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赋闲的日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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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夜里父亲到了很远的一个地方，他是过了半夜后就出来的，在水潭里放完了罾，他不想急着收罾，就坐下来歇息。为了节省灯油，他把插在地里的“照鱼灯”吹灭了，然后点上了一根旱烟。灰黑的天幕下，万籁俱寂，茫茫夜色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旷的原野里只有一点红光在一明一暗，那就是父亲手指间的那根旱烟的火星。
忽然，父亲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向他靠近。他警觉地提起了精神，手里的旱烟抽得丝丝作响。父亲没有回头，夜行人最忌回头，回头丧胆。但父亲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在努力判断可能是什么情况，再者黑夜里就是回头也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感到确实有个黑影在背后朝自己罩过来。黑影没有任何质量，但父亲好象感到了黑影象山一样的重量。当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黑影罩住的时候，肩膀上就被搭上了黑影的重量，是黑影的双手或者上肢，稳稳而有一定力量地把住了他的双肩。父亲正想努力感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可能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紧接着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无声而有力地抵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月黑风高之夜，人生地疏之处，孤身一人突然受此阴森袭击，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者是在父亲十几岁以前那时候，人不被吓死才怪！常言道近怕鬼远怕水，这不远不近的地方，父亲能怕个什么呢？当然人也怕不明不白的情况，会是什么情况呢？
要么是水鬼吧，父亲于鬼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不过自从御任以后，父亲夜路走得少了，似鬼非鬼的情况也怕有些年头没碰上过了，是鬼的话，父亲倒真想见识一下。
偏偏此时父亲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也许不该有的念头，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激灵。十多年前在武汉的那几次遭遇，突然象幽灵一样袭上心来。老婆子现在在玉丘生活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安分守己，但也不是没有过反常的现象，再说老家伙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谜。莫非，十多年前在武汉的遭遇，今天晚上要演绎出什么来了？
不可能的！父亲暗骂自己可笑，也许自己真的是老了，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古怪想法呢？父亲定了定神，屏声静气地以坦然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去揭开夜幕里的神秘偷袭。
父亲将嘴里的旱烟猛地吸了最后一口，甩手将烟头抛进水潭里，烟火在黑幕里划过一道亮光，哧的一声在水里灭了，父亲的一切恐惧也灭了，他伸出手来，猛然把住了搭在自己双肩上的东西。
那象是一双手，但又分明不是手，毛绒绒的。莫非是野兽？好象也不象，是野兽的话，早就下口了，还能这么逗？
父亲已经无法忍受，猛地回过头去，一看果然是野兽啊！
父亲吓得退后一步，赶紧摸索着哧地一声擦燃了火柴，急忙将身边的“照鱼灯”点燃了，只有用火光来对付野兽了！
“照鱼灯”亮起来，父亲却大出了一口气：这该死的老黑！
老黑是我大姐家养的一条黑狗。黑狗过去叫小黑，因它太聪明，太乖巧，舍不得杀它，养了好几年，就成了老黑了。
老黑的灵性恐怕是狗类中少有的。凡狗都认主人，但老黑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不是认一家主人，而是认两家主人，就是大姐家和我家。老黑就象个亲戚一样常常在两家之间走动，要知道我家跟大姐家相隔七、八里路远，要过好几个田洞，翻好几道山梁。小黑长大后，那年年底姐夫准备杀了它吃狗肉，但几岁的外甥不准，哭闹个没完，结果他父亲只好作罢。第二年公社的干部要出高价买这条黑狗，想吃它的肉，不谙世事的外甥把公社干部骂了个狗血喷头，害得姐夫慌忙陪不是，公社干部悻悻而去，而小黑终于成了老黑。
老黑在主人家住些天，烦了就走亲戚，独自行到我家，在我家又住上那么几天。到时在父亲的手上、脚上嗅嗅，表示感谢、多谢、再见、改天再来之意，然后又会主动回我大姐家。
有一次大姐两口子打架，邻居们也劝不了，家里东西都砸坏不少，外甥吓得哇哇直哭。老黑汗流浃背地跑到我家，在父亲面前汪汪叫，烦躁地踢着前腿。父亲想想是有点不对劲，心里估摸了个###分，就跟老黑上了路。到了我大姐家，就见两个人打得鼻青脸肿，一副不可收拾的样子。见父亲到了，两个人才有所收敛。
还有一次老黑正在我家做客，父亲到采地里上肥，没有带老黑一同去。突然老黑猛颠过来，咬住父亲的裤子就拖。父亲用舀尿的瓢把手打它，它就是不松口。父亲嫌它恶作剧碍事，就用力打它。老黑被打痛了只好松开口，但父亲干活时它又去拖咬父亲的脚，父亲狠狠地打它，它死命不松口，眼里滚出了泪水。父亲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就放下手里的活，跟老黑赶紧回到家里，就见我的母亲趴在案板上，地上一滩鲜血。原来母亲在剁猪草时不小心一刀剁在了手背上，血流如注。母亲是个见了鲜血就发“血晕”的人，她喊人喊不应，自己已经站力不稳，就朝案板那里靠过去，全身支持不住，就瘫在了案板上。
父亲吓得急忙施行止血法，把母亲的伤口包扎好了，再冲上一杯红糖水给母亲喂下去，过一会儿母亲才醒转过来。
这一次老黑深夜里突然出现，会不会是女儿那里又有什么事呢？父亲看看老黑，老黑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倒不象是有事在心，父亲就放心了。
后来父亲才知道，那天夜里老黑临时从我大姐家来到我家，用爪子抓门，先是把我母亲吓醒了。它见不开门，就开始哼哼，母亲听见是老黑，下床给它开了门。老黑进得屋了，不见我父亲在家，到处哼哼呀呀，很是不安，吵得我母亲不好睡觉。母亲就骂它：畜生吵个什么呀，他到外面“调虾子”去了，天亮才回来！老黑一听就用爪子扒门要出去，母亲无奈只好又开门放它出去。
父亲大笑不止：这老黑！父亲知道夜里老黑没见着他，得了母亲的信，它就找到很远的水潭那里来了。没想老黑竟然还来了点幽默，就是先不做声，溜到你身后，两爪搭上你的双肩，下巴抵在你的脑门上，那意思是：你让我好找！就象是人类一对情人，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猜猜我是谁，猜不着不放手！
老黑是不知道：在当时的情境下，它的行为是可以把人吓死的！
也许，它就知道父亲是个唯物主义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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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父亲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向他靠近。他警觉地提起了精神，手里的旱烟抽得丝丝作响。父亲没有回头，夜行人最忌回头，回头丧胆。但父亲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在努力判断可能是什么情况，再者黑夜里就是回头也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感到确实有个黑影在背后朝自己罩过来。黑影没有任何质量，但父亲好象感到了黑影象山一样的重量。当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黑影罩住的时候，肩膀上就被搭上了黑影的重量，是黑影的双手或者上肢，稳稳而有一定力量地把住了他的双肩。父亲正想努力感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可能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紧接着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无声而有力地抵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月黑风高之夜，人生地疏之处，孤身一人突然受此阴森袭击，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者是在父亲十几岁以前那时候，人不被吓死才怪！常言道近怕鬼远怕水，这不远不近的地方，父亲能怕个什么呢？当然人也怕不明不白的情况，会是什么情况呢？
要么是水鬼吧，父亲于鬼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不过自从御任以后，父亲夜路走得少了，似鬼非鬼的情况也怕有些年头没碰上过了，是鬼的话，父亲倒真想见识一下。
偏偏此时父亲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也许不该有的念头，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激灵。十多年前在武汉的那几次遭遇，突然象幽灵一样袭上心来。老婆子现在在玉丘生活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安分守己，但也不是没有过反常的现象，再说老家伙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谜。莫非，十多年前在武汉的遭遇，今天晚上要演绎出什么来了？
不可能的！父亲暗骂自己可笑，也许自己真的是老了，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古怪想法呢？父亲定了定神，屏声静气地以坦然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去揭开夜幕里的神秘偷袭。
父亲将嘴里的旱烟猛地吸了最后一口，甩手将烟头抛进水潭里，烟火在黑幕里划过一道亮光，哧的一声在水里灭了，父亲的一切恐惧也灭了，他伸出手来，猛然把住了搭在自己双肩上的东西。
那象是一双手，但又分明不是手，毛绒绒的。莫非是野兽？好象也不象，是野兽的话，早就下口了，还能这么逗？
父亲已经无法忍受，猛地回过头去，一看果然是野兽啊！
父亲吓得退后一步，赶紧摸索着哧地一声擦燃了火柴，急忙将身边的“照鱼灯”点燃了，只有用火光来对付野兽了！
“照鱼灯”亮起来，父亲却大出了一口气：这该死的老黑！
老黑是我大姐家养的一条黑狗。黑狗过去叫小黑，因它太聪明，太乖巧，舍不得杀它，养了好几年，就成了老黑了。
老黑的灵性恐怕是狗类中少有的。凡狗都认主人，但老黑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不是认一家主人，而是认两家主人，就是大姐家和我家。老黑就象个亲戚一样常常在两家之间走动，要知道我家跟大姐家相隔七、八里路远，要过好几个田洞，翻好几道山梁。小黑长大后，那年年底姐夫准备杀了它吃狗肉，但几岁的外甥不准，哭闹个没完，结果他父亲只好作罢。第二年公社的干部要出高价买这条黑狗，想吃它的肉，不谙世事的外甥把公社干部骂了个狗血喷头，害得姐夫慌忙陪不是，公社干部悻悻而去，而小黑终于成了老黑。
老黑在主人家住些天，烦了就走亲戚，独自行到我家，在我家又住上那么几天。到时在父亲的手上、脚上嗅嗅，表示感谢、多谢、再见、改天再来之意，然后又会主动回我大姐家。
有一次大姐两口子打架，邻居们也劝不了，家里东西都砸坏不少，外甥吓得哇哇直哭。老黑汗流浃背地跑到我家，在父亲面前汪汪叫，烦躁地踢着前腿。父亲想想是有点不对劲，心里估摸了个###分，就跟老黑上了路。到了我大姐家，就见两个人打得鼻青脸肿，一副不可收拾的样子。见父亲到了，两个人才有所收敛。
还有一次老黑正在我家做客，父亲到采地里上肥，没有带老黑一同去。突然老黑猛颠过来，咬住父亲的裤子就拖。父亲用舀尿的瓢把手打它，它就是不松口。父亲嫌它恶作剧碍事，就用力打它。老黑被打痛了只好松开口，但父亲干活时它又去拖咬父亲的脚，父亲狠狠地打它，它死命不松口，眼里滚出了泪水。父亲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就放下手里的活，跟老黑赶紧回到家里，就见我的母亲趴在案板上，地上一滩鲜血。原来母亲在剁猪草时不小心一刀剁在了手背上，血流如注。母亲是个见了鲜血就发“血晕”的人，她喊人喊不应，自己已经站力不稳，就朝案板那里靠过去，全身支持不住，就瘫在了案板上。
父亲吓得急忙施行止血法，把母亲的伤口包扎好了，再冲上一杯红糖水给母亲喂下去，过一会儿母亲才醒转过来。
这一次老黑深夜里突然出现，会不会是女儿那里又有什么事呢？父亲看看老黑，老黑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倒不象是有事在心，父亲就放心了。
后来父亲才知道，那天夜里老黑临时从我大姐家来到我家，用爪子抓门，先是把我母亲吓醒了。它见不开门，就开始哼哼，母亲听见是老黑，下床给它开了门。老黑进得屋了，不见我父亲在家，到处哼哼呀呀，很是不安，吵得我母亲不好睡觉。母亲就骂它：畜生吵个什么呀，他到外面“调虾子”去了，天亮才回来！老黑一听就用爪子扒门要出去，母亲无奈只好又开门放它出去。
父亲大笑不止：这老黑！父亲知道夜里老黑没见着他，得了母亲的信，它就找到很远的水潭那里来了。没想老黑竟然还来了点幽默，就是先不做声，溜到你身后，两爪搭上你的双肩，下巴抵在你的脑门上，那意思是：你让我好找！就象是人类一对情人，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猜猜我是谁，猜不着不放手！
老黑是不知道：在当时的情境下，它的行为是可以把人吓死的！
也许，它就知道父亲是个唯物主义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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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是我大姐家养的一条黑狗。黑狗过去叫小黑，因它太聪明，太乖巧，舍不得杀它，养了好几年，就成了老黑了。
老黑的灵性恐怕是狗类中少有的。凡狗都认主人，但老黑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不是认一家主人，而是认两家主人，就是大姐家和我家。老黑就象个亲戚一样常常在两家之间走动，要知道我家跟大姐家相隔七、八里路远，要过好几个田洞，翻好几道山梁。小黑长大后，那年年底姐夫准备杀了它吃狗肉，但几岁的外甥不准，哭闹个没完，结果他父亲只好作罢。第二年公社的干部要出高价买这条黑狗，想吃它的肉，不谙世事的外甥把公社干部骂了个狗血喷头，害得姐夫慌忙陪不是，公社干部悻悻而去，而小黑终于成了老黑。
老黑在主人家住些天，烦了就走亲戚，独自行到我家，在我家又住上那么几天。到时在父亲的手上、脚上嗅嗅，表示感谢、多谢、再见、改天再来之意，然后又会主动回我大姐家。
有一次大姐两口子打架，邻居们也劝不了，家里东西都砸坏不少，外甥吓得哇哇直哭。老黑汗流浃背地跑到我家，在父亲面前汪汪叫，烦躁地踢着前腿。父亲想想是有点不对劲，心里估摸了个###分，就跟老黑上了路。到了我大姐家，就见两个人打得鼻青脸肿，一副不可收拾的样子。见父亲到了，两个人才有所收敛。
还有一次老黑正在我家做客，父亲到采地里上肥，没有带老黑一同去。突然老黑猛颠过来，咬住父亲的裤子就拖。父亲用舀尿的瓢把手打它，它就是不松口。父亲嫌它恶作剧碍事，就用力打它。老黑被打痛了只好松开口，但父亲干活时它又去拖咬父亲的脚，父亲狠狠地打它，它死命不松口，眼里滚出了泪水。父亲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就放下手里的活，跟老黑赶紧回到家里，就见我的母亲趴在案板上，地上一滩鲜血。原来母亲在剁猪草时不小心一刀剁在了手背上，血流如注。母亲是个见了鲜血就发“血晕”的人，她喊人喊不应，自己已经站力不稳，就朝案板那里靠过去，全身支持不住，就瘫在了案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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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老黑深夜里突然出现，会不会是女儿那里又有什么事呢？父亲看看老黑，老黑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倒不象是有事在心，父亲就放心了。
后来父亲才知道，那天夜里老黑临时从我大姐家来到我家，用爪子抓门，先是把我母亲吓醒了。它见不开门，就开始哼哼，母亲听见是老黑，下床给它开了门。老黑进得屋了，不见我父亲在家，到处哼哼呀呀，很是不安，吵得我母亲不好睡觉。母亲就骂它：畜生吵个什么呀，他到外面“调虾子”去了，天亮才回来！老黑一听就用爪子扒门要出去，母亲无奈只好又开门放它出去。
父亲大笑不止：这老黑！父亲知道夜里老黑没见着他，得了母亲的信，它就找到很远的水潭那里来了。没想老黑竟然还来了点幽默，就是先不做声，溜到你身后，两爪搭上你的双肩，下巴抵在你的脑门上，那意思是：你让我好找！就象是人类一对情人，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猜猜我是谁，猜不着不放手！
老黑是不知道：在当时的情境下，它的行为是可以把人吓死的！
也许，它就知道父亲是个唯物主义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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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父亲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向他靠近。他警觉地提起了精神，手里的旱烟抽得丝丝作响。父亲没有回头，夜行人最忌回头，回头丧胆。但父亲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在努力判断可能是什么情况，再者黑夜里就是回头也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感到确实有个黑影在背后朝自己罩过来。黑影没有任何质量，但父亲好象感到了黑影象山一样的重量。当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黑影罩住的时候，肩膀上就被搭上了黑影的重量，是黑影的双手或者上肢，稳稳而有一定力量地把住了他的双肩。父亲正想努力感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可能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紧接着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无声而有力地抵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月黑风高之夜，人生地疏之处，孤身一人突然受此阴森袭击，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者是在父亲十几岁以前那时候，人不被吓死才怪！常言道近怕鬼远怕水，这不远不近的地方，父亲能怕个什么呢？当然人也怕不明不白的情况，会是什么情况呢？
要么是水鬼吧，父亲于鬼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不过自从御任以后，父亲夜路走得少了，似鬼非鬼的情况也怕有些年头没碰上过了，是鬼的话，父亲倒真想见识一下。
偏偏此时父亲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也许不该有的念头，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激灵。十多年前在武汉的那几次遭遇，突然象幽灵一样袭上心来。老婆子现在在玉丘生活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安分守己，但也不是没有过反常的现象，再说老家伙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谜。莫非，十多年前在武汉的遭遇，今天晚上要演绎出什么来了？
不可能的！父亲暗骂自己可笑，也许自己真的是老了，怎么就有了这样的古怪想法呢？父亲定了定神，屏声静气地以坦然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去揭开夜幕里的神秘偷袭。
父亲将嘴里的旱烟猛地吸了最后一口，甩手将烟头抛进水潭里，烟火在黑幕里划过一道亮光，哧的一声在水里灭了，父亲的一切恐惧也灭了，他伸出手来，猛然把住了搭在自己双肩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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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鱼灯”亮起来，父亲却大出了一口气：这该死的老黑！
老黑是我大姐家养的一条黑狗。黑狗过去叫小黑，因它太聪明，太乖巧，舍不得杀它，养了好几年，就成了老黑了。
老黑的灵性恐怕是狗类中少有的。凡狗都认主人，但老黑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不是认一家主人，而是认两家主人，就是大姐家和我家。老黑就象个亲戚一样常常在两家之间走动，要知道我家跟大姐家相隔七、八里路远，要过好几个田洞，翻好几道山梁。小黑长大后，那年年底姐夫准备杀了它吃狗肉，但几岁的外甥不准，哭闹个没完，结果他父亲只好作罢。第二年公社的干部要出高价买这条黑狗，想吃它的肉，不谙世事的外甥把公社干部骂了个狗血喷头，害得姐夫慌忙陪不是，公社干部悻悻而去，而小黑终于成了老黑。
老黑在主人家住些天，烦了就走亲戚，独自行到我家，在我家又住上那么几天。到时在父亲的手上、脚上嗅嗅，表示感谢、多谢、再见、改天再来之意，然后又会主动回我大姐家。
有一次大姐两口子打架，邻居们也劝不了，家里东西都砸坏不少，外甥吓得哇哇直哭。老黑汗流浃背地跑到我家，在父亲面前汪汪叫，烦躁地踢着前腿。父亲想想是有点不对劲，心里估摸了个###分，就跟老黑上了路。到了我大姐家，就见两个人打得鼻青脸肿，一副不可收拾的样子。见父亲到了，两个人才有所收敛。
还有一次老黑正在我家做客，父亲到采地里上肥，没有带老黑一同去。突然老黑猛颠过来，咬住父亲的裤子就拖。父亲用舀尿的瓢把手打它，它就是不松口。父亲嫌它恶作剧碍事，就用力打它。老黑被打痛了只好松开口，但父亲干活时它又去拖咬父亲的脚，父亲狠狠地打它，它死命不松口，眼里滚出了泪水。父亲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就放下手里的活，跟老黑赶紧回到家里，就见我的母亲趴在案板上，地上一滩鲜血。原来母亲在剁猪草时不小心一刀剁在了手背上，血流如注。母亲是个见了鲜血就发“血晕”的人，她喊人喊不应，自己已经站力不稳，就朝案板那里靠过去，全身支持不住，就瘫在了案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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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父亲才知道，那天夜里老黑临时从我大姐家来到我家，用爪子抓门，先是把我母亲吓醒了。它见不开门，就开始哼哼，母亲听见是老黑，下床给它开了门。老黑进得屋了，不见我父亲在家，到处哼哼呀呀，很是不安，吵得我母亲不好睡觉。母亲就骂它：畜生吵个什么呀，他到外面“调虾子”去了，天亮才回来！老黑一听就用爪子扒门要出去，母亲无奈只好又开门放它出去。
父亲大笑不止：这老黑！父亲知道夜里老黑没见着他，得了母亲的信，它就找到很远的水潭那里来了。没想老黑竟然还来了点幽默，就是先不做声，溜到你身后，两爪搭上你的双肩，下巴抵在你的脑门上，那意思是：你让我好找！就象是人类一对情人，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猜猜我是谁，猜不着不放手！
老黑是不知道：在当时的情境下，它的行为是可以把人吓死的！
也许，它就知道父亲是个唯物主义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