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锦绣姐姐在太医院这些时日,可曾见过一个年轻的,身量中等,地位不怎么高,长相清秀的小太医?”洛宁回忆着问道:“可能平日里并不引人注目,负责分药一事的。”

锦绣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是抓药的余兆吧,他素日跟着陈太医,闷声不响的。”

“今日可还在?”洛宁问道。

“好似在后院,”锦绣不确定道:“郡主殿下随我来。”

洛宁跟着锦绣到了后院,余兆正在后院看着煎药的火,清秀年轻的脸上反衬着火光。

“我问他一些事儿,锦绣姐姐可否帮我看着,不要让人靠近我们。”洛宁说道。

“好。”

洛宁轻手轻脚地走到余兆身边,随手拖了一个小木凳坐在他身边,问道:“还要煎多久啊?”

“还有半个时辰就......”余兆精力全在火上,脱口而出,却又立刻警醒起来,震惊地看着洛宁:“你,你是谁?!”

洛宁笑着安抚道:“我只是个小宫女,见你一个人坐在这儿,觉得好奇,来问问你。”

“你是哪个宫里的?”余兆防备着说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凤仪宫的宫女。”洛宁见余兆听到凤仪宫二字时脸色慌乱,知道找对了人,继续说道:“娘娘怀疑有人在煎药时下毒,派我来暗中查访。”

“你,你别找我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余兆越说越结巴,他才入太医院半年,就碰上了那种事儿,他都快得上心病了,洛宁一问,他更害怕。

“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结巴什么?”洛宁脸色逐渐凝重起来,语气里也带了些严厉威胁:“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娘娘亲临,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我,我什么都没做过啊!”余兆怕的全身发抖。

“你若没做过,那就别害怕,说出来,娘娘自会为你作主。”洛宁说道:“你也知道,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却心怀仁善。”

余兆哭着说道:“我就是半夜着急如厕,听见有人对太医令大人说,要将毒药下到皇后娘娘的药膳里,太医令大人说皇上对皇后娘娘的饮食格外上心,恐怕难有空子可钻,况且那毒要日积月累才有效用,一时半刻杀不死皇后娘娘,那人就说无碍,他自有方法,叫太医令大人听他的话就好。”

“那人是男是女?”洛宁问道。

“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低沉,不像公公。”余兆对那晚记忆深刻,那个人的声音他绝不会忘。

“太医令是否对那人很恭敬?”

“是,是的。”

“你那半夜为何会突然起来?”洛宁深吸了几口气,继续问道。

“那日白天的饭菜有些咸,我就多喝了水。”余兆说道:“我吃不了咸的东西,也就那一天咸,后面就好了。”

洛宁闭了闭眼,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半晌,她站起身来说道:“既如此,你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子时在你房间等人来接你离开吧。”

“什?什么?!”余兆震惊道:“你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与人说,如果你想活命的话。”洛宁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当个哑巴吧。”

说罢,洛宁转身就走,她全身颤抖着,显然情绪上出了很大的波动。

锦绣见状立刻搀住洛宁,低声问道:“怎么了?”

洛宁深吸了几口气,她说道:“无事,锦绣姐姐,我要先走,你帮我看住余兆,今日绝不要让他与任何人说话。”

锦绣听洛宁语气急切,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点点头:“我知道。”

洛宁走在汉白玉砌的路上,面色极其难看,她每走一步,便多一分愤怒。

直到她站定在紫宸宫门口,抬头看着这恢宏的,威严的宫殿时,眼里的杀意已毫不掩饰。

允盛好似知道洛宁要来一样,早早候着,他见洛宁满身戾气,低低提醒了一句:“殿下,此乃龙息的地方,不可放肆。”

什么龙?!对自己的妻子下毒之人,还敢称为龙?!洛宁溢出一声讥笑,她抬腿走了进去。

宇文炎斜躺在榻上,对洛宁的到来毫不意外,反而漫不经心地说道:“免礼。”

“你本就不配!”洛宁见到深恨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还一副漠然的样子,简直用尽了涵养,才没有直接动手。

宇文炎深邃深沉的眼睛看着洛宁,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事实上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为何要给姑姑下毒?!”洛宁问道:“你能得到什么?!你在伤害一个爱你的人!”

“你瞧,你为了她能不惧生死的来质问朕,而自幼宠溺她的两个哥哥和养在她膝下的那几个孩子,只会更加恨世家和太皇太后,这就是朕能得到的。”宇文炎脸色如常,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就这样玩弄人心?!”洛宁越听越不可思议:“真心难得,不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呵,”宇文炎冷笑一声:“你在京城这几年竟毫无长进。天家无亲情,皇帝本就是孤家寡人,哪怕是皇子,也是如此。你自己被宇文西曜他们害了两次,还不清楚吗?”

“宇文西曜与你不同。”洛宁冷漠地盯着他:“我信他。”

“信任?”宇文炎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大笑起来:“信任在皇家不值一提。不过,若是你在他们身边,他们真的会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所以,朕不容许你,毁了朕的儿子。”宇文炎收起了笑意,冰冷地说道:“你在他身边,他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

“什么是真正的皇帝?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吗?!”洛宁厌恶地吐出几个词来:“那样还算是人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宇文炎站起身来,他本就高大,站定在洛宁面前时,如一堵墙一样:“本就不是人,而是掌握凡人生死的天。”

“呸!”洛宁感到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打击,直接恶心到了灵魂深处,她恶狠狠地看着宇文炎,一瞬间都忘了眼前这个人是封建社会的统治者:“天子庶民,都逃不过生老病死,都是一样的,哦不,普通百姓至少不至于害自己的枕边人!”

宇文炎大手直接攥住了洛宁的脖子,看着洛宁涨红的脸,他低沉着说道:“你的生死,现在就在朕的手里。”

他将洛宁像一块破布一样丢了出去,看着洛宁咳出一口血来,趴着喘息,他居高临下地说道:“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现在还可以在他身边,世家被连根拔起后,你就必须离开他。否则,朕会让朕的儿子,亲手替你送葬。”

“你,你想做什么?”洛宁每说一句,喉管都撕扯着疼,她咳嗽着问道:“你就没有在乎的人吗?你就没有爱过姑姑吗?!”

“若非洛平夏,你以为你能活着回到京城?”宇文炎讥笑道:“通灵之门会在今年年底打开,要么朕和她一起走,要么,朕和她一起死。”

洛宁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她早该知道他是个疯子的,通灵之门只允许相爱之人通过,否则两人都要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宇文炎如此对待洛平夏,还奢望着与洛平夏携手吗?

可能觉得洛宁这个样子实在好笑,宇文炎蹲在她面前,看着洛宁防备的眼:“朕实在高看了你,毕竟不是皇家血脉,总是一副蝼蚁的模样。”

“朕时间不多,与你废话太久了。”宇文炎搓了搓手,毫无感情地瞥了一眼挣扎着站起来的洛宁:“太皇太后死后,朕就会和她离开,接下去怎么做,朕希望你知道。”

他不欲再和洛宁说话,手一推就将洛宁推出了门外。

洛宁身形不稳,后退了几步,半跪在宫门口的空地上,她闭了闭双眼,又看了一眼恭敬弯着腰的允盛,转身离开时,双拳紧紧攥住,牙齿使劲咬着下唇,才忍住没有冲进去和宇文炎同归于尽。

宇文西曜在宫门口的马车上等着洛宁,见洛宁从长长的宫道上独自一人走过来,脚步极慢,身形单薄,虽看不清面容,他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裹挟着冷意的悲伤。

他难以忍受洛宁的易碎感,这是他没有保护好她的证明。他想将洛宁抱住,与她分担,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上前走了几步,将洛宁拥在怀里:“怎么了?”

“宇文西曜,”洛宁扬起脸,脆弱的眼神刺痛着宇文西曜的心:“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保留着那一份有着爱意的人性好吗?”

“如果这是你对我的要求,”宇文西曜说道:“我必不会逆了你。”

“不,不是要求。”洛宁摇摇头,她从不会要求任何人,她说道:“是我求你。求你不要变得让我觉得陌生起来,好吗?”

洛宁一向高傲清冷,再如何危及生命的,也绝不开口求人,但现在,她真的是怕了。

“洛宁,”宇文西曜额头对着洛宁的,四目相对,十指相扣,没有比他们更亲密的现在,宇文西曜说道:“我以生命起誓,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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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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