的牛弄丢的呢?我很想知道。

母亲说:“老骚猪也采用了你天赐叔的点子,晚上睡觉前把牛腿用绳子拴住了,可他还是不放心,又让你胡言爷爷睡在厢房里看着,胡言胆子小,怕真进了偷贼自个儿应付不了,就拉上你天赐叔陪他一起睡了看牛。还真巧!当天夜里果然进了偷贼。那系牛腿的绳子另一端是拴在床腿上的,偷贼要把牛牵走,牛腿挣扎着带动了床,你胡言爷马上惊醒了,可是迷迷糊糊中他看到黑夜里两个彪形大汉,吓得缩在被窝里不敢出声,就用胳膊肘捣你天赐叔,你天赐叔也醒了,看到两个大汉一个拉着牛往外拽,一个在后面搡着牛屁股往外推,可是那牛愣是站在原地不走。原本那俩偷贼牵不走牛,想必会害怕惊醒了主人,随后也不过是溜走罢了。哪知道你天赐叔在黑夜里看着那俩偷贼着急毛慌的样子,没忍住声音笑了,说:'二傻子,牛腿拴住了,哪能牵得走呢!’那俩偷贼一听,醒悟了,马上弯腰解下牛腿上的绳子,大模大样地把牛牵走了。”

我不禁扼腕长叹,天赐叔也太……唉,自己想的办法,反倒被自己说漏嘴了。

母亲却摇着头说:“不是他说漏嘴了,而是他故意的。”

这??——

我迷惑了,有谁会故意让贼把牛偷走呢?

母亲说:“你三爷爷走得早,天赐又是外来户,在村子里势单力薄,也没少受欺负。你看东头坝子上那块地现在是胡言家种着,以前可是你三爷爷家的。你三爷爷还活着的时候,胡言的爹‘老骚猪’就眼馋那块肥田。你三爷爷死后,‘老骚猪’仗着他们家兄弟儿孙多,是这小胡庄的大户,你三爷爷坝上的那块肥地也就归了他们家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母亲又说:“这还不算,‘老骚猪’还说你天赐叔是外来户,地亩册子上没有他的名字,不能分给他土地,你天赐叔就这么一直窝在东头的土坡上,至今连块自己的土地都没有。”

——这的确让人气愤!太欺负人了!

然而,天赐叔这样心存报复,虽然情有可原,但是又似乎有些失之磊落了。况且,‘老骚猪’那样仗势欺人,被天赐叔弄丢了牛,又岂肯善罢甘休呢?

“可不是!”母亲哀叹说,“‘老骚猪’丢了牛,很是恼火,要揍你天赐叔,还纠集了村里的老少爷们开大会,索要赔偿,不然就把天赐赶出庄去。”

“后来呢?后来怎样?”

“后来啊,你天赐叔虽然恨‘老骚猪’的霸道,但也觉得理亏,毕竟耍小伎俩弄丢人家的牲口不是件多么光彩的事呀。天赐就把自家的牛牵给了‘老骚猪’,还赔偿了几百块钱,才平息了‘老骚猪’的怒气。打这件事情以后,没有人不说你天赐叔傻的了!”

唉,原来天赐叔“阿呆”的诨号是这样传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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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夫子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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