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长的代价往往很大
成长,不仅是种经历,通常还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有的是坚持不懈的努力,有的则是惨痛深刻的教训;有的是欣慰与知足,有的则是懊悔与自责。成长有其诸多不确定性,故而遇到的任何事里,都能找到成长的影子。我们当然不会拒绝成长,但我们却总是在逃避着各种可能成长的机会,哪怕它只带来一点点的不适。
1
若溪停在门前,似乎在有意等慕城。慕城依旧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与若溪并肩迈进大门。
惊喜猝不及防,迎面的故事墙焕然一新。左上角的位置多了几个镂空的字——时光故事,右下角则配有说明——留下的是故事,拾起的是时光。简短而富有诗意的两行字,无形中为这面简单的墙镶嵌了一个精致的边框,也为这些故事赋予了几许悠长。
惊喜不出所料,慕城自然会去注意自己的那页故事墙贴纸,多了一个“QX”和一颗特意用红色笔画的“心”。慕城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这个惊喜是蛮惊喜的。
若溪则佯装不知地问:“慕城哥,在笑什么?”
“没什么”,慕城指了指那张贴纸,然后对若溪说:“谢谢!”
“啊,谢我什么?”若溪继续假装着凑近了去看,“哦……这是雪儿姐写的吗?”
“你本来演技挺好,不过最后是不是担心会露馅,才刻意先跑到门前去看的?我了解她的,她即便偶然发现了,也不会往上加字。”
见被识破,若溪只好承认:“哎,还是被发现了,不过……”
慕城打断了若溪的话:“所以我才说谢谢的,谢你帮她,当然还有上午的事,如果我没猜错,也是你出的主意吧。”
“其实,雪儿姐她很喜欢你的,只是疏于表达”,若溪这次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继续说着自己帮晴雪的理由:“而你,又是一个懂浪漫的人,肯定也想得到回馈呀,所以作为一个好妹妹的我当然要帮忙啦。”若溪脱口而出的“好妹妹”,她想这个角色不仅是针对晴雪的,更希望慕城也可以把她当一个妹妹看待。
“我知道,其实有时候,我也挺喜欢她那股子傻乎乎的劲儿。在一段感情里,我们总是希望对方能成为自己所期望的那样,但我们似乎会在这种期望里慢慢忘了刚开始喜欢对方时她的样子。也许只是一个微笑或者一个眼神,也许只是当时我们自以为的完美的样子,却绝非是我们此刻最想她可以变成的多么好多么适合自己的人。所以,我并不苛求她会做出多少改变,只要彼此有想为对方改变的心就好了。只要爱了,那就认定是她了;其它的,一切顺其自然吧。”慕城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有些是真挚的絮叨;不过重要的是最后一句,想隐晦地告诉若溪,他已经认定的人是晴雪,不论她变与不变。
“嗯,我知道,所以更羡慕雪儿姐”,若溪若有所思,故而有些停顿,“和你们之间的故事。”
“不用羡慕,你也会找到那个只属于你的他,然后羡煞旁人,哈哈!”慕城试着调解一下略有低沉的氛围。
若溪抬头看着慕城,心想,会吗?可我希望那个人就是眼前的你……当然,她也只是想想,不会说出口的;她还是那个倔强而偏执的她,不会毁掉自己的一番“杰作”,那份在她的帮助下日益稳固的慕城与晴雪间的感情!若溪知道,自己这么做并非有多么高尚,不过是在变相地逼自己,不存妄想,不留后路。
慕城见若溪久久未回话,
随口吐槽以打破沉默:“走啦,进去吧,包都沉死了,你雪儿姐也不知道帮我先把包拿上去……”
“哈……”若溪冷笑了一声,便跟着慕城从同一侧绕过故事墙,前后脚进了后院。
惊喜接二连三,院子一角堆满了各种尺寸大小的快递箱,拆封的未拆的都有,另一边则是三人正在摆弄着一张看似刚组装好的桌子。思语在收拾桌旁的杂物,云飞在固定桌角的螺丝,晴雪则在拆着一些零配件的包装,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
慕城与若溪见状,不约而同地把背包随手放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径直走向思语身边。
慕城先是说道:“思语姐,又来俩小工,可以分配任务了。”
“嗯,人多效率会高一些”,若溪从身后拍了拍晴雪的肩膀,然后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呀?”
晴雪依旧蹲着没有起身,只是把刚刚看慕城的眼光转向了身后的若溪,她仰着头笑着,笑里满是感谢。不过她倒没说什么,也不必说什么,晴雪已经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惊喜“任务”。只是,她此刻并不知道慕城已经看到,而且看破了。
“好啊”,思语暂且停下手中的活儿,用胳膊肘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然后指着一角的箱子说:“还有三张桌子需要组装,椅子直接拆了包装就行,咱们两人一个吧,这样能快点弄完,那晴雪就负责拿剪刀拆。”没等思语说完,云飞已默默地开始搬第二个箱子。
“好!”剩余三人异口同声,说干就干。思语与云飞一组,慕城与若溪一组,晴雪则做相对简单的“拆箱达人”。五个人忙活得热火朝天,也顾不上有太多交流,只有时而传来的“小心”“翻一下”“螺丝呢”“这边”“好了”等等极简的话。分工合作,流水作业,不一会儿院子里便摆满了四套桌椅,顺利进入收尾阶段。云飞与慕城一起把纸箱、塑料袋、泡沫等废弃物整理后堆往角落,思语与晴雪分头擦拭着桌椅,若溪则清扫着地上的垃圾。
“听晴雪说你们还没吃饭,我刚好在隔壁定了几个菜,一会儿就送过来,咱们一起简单吃点吧!”思语对大家的帮忙很是感谢,叉腰环顾了一圈,继续说道:“好了,也差不多了,你们几个先去洗洗,一会儿就开饭,我先去烧壶水,饭后可以再喝点茶。”
“好!”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句之后,云飞拍拍手上的灰,去了厨房;思语出门,应是去了隔壁叫菜;慕城与晴雪,也一前一后上了楼;若溪把垃圾倒入桶里,此时院中已空无一人。
若溪耸耸肩,放下扫把,拿起包,也回了自己房间。
2
“都出来吃饭吧!”听到思语在院中呼唤,慕城随即回了一声“好”,但仍不紧不慢地快速回复着微信里的消息,有工作的,也有朋友的。不紧不慢是他的态度,快速是他的风格。
约莫一两分钟后,慕城放下正充着电的手机,关了灯出门。暮色正好,两盏略带黄晕的灯,悄然照亮了整个小院,这便是秋夜最该有的样子。刚准备敲晴雪门的慕城往下一瞧,院中四人已经聚齐开吃了。慕城一愣,作为“邻居”的晴雪下楼居然没有喊自己;他不禁暗暗苦笑,笑晴雪果然是吃货一枚。
当然,一番劳作后饿极了的晴雪,下楼时的确没有想到慕城,可下了楼便不住地往楼上看,吃一口一回头。当看到慕城出现在二楼走廊时,原本的关心秒变埋怨和催促:“快点吧,再不下来就被我们吃光啦!”
慕城下楼一落座,云飞递上刚沏的茶,晴雪则接过思语给他盛的米饭放在慕城面前,还炫耀式地发着感慨:“在自己组装的桌子上吃饭,感觉就是不一样,很亲切。”
“嗯,这可是这张桌子的第一次待客。”若溪附和道。
“哈哈,今天谢谢你们帮忙”,见人到齐,思语拿起杯子说道:“以茶代酒,咱们喝一个,小小庆祝下。”
“干!”众人碰杯,虽是茶,也一饮而尽。除慕城的茶还有些烫嘴,只是小抿了一口。
“嗯,你们是最后一批有‘故事’的旅客,也是第一批‘拾光’的朋友,大概这就是缘分吧。”思语放下茶杯,罕见地说了这么一句。眼神里带着微笑,很是温暖。
若溪轻声回道:“我们也很荣幸,能亲历和见证它的改变。”
“哦,对哦,我才反应过来。”晴雪憨憨地惊讶着,慕城和云飞都只是笑着点点头。不一样的是,云飞的笑是“亲历”,他能默默帮思语做些事,已知足;慕城的笑是“改变”,不仅是新名字,还有晴雪的成长,很欣慰。
“现在的风格是不是稍好一点?你们觉得哪里还需要改进或是装饰的吗?你们年轻人想法多,多提提意见呗。”思语借着话题继续问道,她其实想听听慕城的看法。
“我觉得很不错了,很有小清新的感觉,再配上名字,很温馨。思语姐可以在菜谱上再多点设计,起一些别致的与时间和阳光相关的菜名,我估计会很受欢迎的。”若溪的想法听上去很有故事感,毕竟她自己也需要一些寄情于物来转移注意力,来感同身受,在话里有话中找寻些许慰藉。她仍以为,此刻没人可以懂她内心的故事。
“这个不错”,思语点头以示赞许,“慕城呢?”
“故事墙上那句话很好,有传承,也有启示意义。如果能让每一个路过或留宿的人在这里都有所收获、有所成长,我觉得才是‘拾光’真正的魅力吧”,慕城大口吃了点饭菜,又喝了一小口茶,然后继续着他的理想主义演说:“在小院布置上还差点声音吧,可以在树上、檐角、阳台挂几个风铃之类的,也许会更有氛围。”
思语听着频频点头,那是一种得遇知己的默契:“这一点我们想到一块了,风铃和沙漏都买好了,说是一会儿就送到。”相比若溪的建议,虽然自己没想到,但对思语来说,其惊喜程度远不及慕城的志同道合及不谋而合。
“哇”,慕城惊叹了一声,他知道思语不简单,但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想法,“原来思语姐才是最懂岁月时光的人。”
“哈哈哈……”云飞憨笑着,若溪微笑着,思语得意地笑着,只有晴雪仍在嘟着嘴回想大家刚刚的对话。
众人继续在夜色中闲聊,饭菜见底,又添了新茶……说话间快递到了,云飞与慕城主动去北门当搬运工,思语开始收拾碗筷,晴雪和若溪则换了一张桌子继续闲聊。
“忘了跟你说,我们打算明天上午坐火车去大理玩,看看洱海,你要不要也一起呀?”晴雪再次向若溪发出邀约,现在的她倒有些离不开这位情感军师了。
“嗯……”若溪思考了一会儿,她有些迟疑,可能自己也没想好要不要再一起同行,她想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一起吧,一起吧,不着急回去就一起吧!”
“我其实先去的大理才过来的,所以”,若溪边说边想着下一句的词:“所以计划直接回杭州了,明天看看航班再决定。”
“哦,那好吧,不过还是很开心能在这儿遇到你,而且还得好好谢谢你帮我这么多。”
“雪儿姐客气啥,你跟慕城哥幸福就好啊!”
“对了,问你个事”,避开其他人,晴雪终于忍不住好奇问若溪:“刚刚慕城提到故事墙,他有看到我写的惊喜吗?”
“嗯,当然看出来了。”
“啊,被识破了?知道是你在拖着他?”晴雪不善于撒谎,也不善于演戏,一直在揪着心,生怕被慕城看破。刚刚若溪的一句“当然”,晴雪是有心理准备的,不过还是来得有些突然。
“啊,没有”,若溪慌忙解释:“是看到你写的字啦,但不知道是我们的精心策划,哈哈……”
“哦哦,那就好”,晴雪稍稍平静了一下,“那他当时是?”
“慕城哥当时一眼就看到了,当然是很开心地笑了呀,然后我问他笑什么,他就简单给我讲了讲这段小惊喜的前前后后……”若溪编故事的能力自是不在话下。
“思语姐”,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慕城,“这些放哪儿?”
“哦哦,他们回来了”,晴雪很慌张地打断了若溪的故事,“小点声,可不能让慕城听到。”
“哈哈哈……”
3
思语听到慕城和云飞进院,赶忙从厨房出来,迎上去准备伸手接过慕城手中的纸箱:“给我吧,没想到这么大。”
“没事的,也不沉,放哪呀?”
思语见状也没有强求,再者也不差这几步,她便转身带路:“放储物间吧,今天大家都累了,就不拆了。剩下的这些也简单,我明天一个人就能弄完。”
“嗯,好!”慕城跟着思语走向储物间,路过晴雪身旁时还特意看了她一眼,不过她正侧着身与若溪闲聊,许是没注意到,并未有所回应。倒是若溪抬头,目送了两个搬运工一程。云飞一直跟在慕城身后,几乎没有说话。
放完东西,慕城先出了房间,想多留一点时间与空间给思语和云飞,却不曾想木讷的云飞又是没聊几句便跟着来到院内,简单跟三人打个招呼就出门了。
慕城看着云飞的背影,想起刚刚在门外与他的几句对话——云飞说明天没什么重活,思语让他好好休息不用来帮忙,慕城随即约了云飞明天上午送他们去火车站的车,倒不是图方便,而是想给他一个最为恰当的理由来一趟,再见一见、多聊几句。云飞的朴实,也是他最可爱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思语觉得如何。
慕城轻轻耸耸肩,顺其自然吧,然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晴雪旁边,半调侃地说道:“你们俩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有,若溪说明天想要回杭州,不跟咱们一块儿去大理了。”
“嗯?”慕城先是有些不解,转念一想,可能是若溪想一个人静静,抑或她不想再夹在二人之间,又或是她想开了?慕城希望是最后一种,这样对她对自己都是最好的。但慕城仍要装作不知情:“怎么了,没什么事就一起去看洱海呀。”
“没有不散之宴席,我有点事要先回学校了”,若溪对慕城用了另一个借口,应付慕城自然要更严谨一些,然后立马转移话题:“慕城哥,雪儿姐,你们有机会一定要来杭州找我玩哦!”
“好呀,一定一定,去了一定找你。”晴雪满心高兴地答应着。
“那我先订车票了”,慕城一摸口袋,才想起手机还在楼上充电,“手机在上面,我先上去了,你们俩继续。”
不等慕城走远,晴雪便悄悄问若溪:“那你说他会主动跟我说那个惊喜吗,还是需要我主动提一下呀?”
“哈哈,雪儿姐,这个需要掌握尺度和技巧。”对于若溪来说,这事很简单,自己理论基础有,只是缺乏实践机会,此刻看来也只好做个学术派了。若溪细致地教着她的学生:“你先跟他说你看到了他写的那个,很感动也很惊喜,然后就假装问他什么时候写的,千万要连着问,别给慕城哥反应时间。再之后……”
“嗯?”学生有疑惑不解的地方,随学随记随问,故而打断了老师,“为什么要连着问?”
“因为慕城哥已经知道了,你一停顿,他马上就会说他也看到你写的啦,这样效果就会打折扣。”老师有疑必答。
“那之后呢?”学生似懂非懂,但还是要把课堂笔记做完。
“之后就是他的表演时间,我觉得慕城哥的浪漫是与生俱来的,所以雪儿姐就准备好纸巾等着被感动吧。”
“那我要?”
“静静听着,然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大胆问,这种氛围下应该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的哦。”
“嗯。”晴雪未必懂其中逻辑,但考试重点都牢记于心了。
“那就快去试试吧?”若溪指了指楼上。
“那我上去啦!”没见过考试前还如此兴奋的学生,晴雪一路小跑着就上了楼。只不过,晴雪回的是自己房间。
而此时,仍在隔壁的慕城刚刚订完票,放下手机正准备出门,晴雪恰好发来消息,倒也简单,就两个字:阳台。
慕城回复也简单,同样是两个字:好的。
慕城回完便搬起椅子来到阳台,仍旧坐在那晚的位置,静待习惯迟到的晴雪。慕城从她简短两个字的语气中,听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晴雪似乎有话要说,也许是若溪跟她说了什么,也许是有别的什么计划?慕城并没有往故事墙上的惊喜去想,或许是他觉得晴雪看到就可以了,浪漫效果已达成;再者,后面的故事出自若溪的帮助,并非晴雪自己的成长……有时候,看得太清未必全是好事。
呲,呲呲,拉门声,晴雪搬着椅子走了出来。慕城就趴在矮墙上看着、笑着,没有作声,他在等晴雪开口。
晴雪坐下后,迫不及待地说着自己酝酿了许久的开场白:“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你写的东西……”
“什么东西?”慕城见缝插针地问道。
“嗯?”这一问可把晴雪急坏了,一时便乱了方寸,本要接的下一句还没说出口,就不得不咽回去,脑海里也空白了好一会儿。
“我写的?朋友圈还是?”慕城也一头雾水。
慕城这一反问,晴雪都开始有些怀疑,难道是自作多情的巧合?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就是故事墙上的贴纸,‘不少一秒’那个,有‘虫二’还有你的名字缩写,难道不是你写的?”
“哦!是的,被你发现啦!”慕城以为若溪不会告诉晴雪他已经知道的事,在他看来,让晴雪自己说才是上佳之选,以若溪的情商应该会这样做的。故而慕城佯作很惊喜又很惊讶的样子。
“那,你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晴雪看慕城突然瞪大的眼睛,自然认为一切仍在掌控中,便继续着若溪教她的策略。
“在我第一天来的时候,看到那面墙便有感而发,就随手写了一张,想着留下点故事,也好给你个惊喜。”
“你就不怕我一直没发现吗?那惊喜岂不是白准备了。”
慕城伸手摸了摸晴雪的头,说道:“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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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城很喜欢看晴雪一脸好奇的样子,甚至比她笑起来还有魅力。慕城笑了笑,接着说:“如果你没发现呢,我当然还有,等咱们明天离开的时候会故意把你引到那儿,假装读上几条,然后指着我写的那张说‘咦,这是谁写的,好像是在说我们,你看……’,再之后就假装是别人的故事,又刚好能套在我们身上,多奇妙的缘分,你到时候肯定会觉得不虚此行,给这个民宿留下一个超级好的印象,和一段很奇妙的回忆。”
晴雪算是见识到慕城创造浪漫的能力,一个小惊喜还准备了两招后手;不过又见慕城一直不提她添字的事,有些着急,所以也顾不上静下心去体会慕城所说第二种浪漫的意境,直来直去才是她的性子。晴雪直接问道:“那你今天看到它有什么不一样吗?”
“看到啦,我一猜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我很感动的哦,感动的不仅是你画的那颗心,更重要的是你愿意花心思去准备这样的小浪漫。这跟以前的你很不同哦。”慕城这话并非虚言,亦出自肺腑。尽管点子是若溪帮忙出的,但晴雪的确是想为了他做些改变。
“那你也不说?还装作不知道……”晴雪方才反应过来小丑是自己,还白白庆幸了许久。
“有些喜欢是要说出口的,而有些感动留在心里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觉得……”晴雪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感受,有些词穷,只好皱了皱眉。
“觉得什么?”
“觉得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不对,是一直看不透。虽然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也都是为我好,但总感觉在你面前我完全就是个小孩儿,还特别傻的那种,什么事都能轻易被你看穿。”这的确是困扰晴雪很久的问题,特别是从她决定尝试去爱慕城开始。她爱得并不辛苦,只是让她内心小小的掌控欲在这份感情里荡然无存。她甚至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慕城,特别是有若溪的对比之后。
“别的安全感我可以给你,这方面只能靠你自己,遇事多想下背后的逻辑,慢慢会好的”,慕城知道晴雪所要表达的是什么,不过他并不希望晴雪为此苦恼,然后又安慰道:“但话说回来,这就是你呀,简单对待生活,会少很多烦恼的。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大可不必去改变,做原来的自己就好。慢慢学会与自己和解。”
晴雪陷入沉思,也趴在矮墙上,侧着脑袋与慕城四目相对,迷茫里透着几分柔情,和相互间的理解与包容。
空气突然安静,且祥和。慕城微笑着,晴雪也慢慢被逗乐。她,并没有想清楚要不要去改变自己,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跟上慕城的思维模式,但她很享受慕城对她一味的迁就与呵护。对她来说,这大概就是专属于她的爱情味道。
时间在夜色中悄然流逝,慕城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晴雪的发梢,头也在不自主地慢慢靠近,又近了一些,近到能真切感受到彼此的一呼一吸;又近了些,近到眼睛已看不到对方,晴雪索性闭起了眼睛;再近些,鼻子碰到了一起,已有微微发烫;再近一点,炙热、急促交织,紧张、期待弥漫……
慕城轻轻地深吸一口气,继而屏住呼吸,那一刻他似乎也听不到晴雪的任何气息。终于,两片蠢蠢欲动碰在了一起。
令慕城期盼已久的初吻,就这样水到渠成地突如其来。不过整个吻看上去却很平静,大概只有三四秒,主要是两人都快憋不住气了。是的,没有经验就是如此,这么大年纪仍是初吻,也属罕见;又刚好能凑成一对,则实属稀有。
稍稍往后撤回的慕城,心跳依旧很快,深情地看着同样深情看着他的晴雪,相视无言,就是静静地对视着。此时,一个浅浅的微笑足以抵过千言万语……
楼上甜蜜,楼下则有些冷寂。
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累了的若溪,索性趴在桌子上,看着旁边的桌子,看着矮矮的院墙,看着昏暗的天空,看着迷茫的自我和那孤独的世界。有感慨,更多是伤神,倦了便又站起来闲逛了两步,走到一旁树下的摇椅,躺下。她不知道慕城在这张摇椅上的故事,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不能自拔。
一个人,躺在摇椅上仰头张望的若溪,欣赏着平白无奇、甚至有些单调灰暗的夜色。储物间的灯亮着,二楼两个房间的灯也亮着;这边能听到不小的动静,而那边连个人影都未闪过。不知不觉,晚风也开始躁动,入秋的夜有些凉,吹进了若溪的心里,故而那颗心也有了几分凉意。忽然,若溪的余光里,一侧的灯灭了。
是思语从储蓄间出来,大概是忙完了。她看到独坐小院灯火阑珊处的若溪,便走近轻声问候了一句:“昼夜温差比较大,躺这儿别着凉,困了就回屋去睡吧。”
“嗯,好的,我再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好,那我先回房间了,院子里的灯在那边,记得帮我关一下。”
“没问题,那思语姐晚安。”
见思语转身回屋,若溪接着仰望看不到星星的夜空,突然又一阵凉意袭来,兴致全无,只好起身去关灯。然后借着二楼透过窗户的微弱而冷峻的光,蹑手蹑脚地走向房间。其实,她不会打扰到任何人,但她此刻生怕发出一丁点儿的响动,去打破这异常宁静的夜。
楼下灯起灯灭,楼上的灯依然亮着。慕城与晴雪也没有再聊些什么,含情脉脉地看着彼此,温馨提醒着注意保暖,依依不舍地互道晚安,然后心满意足地各自回房。
这一夜,两层楼,三个人,四个故事。有的欢愉,有的惨淡,有的还只是有的……
这一夜,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熄灯后的心里独白,才是最真实的情感世界。
5
躺在床上的慕城,辗转反侧中心血来潮,忽然想对晴雪说句话,刚拿起手机,屏幕就亮了。
果然,是晴雪:明天几点起?
慕城:八点吧,多睡一会儿,然后吃饭、收拾东西。
晴雪:好,那我不定闹钟了,明早就麻烦小城子喊我哈!
慕城:没问题。雪儿,今天是我来这儿最开心的一天。
晴雪:嘻嘻,我也是。另外悄悄告诉你,本姑娘突然有点想你了。
慕城:那梦里见?
晴雪:好呀,梦里见……
晴雪放下手机,仍旧习惯性抱着枕头闭上眼睛,回想起慕城刚刚说的话和今天所经历的一切,满满都是甜蜜的瞬间。泸沽湖合照,朋友圈表白,迈出那一步,策划小惊喜,阳台的对话,还有那一吻。晴雪有被慕城的温柔和真挚所感动,更被自己的勇敢和成长所震惊;她很欣慰慕城对她的宽容,也很满意这段感情带给她的改变。
晴雪甚至能体会到悄悄为对方准备小浪漫时的激动与欢心,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兴奋中带有几分窃喜的快乐,是慕城多少情话都换不来的幸福感。
想着想着,晴雪便很满足地笑着进入了梦乡,她相信她的慕城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晴雪的梦已然飘到了洱海边,那里只有慕城和映在湖面的月亮,居然没有半点子俊的影子。慕城回头,正笑着向她招手,似乎在呼唤着:“快来呀,这里很漂亮……”
晴雪的改变,慕城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的。同样,闭上眼睛的慕城,正回味着刚刚的那一吻。他设想过很多场合,也设计过诸多桥段,不过真当那一刻猝不及防来临时,慕城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唯剩一股荷尔蒙在躁动,在支撑,在圆梦。
该如何去描述那一吻呢,慕城忽然有些词穷,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去表达出来的奇妙体验。不,慕城的强迫症不允许他不用文字记录下那一刻的情景和感受:许是夜里有些凉,刚碰到晴雪嘴唇的时候,是冰冷的;晴雪欲拒还迎,上唇微微往后一缩,又立马往前;慕城主动出击,然后以逸待劳,定格在那里,似乎也不敢再随便乱动;四片嘴唇并无太多形变,也不再有任何蠕动,只是仿佛有两股暖流在此交汇、交融;伴随在略微发烫耳旁的,除了偶尔的晚风,还有彼此的心跳,一个由快及慢,一个由慢及快。
至于味道,很淡,几乎感觉不到,或是在那一刻慕城已失去了味觉感知力。但在潜意识里,慕城认为那是甜的。等那一吻甜蜜的结束,慕城用鼻子长呼一口气,然后抿了一下嘴唇,是甜的。
这些词句在慕城脑海里过了一遍,跳脱出来审视,怎么没有一点华丽的词藻以及柔情的表述,反而像是一幅素描画。慕城不禁自嘲,也许初吻的意义远大于感受吧。那意义呢?意义,那是可以长篇大论的,在文字上刚找回自信的慕城,居然未开篇就又睡着了。
在异乡能睡到自然醒,那是一种别样的放松。慕城看了眼时间,距离闹钟还有一分钟,索性等一等。手机刚放下,“能够握紧的就别放了”的旋律便响了,这次他不会“放”了。
起床,简单洗漱,出门,瞬间被风铃声所吸引。原来是思语一大早又开始布置起来,手里拎着一串风铃,正在树下找合适的位置。再抬头看看厨房,几个屋檐角上已挂起了铃铛,正随风奏乐。细听,那声音仿佛很近,越来越近,甚至盖过了刚刚的风铃。
叮叮叮,慕城寻声而至,居然就在自己的脚下,沿着二楼栏杆底部零散地挂着一排。再听,每一个都向往着遗世而独立,每一个又恍然羽化而登仙……
“思语姐,需要帮忙吗?”欣赏完早起的音乐,慕城也想报之以李,创造远比聆听更有意义!话音未落,云飞恰巧从储物间出来,手上搬着一个不大的纸盒子。
思语回头看了眼楼上的慕城,又回身望向云飞,思索几秒后发现慕城正欲往楼下走,忙对他说:“那你别下来了,跟云飞一起挂一下楼上的铃铛吧,帮他扶着点椅子就行。”
“好的。”慕城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往楼梯口走着。
楼下的云飞,也许“嗯”了一声,并没有与思语多说什么,而是把盒子放在一把椅子上,然后整个端起径直走向二楼。在楼梯转角遇到慕城,悄声对他说:“谢谢,她一早看到我来了,还是挺高兴的。”
“哈哈……”,慕城接过盒子,里面装着四五个铃铛及若干钉子、一把小锤子和几根已经剪好的绳子,然后笑着对云飞说:“看吧,女人心海底针,她嘴上不说,可心里是有你的。”
“也许吧,看来多接触还是有用的。”
“嗯,日久……见人心嘛!”慕城本想用日久生情,转念一想,思语和云飞暂时用不到这个词,特别是思语。慕城虽然不清楚她的过往,但他看得出来,思语身上那种成熟和阅历是掩盖不住的。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看透了,便不觉得爱情有多么美好和稀奇。这种看透并不是不相信,也不是不期待,更不是害怕或抗拒,而是一种坦然。人生不过一场游戏,得之我幸,失之不怨。
“嗯,干活吧,应该误不了你们的火车。”
“好!”说着,慕城把一个串好绳子打好结的铃铛,递给了已经站在椅子上钉钉子的云飞。一个接着一个,风过檐角,铃声悠长。
仍在楼下忙碌的思语,也不时往楼上瞅着:“你们俩小心点,别踩空了”,过了一会儿又关心道:“挂完了就下楼吃饭吧,你们不是还要赶火车吗?叫下晴雪,她起床了吗?”
“好的,思语姐,最后一个啦,我一会儿叫她。”慕城说完便瞟向晴雪的房间,这才发现她正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一抹朝阳刚好打在晴雪的脸上,暖暖的;尤其是她那一笑,比阳光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