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玉 与君之约
越是露出皮肉,药酒便会越痛。
好几处伤口都已入骨,白骨森森间痛的他冷汗直冒,一张惨白的脸上青筋暴起。
“兰亭,忍一忍。”虞倾枭拿着棉布将那些溢出的血迹一一擦拭干净,又换了手帕拭去他额头的汗。
“好了,上好纱布便成了。”她将那雪白的纱布裁断,从叶兰亭的胸膛绕过,手法比一般的医者还要熟练自得。
此刻疼痛感轻了许多,叶兰亭终于可以松了口气,这才开口道:“少主经常替人包扎吗?”
“嗯。”她也微微一笑,“熟能生巧吧。”
其实每次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叶兰亭都会觉得别扭。
毕竟他已经十九岁了,虞倾枭也才十四。可她每次都叫他的大名,就和族里的长辈一样。
虞倾枭哪里知道他的别扭,她前世活了将近三十年,叶兰亭在她眼里的确就是个小孩。
一时间两人静坐无言,叶兰亭就躺在她身侧的榻上。
墨发散乱,肩头赤裸。
“虞……四小姐。”东陵玉一见便是如此香艳的一幕,一时间竟然完全说不出话。
他将手中的盒子一放,广袖堪堪掩住眼睛便往后退:“药膳放在这儿了,多有打扰,本宫告辞。”
“笨蛋。”见他误会,虞倾枭哭笑不得。她只能先摆好药膳,将叶兰亭扶到桌前。
见他并未伤着手,还能自如的吃饭。虞倾枭干脆利落的交代一句,直接追了出去。
此处是各家小姐们的住处,她自然不能在这里高呼太子殿下,只能顺着直觉找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却见山林之间有月色如水,溪流潺潺。
此处全然没有皇家的侍卫,显然已经是无人之处。
“四小姐,找本宫作甚?”
她恍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东陵玉果然站在树下。
今日虽是百花宴,可她根本没有见过东陵玉,更没有看见他如此庄重的样子
对襟与袖口处皆烫着祥云图案,直直蔓延的笼罩修长的身形。
东陵玉的眉眼还是精致的如白玉雕刻,眉间一抹花钿,竟也是亮银色的牡丹花纹。
斜飞入鬓的长眉,配上眼角的一颗泪痣。柔而不娇,精致却不女气。
月色之下,如月华一般,摄人心魂。
他比虞倾枭高了快一个头,此刻走近些,便有着天生的压迫感:“何事?”
“兰亭是我的影子,刚刚他受了重伤。我在给他上药,殿下别误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和东陵玉解释,但下意识就是不想他误会。
“原来如此。”东陵玉眉眼似乎柔和了些,“四小姐今日贸然去救付芷薇,难道没想过自己的安危吗?”
“她是兰亭救下来的,我只是把他们俩从山崖边拉回来罢了。”她不以为然的看向东陵玉,又问,“倒是殿下,怎么贸然来找我。”
“父皇让本宫给四小姐送些药膳,本宫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惊动其他小姐。”他似乎有些难为情,却还是说了出来,“所以就和之前在骁骑侯府一般,翻墙进出了。”
虞倾枭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可爱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料她神色骤然一变,拉过东陵玉到她身后。
轻功踏起,手起刀落,袖里剑干净利落的斩断了他身侧的一条毒蛇。
“与君山山腰已经搜寻多次,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东陵玉神色微寒,若不是虞倾枭发现的快,怕是此刻他已经被咬了。
“兴许不是侍卫们玩忽职守,而是猛兽太多,难以根除。”她擦干净袖里剑,神色间已经有了前世的凌厉,“殿下以为,这百花宴如何?”
“过于铺张,说是祭祀,反而不利国运。”东陵玉明白她的意思,却只能喟叹道,“其实原本是没有所谓的百花宴的,只有与君山的祭祀。直到虞二小姐进了皇宫,这才出现了什么百花宴的习俗。”
“虞媚行……到底是什么人?”对于这个二姐,虞倾枭脑中的记忆几乎是空空如也。
“她是五年前进宫的,一入宫父皇便封她为公主,极尽宠爱。”东陵玉道,“只是父皇将她锁在栖梧宫,直到去年她才开始随意出入皇宫。本宫也不能和她过多接触,所以并不熟悉。”
“原来如此。”
夜色如墨,星月当空。
两道身影并肩站在溪水旁,繁星倒映出璀璨如带的流淌溪水,连萤火也变得微弱。
潺潺水色伴上她腰间的鸳鸯佩,反射出明暗的星辰。
“不知为什么,四小姐总给本宫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东陵玉过分俊朗的眉眼带着温润笑意,“可能是,你与她同名。”
她?
虞倾枭一愣,心底暗自好笑。不仅是同名,还是同一个人呢。
“如果有一天本宫需要四小姐的帮助,你是否愿意帮扶本宫?”东陵玉伸出一只手,“本宫能看出四小姐志不在朝堂,但还是如此冒犯的问了。”
她下意识想拒绝,却骤然对上东陵玉的眼睛,她突兀的想起之前他在东宫的白玉兰林说过的话。
“四海升平,海晏河清。至少,黎民不再饱受战乱之苦,百姓不再受官宦欺压。那此处人间,便是桃源了。”
心底一动,似乎想起前世那些马蹄下凄苦的百姓。
虞倾枭沉吟片刻,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若只是帮助,自然可以。”
“那此番约定,本宫记住了。”
东陵玉的掌心干燥温柔,她只片刻便将手挣脱,极其不自然的笑了笑。
“明日的三十只金青燕,四小姐打算怎么办?”东陵玉忍不住侧身去问。
却见她拍了拍溪边石头,干脆利落的坐了下去。
仰起头展颜一笑,似有万千星子落入眼中:“殿下放心,山人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