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癞蛤蟆1样的房子
老人的家是两层楼的楼房,房子很大,这在当时是有钱人的象征,那时候普遍都是瓦房。那年一场洪水过后,瓦房都没有了,变成了一座座用泥巴就着残砖堆砌起来的危房!我家的危房还是这个老人设计的,也是这个老人亲手搭建的!我的爸爸恐高,老人不怕,我坐在沙堆上,一坐就是半天!看着老人像只燕子一样在屋前屋后飞檐走壁,换做是我爸爸我会担心,看着眼前的老人我却幻想着要是我会飞就好了,飞到和他一样的高度跟他一起干活!
这样的房子住起来真的有趣,所以我童年有许多乐趣是源自于这所房子!
冬天是四面透风,找一个砖孔缝隙大的地方,闭上一只眼睛你再用另一只眼睛去透过缝隙看外面,外面的风景看到清清楚楚。刮风下雨的天气可不能这么做,吹你一眼的沙子!
夏天经常有那种恶劣的暴风雨天气,那时候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害怕刮大风。它不仅仅是一阵风那么简单,它也不是刮过后就散了那么简单!它比“强盗”贪婪,又比“强盗”善良,它会带走你宝贵的,又会留下一些你不需要的东西!
中午的太阳是白色的,刺的你眼睛都睁不开!大人们午饭过后要在危房里睡觉,他们不是养生保健,是他们凌晨两点多就起来了。我们村里的农田是成片连在一起的,用田埂来划分各家各户的田产!凌晨两点的时间外面一片漆黑,越是黑越是能看见有无数个打着灯的萤火虫他们以同样的高度,同样的速度在田间争分夺秒的和太阳赛跑!不见人影只闻话语声!
我们小孩是打死也不睡觉的,我们没地方去,我们没自由,跑来跑去也只有几个固定的地方……。老杨树下,大的男孩子在树的最高出坐着,在树杆上躺着。小的则在树底下,要么在捉树皮上那几只无处可躲的蚂蚁,要么在用削笔刀削树皮!老杨树当时应该都嫌弃死了,可又不敢发牢骚,它宁愿这样受着也不会愿意我们去河边玩水的!
我是姐姐,姐姐当时是家里的一把手。要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要看着稻场上的水稻,要照顾好自己的弟弟,要看好这座危房!
大人们休息好后,提着茶壶,顶着湿毛巾下了田。小孩子们有了自由,他们有了去处,互相追逐,打闹,嘶喊。
我端着小木凳背靠在老杨树的树干上,小木凳是老人用长了大胖虫子的树桩做的!知了在头顶叫的嗓子都哑了,我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栽秧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在大门的门环上,绳子上每隔两米都有一个塑料袋,一旦发现小麻雀偷吃稻子用手拉一下那些麻雀吓得魂都不要了!
老杨树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它就会一动不动地让我依靠,让我发泄自己的情绪,靠在它的身上我能把自己家的危房看的清清楚楚,跟一个癞蛤蟆一样。靠在它的身上我可以照看我的弟弟有没有去河边玩水,不仅仅是我弟弟还有村里和他一样大的孩子。那时候家里大人,老人都去了田里干活,他们也都把小孩托付给了我。他们从我家门口过的时候都会把我喊答应了,我也会让他们放心地去干活。
风来了!老杨树递了一片烤焦的树叶给我,我立马起身跑到家门口的台阶上,总觉得站在台阶上就是站在高处!我仰着头,太阳依旧很白,远处也没有乌云,可是心里起风了!再次回到树下我已经不是刚才的那个我了,我的魂飞到天上,我要去问问天上风婆婆雨婆婆,问她们今天会起风吗?会下雨吗?
起风了!风婆婆直接用她的方式告诉了我!小孩们也都知道起风了,
他们站在道场上,风拼命地吹动着他们身上的衣服,我能看到他们的肋骨,怀疑他们有没有长屁股!我害怕他们会随时被风吹走一样!
“姐!起台风了,要下暴雨了!”我的弟弟扯着嗓子喊我,其实我就在他的身后。所有的孩子都在帮我家收稻场上的谷子,所有的工具也都派上用场,他们不在是那个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孩子。这时候他们家的老人赶回家都会不高兴,说他们吃里扒外,不敢怎么喊就是喊不回去!
风越刮越大,太阳仍在抵抗,大人们也还没有回来,他们相信太阳会赢的。村里的老人把他们的孙女,孙子拽回了家。稻场上就我和我的弟弟,原来就只有我们家没有老人!
“姐!我去田里喊爸爸妈妈回来!”我弟弟害怕了!
“别去,赶紧收稻子。马上下雨了!”我也害怕了!各种树枝被吹断,老杨树被吹的看不见原来的样子!
风越吹越大,太阳依旧是明晃晃的,大人们以为不会下下来的雨还是下了,门口落满了树枝,还没有收起来的稻子被雨水带走。我带着弟弟躲进家里将门关上,用大板凳抵在门口。起的是东南风,我家在风口,在风力最大的位置。堂屋里的灯在摇晃个不停,树叶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家里到处都在落砂子,我听见屋檐有瓦掉落的声音,我又听见一块掉落,我听见后面邻居家的那棵臭空心树被风刮倒,树应该是倒在了他自己家的屋顶上,否则他家老人不会骂出那样愤恨的话语!
我听见敲门的声音,他们终于回来了,为什么现在回来呢?他们是不是带着愧疚心回来的呢?弟弟立马将板凳拿走,我用尽全力将门门栓打开,外面跟末日一般,昏天黑地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顶上的黑瓦一片一片如同鱼鳞一样被掀掉,我看见了天空,太阳是什么时候投降的?
风停了,雨也跟着走了,他们带走了所有的灰暗,然后又把一道弯弯的彩虹留在天空之上,真的很美,很美!
我捡起脚边的树枝,新的生活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