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二）
希伦刚下车，约翰便焦急地扶住他询问情况：“希伦，你没事吧？在你休息的时候打扰你，实在抱歉！”
“您言过了，这是我的职责。”希伦走进屋内，“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约翰眉头紧皱，把他领进厨房：“一向以幽默著称的电台名嘴克里斯先生被其夫人发现在厨房用水果刀自残，并且口中说着旁人无法听懂的话语，场面可能具有一定的冲击力，希伦，你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希伦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走向厨房。克里斯身着宝蓝色家居服，蹲坐在地，双眼涣散。左臂衣袖高高挽起，手腕内侧布满了密密麻麻、深可见骨的划痕，洁白的瓷砖上殷红一片。他用右手食指沾了地上的血，正一笔一划地在墙上认真书写着什么。
白墙上，一颗硕大的倒五角星赫然映入眼帘，四周布满了一组组复杂的希伯莱文。克里斯口中念念有词，神色虔诚，手舞足蹈，似乎是在祈祷着某些东西的降临。那股刺鼻又熟悉的气味再次弥漫，希伦心下一紧，三两步便冲上前，将四肢扭做一团的克里斯迅速撂倒在地。他扯出藏在衬衫中的项链，将十字架迅速按在克里斯的眉心。
“约翰先生，麻烦用尽一切办法将墙上那该死的图案擦去！”希伦死死按住不断挣扎的克里斯，口中的驱魔祈文化作颗颗穿透邪恶的无形子弹。鼻尖萦绕的刺鼻气味愈发浓郁，希伦让几名青壮年按着克里斯，以极快的速度佩戴好防毒面具。“希伦，这个图案像是刻上去的，并且血迹的渗透程度非常高，一般的物理和化学方式对它无效！”约翰擦去凿子上的墙灰，神色格外冷峻。
克里斯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诡异的怪笑。希伦暗道不妙，脑海中迅速设计好对策。
但诡异的是，克里斯如同从未着魔般，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原本癫狂呆滞的神色逐渐恢复平静。浅灰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希伦，仿佛只是单纯且正常的目光交流。下一秒，纯净的浅灰中迅速沁入一片墨色。克里斯微微挑眉，一阵黑烟从他口中喷出，翻滚着飘向希伦的咽喉。希伦只觉颈间一阵剧烈的刺痛袭来，一小股温热便随着那黑烟的碰撞缓缓滑落。
“所有人都离开这里，无论听见了什么动静都不准靠近。立刻！”希伦怒喝一声，约翰迅速组织不明所以的众人撤离厨房。克里斯没有挣扎，他咧开嘴角，两排鲨鱼牙在阳光下闪烁着阴森的冷光：“嗨，小羔羊，言而无信可是会被上帝厌恶的哦。”
“路西法，我劝你最好立刻离开他的身体，不要逼迫一名外交官动用武力。”尽管有着防毒面具的厚重阻隔，希伦的话语依旧如平常一样铿锵有力。
“你以为有了该死的防护就万事大吉了吗？大错特错！你所认为的上帝赐福，却是上帝遗弃你的动机！上帝从未想过保佑你，可惜你总是扮演着一只愚蠢至极的羔羊……”
一声枪响，银制子弹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纯净的圣水零星散布在地板各处。恶意的嘲讽被生生打断，路西法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慌乱。一名闻声赶来的年轻小姐恰好撞见了来自地狱的目光，整个人如同失重一般顿时飘浮在半空中，四肢不断挣扎如海中章鱼。
希伦没有精力管其它的事情。黝黑的枪口指着路西法的前额，愤怒却又极度冷静的蓝光与他对峙着：“路西法，请不要逼我打散你的魂魄！”
“你要是想杀我，你早就开枪了，何必等到现在？”路西法依旧轻蔑地笑：“你在忌惮我的地位，
你害怕因为你的举动导致二次世纪大战的爆发。你恨死我了，但你却为了你的主而选择忍气吞声……你太可悲了，希伦。”
刺耳的嗓音渐渐变弱：“凡人若试图与吾主撒旦反抗，与之为敌的是整个地狱。尤其是嗅觉比三头犬更加灵敏的凡人，对抗只会让你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那么，后会有期！”
待众人再次看见希伦时，白色防毒面具之上是一双冰冷犀利的蓝眼睛。一道红线横陈于颈间，白衬衫的衣领沾染了点点殷红，与右眼角的暗红划痕相互辉应。“克里斯先生晕倒了，不排除是失血过多的原因，麻烦家属把他送进医院进行检查，谢谢。”希伦取下机械口罩样式的防毒面具，拧开两侧的滤毒罐，将其中的特制活性炭倾倒进垃圾桶，并填充好新的特制活性炭。眉头虽依旧紧蹙，但语气却颇平静随和。
“希伦，你又受伤了？”约翰从身旁的医药箱中拿出碘伏和棉签：“你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麻烦您了，牧师先生。不过是不小心被一头不听劝的野蛮山羊反咬了一口，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处理好的。”希伦温和地笑着，转身喊住方才接触过地狱目光的女士：“您好，尊敬的小姐。请您过来一下，我想看看您的眼睛。顺口一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她还未从方才的失重中缓过神来，一瘸一拐地来到希伦身边：“叫我艾尔就好。方才没有听从您的指挥，为您的工作增添麻烦，属实抱歉……嗯，请问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希伦没有回答。他从公文包中取出外科手套戴了，一手捧住艾尔的脸颊，一手轻轻拨开她的眼皮细细观察；紧接着，又用同样的方法观察克里斯的眼球——如他所料，两人的眼球上均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艾尔小姐，您和克里斯先生最近半个月有熬夜或用眼过度的行为吗？”
“我没有熬夜的习惯，我是一名自由画家，工作很轻松，因此每晚九点半前准时休息。克里斯则稍微忙一些，但也会在十点前入睡，并且他很注重视力的保护。”
“您和克里斯先生是家属关系吗？”
“是的，克里斯是我的未婚夫。”
希伦叹了口气。他从西装的贴身衣袋中取出那根圣洁的天使翅羽，轻轻放在艾尔的手心：“请务必把它放在你们身边，否则你们将面临着巨大的灾难。明白吗？”
身为无神论者的艾尔颇感怀疑，但还是接过来细细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