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
付芷薇走的安静,付府也不敢大肆操办丧事。
不管过去如何,到底是死者为大,虞倾枭还是差人偷偷送了些祭品。
洛京热了许多,姑娘们都换上了单衣薄裙,只在外面搭一件浅色大衫。
虞倾枭才从城南回来,她总记得去看望孤苦无依的宋家母子。
从狼牙下救回来的少年格外懂事,总是会精心采一篮子鲜花,腼腆的叫她一声姐姐。
马车行了不远,闹市中格外喧哗。
虞倾枭挑开那帘子,发现是两处红楼间一个比武台子。
两侧红绸陶缎五彩斑斓,红漆又新又亮,显然是才用心粉刷过的。
“比武招亲。”虞倾枭饶有兴趣的看过去,轻唤了一声,“停车,我下去看看。”
她前世征战沙场,却也听闻过江湖中的许多故事。
若是有哪家小姐性子桀骜又看不上世俗男儿,便会摆出擂台,比武招亲。
不问年岁,不问出身,不问长相。只看能不能打赢,打赢了便能娶走如花似玉的姑娘。
她抬眼望过去,果然看见了台子上坐了一个玲珑雅致的小姐。
那小姐抱着琴,白衣墨发,清丽的容颜俊秀里又带着英气。
不过让人惋惜的是,她眼上蒙着一条雪白的布。若论气质,她应当是有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睛。只是可惜,是个瞎子。
那小姐身侧坐了个中年男子,一身江湖打扮。
他点了点头,示意身侧的弟子。
那弟子应了一声,将锣鼓敲得震天响:“诸位好汉,今日我家小姐比武招亲,可有人想抱得美人归!”
那小姐虽然眼盲,却如临水照花一般隽美,早就看的众人眼热。
“我来!”
“我和你打!”
两个剑客一跃而上,就在擂台上打的难舍难分。
一时间众人纷纷喝彩叫好,看的满目异彩。
两个剑客决出胜负,台下又有好汉叫板。
那小弟子再一敲锣:“请诸位让这位壮士休息一刻钟。”
众人静静等着,不过一刻后,那擂台上又是打的火热难分。
一直过了两个时辰,花灯已经点的纷然时,那台上终于只站了一个男子。
男子打了好几场,此刻也是气喘吁吁,面上却满是喜色。
他看向那依旧娴静的姑娘,忍不住激动的搓了搓手。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抱得美人归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不妨让老身来试试。”
那声音极为干哑,仿佛是漏了风的破屋子。单论声音,至少是个耄耋老人。
那老头子身形佝偻,面上生满皱纹和斑痕,手中握着个蛇形拐杖。
他看起来苍老,跳上擂台的动作却迅疾无比。
虞倾枭微微眯起眼,这老人气势虽强,却不似什么名门正派。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仿佛腐尸上的秃鹫一般,让她极为不舒服。
“是阴门子!”人群中有认识那老人的,已经开始惊呼出声了。
“阴门子?”虞倾枭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却没有半分影响。
一道身影从人群中挤过来,那平庸的相貌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只是他的声音却让虞倾枭回过了头。
“阴门子靠吸取女子阴气修炼,如今虽然只有四十岁,却形如七八十的老人。前前后后,已经取了十几个妻妾。这些女子吧,皆是死于非命。这小姐要是落到他手里,怕是凶多吉少了。”
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声音却格外优雅动听,极其不协调。
“美人,这小姐惨了哦。”
那双眼睛灿若星辰,眼尾上挑,动人心魄,果然是沈佑棠那只狐狸。
她不由得问到:“这么久了,你跑到哪里去了。”
沈佑棠把扇子摇在手中,高深莫测道:“美人,我不是病了吗?当然是去修养圣地养病了呗。”
虽然很想问问他和风挽尘的关系,但此处人多耳杂,虞倾枭并没有开口。
她只是避开沈佑棠笑吟吟的眼睛,再一次望擂台上看去。
阴门子常年游迹在安南之疆,洛京之中很少有人认识。
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阴门子,但大多数百姓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一时间嗤笑声四起:“老爷子,你孙女都比人家小姐年纪大了吧!”
“就是,还是快点下来吧!”
那守擂的侠士也不好意思和他一个老年人打,只能束手道:“老人家,您还是下去吧,我也是怕伤着您。”
阴门子阴恻恻的笑起来,杵着蛇头拐杖的双手顿了顿,那手上的死皮如枯树皮一般干裂。
他掀了掀眼皮,咳了一声:“无知小儿。”
那侠士也是一番好心,如今被他这一嘲弄,怒从心生:“那在下也就不留手了,您小心。”
“美人,你怎么看?”沈佑棠轻轻凑近她,眼睛亮晶晶的,“依我看,这个年轻人很危险呐。”
虞倾枭嗯了一声,抬眸望过去:“习武之人,又岂会因为对方年龄相貌如何便掉以轻心,他太轻敌了。”
果然如她所言,那侠士甚至连十招都未撑过,便被阴门子一掌拍的吐血不止。
他掌心竟是蕴了毒,不过刹那,那侠士便站立都无法支持住。
一众惊呼里,只有阴门子那张充满邪气的苍老面容依旧平静。
他的目光贪婪的落在抱琴静坐的白衣女子身上,几乎是阴毒狠辣的。
如此清雅的女人,若是拿她的血肉去修炼,他阴门子的武功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那中年男人虽然不知道阴门子的邪门,却也明白自己的妹妹绝不能嫁给一个枯朽残年的老人。
他一拱手,对着众人道:“若是想娶走月奴,老先生也得赢过我才行。”
阴门子冷哼一声,声音如沙砾刺耳:“怎么,耍赖?”
打破了规则,那中年男人也有些愧疚,不过只能坚持道:“月奴眼睛看不见,我们自然要更仔细些。”
阴门子将那蛇头拐杖重重一顿,眼中是浑浊的寒光:“好啊,那我便将你一起杀了!”
擂台上两道身影对峙,可惜那中年男人依旧没能撑过十招。
又是一口血吐出,他的身影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不对。”虞倾枭冷眼道,“他的拐杖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