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徐荣被于尚率军抓到时，暗器正好刺中了完颜森的腿。
林中最凶猛的白虎顺着血味儿寻了过来，见到倒在地上的完颜森，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獠牙击碎了完颜森的理智，他虽然在草原上长大，但处处养尊处优，哪里真正面对过危险，见此只能愣在了那里，当白虎口中的腥气已经冲到他面前时，他闭上了眼，随即更浓重的血腥气在他身边爆开。
“参见景王殿下。”
完颜森慢慢地睁开眼，一支带着暗红色尾羽的箭正插在白虎的脖子上，血很快湿了一片土地。
宇文西曜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刚刚好像在看一具死尸一样的冰冷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担忧的神色。
“完颜王受伤了？不如与小王共驾一匹马吧？”宇文西曜下马搀扶着完颜森，并挥退了要上前的于尚，语气热络的邀请着完颜森上马，好像两人是亲兄弟一样。
完颜森立刻对宇文西曜有了好感。
这么亲切的敌国皇子，真是不多见啊。
宇文炎见完颜森受伤，冷下了神色，于尚提着被绑起来的徐荣说道：“臣一直观察着围场周围情况，见徐大人鬼鬼祟祟的进了林中，臣便跟在徐大人身后，正好看到禁军中的一个校尉与徐大人说了几句话，并设下暗器，臣立刻出手捉拿两人，但完颜王依然触碰了暗器，臣保卫不力，请陛下恕罪。”
宇文炎眯起了眼，但没有立刻处置徐荣，而是冷漠地说道：“将徐荣收押，听候发落。”
宇文西曜乖觉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当宇文炎叫到他名字时，才跪在中间说道：“儿臣在。”
“你做的很好。”宇文炎笑着夸奖了他一句，随即说道：“临危不乱，不愧是朕的儿子，朕该好好嘉奖你。”
宇文西曜凛然说道：“儿臣惶恐。”
当赐婚的消息传到丞相府时，洛宁依旧在昏睡着。
允盛自小侍奉在御前，鲜少喜怒形于色，但是将圣旨递到洛琛手中时还是笑得明显，说道：“恭喜丞相大人，恭喜长公主殿下。”
洛琛平日谨慎小心得很，但少不了文人傲气，如今心中大石放下，也笑道：“多谢公公来一趟，请上座。”
“咱家还要去景王府传旨，实在是赶的紧，请丞相大人见谅。”允盛笑着推脱道。
洛琛知道允盛向来不与大臣走的近，也没再挽留，命管家将人送出了门，他捧着圣旨回了书房，南阳将圣旨展开好好看了几眼，终于是满意地笑了。
“完颜王遇刺受伤，景王殿下射杀白虎拔得头筹，”洛琛向南阳讲述着猎宴那日发生的事情，感慨着说道：“景王殿下自是希望能顺利登上皇位的。”
南阳抚着那枚玉玺印下的红色，点了点头：“九五至尊之位，天下大权在握，谁会拒绝呢？”
洛琛罕见的将南阳拥在怀里，声线颤抖着说道：“这样我们就算走了，也能安心了。”
南阳依偎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一滴泪滑过她精致的妆容，她为了能保住洛家的世代荣华，不惜欺君罔上也要把皇后的位子牢牢抓在，为了能让自己爱的人顺利与自己去往另一个世界，不惜舍去当了自己十四年女儿的健康，如今看来，她做的一切都还值得。
知言踌躇地在洛宁院中走来走去，不知要如何去对洛宁说赐婚一事，锦绣端着熬好的药从侧门走进来，见知言一脸为难，疑惑问道：“怎么了？”
“皇上圣旨，册郡主为太子妃，于翌年元月初十举办大婚。”知言小声说道。
锦绣毫无波澜地说道：“这不是板上钉钉的好事吗？”
知言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郡主并不会认为这是件好事。”
锦绣推开门，边走边说道：“安凰郡主怎么会不清楚她回京城是为了什么，你别太操心了，该怎么说怎么说，该怎么做怎么做，正正常常的就好。”
知言抿了抿唇，锦绣说得有理，就算郡主自己本身抗拒得很，也改变不了什么，那依郡主的性子，可能也就接受了吧。
洛宁被锦绣小声唤醒，发青的手指拽着厚厚的被子，一点一点的喝着药。
“郡主，明年元月初十，您就是太子妃了。”知言知道这是个喜事，语气应该是欢快的，可看着洛宁虚弱的样子，反而带了些更咽。
“徐荣徐大人收买禁军校尉设置了陷阱，结果完颜王被暗器所伤，景王殿下倒是英勇无比，不仅带着完颜王冲出了林中，还射杀了林中最凶狠的白虎，皇上高兴得很，当众封景王殿下为太子，您为太子妃，明年完婚呢。”不过一日，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知言尽量说着让洛宁开心一点的话。
洛宁冷漠地听完知言的话，咽下最后一口药后，嘴里呼出的空气还带着苦味，话语更是多添了几分冰冷：“我不过是个赏赐的物品罢了。”
此言一出，知言和锦绣愣在了那里，不知要作何回答。
洛宁见她们呆住，忽然想到这里是古代，她们也是古代人思维，自然无法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瞬间换了一副笑脸，欢快的说道：“我今日感觉好一点了，想吃点儿东西。”
洛宁寒疾发作的这些天里，吃的东西都是被硬灌进去的，因为痛到不想咀嚼，不想费一点力气，所以一听到洛宁主动说要吃点东西时，两人立刻关门出去准备，好像洛宁没有说过那句在她们眼里算是大逆不道的话。
夜晚如约而来，洛宁披着天青色长袍静坐在听雨阁的后院里，月光如泄，淡淡的白光笼罩在她身上，如梦如幻。
“入秋了，不多穿点儿？”宇文西曜将来时便备好的毯子盖在她身上，蹲在她面前说道。
洛宁低头看着他，他面容背光，看不清楚神色，语气却是极温柔的。
洛宁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小腹依旧隐隐作痛，但并未让她的声音有任何波动：“还好。”
宇文西曜有些失望，他起身坐到了洛宁对面，倒上了一杯热茶，稳稳地放在洛宁手心里，隔着腾升的热气说道：“我们要结婚了呢。”
洛宁嘲讽地笑着：“是啊，居然真的要在古代结婚了。”
宇文西曜知道洛宁并不开心，甚至是厌恶成婚这件事的：“咱们只有成婚，我父母和你父母才能安心离开，你也才能离开。”
这句话好像是在安慰洛宁，但洛宁冷漠地看向宇文西曜，说道：“我希望你能真正知道我想要什么。”
宇文西曜傻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我也一直支持你，不是吗？”
洛宁“呵”了一声，手中的茶盏随着她的手的缩紧而闻声裂开了一道缝，滚烫的茶水洇了出来，烫红了洛宁的虎口。
宇文西曜收起了笑，抬起洛宁的手腕，对着她的手吹着气，懊恼地说道：“你何苦为难自己？我不再隐瞒你了就是。”
洛宁觉得有点肉麻，轻轻咳嗽了几声，低声说道：“我不是恼怒你拿我做局，我们之前说过，只要能铲除世家门阀，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很讨厌你不告诉我。”她抬起头看着宇文西曜的眼睛：“你没告诉我你在温家和太皇太后身边安了人，也没告诉我朝宴上百里潇会让我弹九州十二曲，更没跟我说谢勉会弹劾徐荣的事儿，还有徐荣安排刺客刺杀你。你们什么都没告诉我。”
宇文西曜抿了抿嘴唇，他能听出来洛宁的委屈，毕竟当时洛宁和他做得交易就是她帮他铲除这些家族，他许她自由，几人之间无话不谈，互相信任。
但他不能告诉她，他不想让她离开他。
宇文西曜越沉默，洛宁越难过，她把手用力抽出来，却又被紧紧握住。
“以后不会了。”宇文西曜暂时做了让步，低声地承诺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洛宁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又变回了冷静的模样，问道。
宇文西曜见洛宁情绪好了后，也笑着说道：“徐荣已经要被秋后问斩，徐家算是没有什么威胁了，温家那儿还沉浸在把控住禁军的喜悦中，必然也会露出破绽，谢家的大公子本身就有一大堆问题。现在就是要解决汪家了。”
“马上又要到过年的时候了。汪家当年是皇商起家，最看重钱财了。”洛宁笑弯了眉眼：“古代有个好处，就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放烟花呢。”
要知道在现代，她已经四五年没见过烟花是什么模样了。
宇文西曜随着洛宁的笑，也柔和了眉眼：“是，但火药依然属于官府严格把控的东西，每年官府制作的烟花总是不够的，要想放个痛快的话，少不得要买一些私人制作的了。”
洛宁撑着下巴说道：“我可是良民，不买三无产品。”
宇文西曜盯着洛宁的手说道：“三无产品容易出问题，我怎么可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
“别这么油好嘛？”洛宁克制的翻了个白眼。
“今年要去别院吗？”宇文西曜问道：“年后十日我们就要成婚了，来去一趟来得及吗？”
洛宁又有些不开心了：“当然要去，每年能见到景瑞的时间本来就少，就年下的时间还充裕点儿，你亲儿子你还不去见？”
宇文西曜立刻求饶道：“好好好，肯定去。”
洛宁冷哼了一声，抱着毯子站起来，这毯子柔软温暖，她有些舍不得了，但还是把它塞到了宇文西曜手里，拍了拍手说道：“我先走了。”
宇文西曜还想说句什么，但洛宁丝毫没有给他留时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宁的身影消失在京城的屋顶之间，手中的毯子还留有一点她的余温。
“看来她的轻功又进益了。”宇文西曜喃喃道：“身体还没好全，也不知道注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