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良心不会痛吗

张氏被吴氏噼里啪啦当头这么一通骂，脸色一时间就变得难看铁青起来。

即使心里恨的要死，张氏却不敢再顶嘴，她们这些儿媳妇，哪个没领教过吴氏调教人的手段呢？

这会她要是不怕死的再一味顶撞，吃亏的也只会是她自己，张氏可是个聪明人，所以她很识时务的伏低做小认错起来。

吴氏才不管儿媳妇心里有多不高兴呢，她在家里称王称霸惯了，别说这些儿媳妇们她随便拿捏，就是老伴韩老头都被她管的服服帖帖的。

见不管自己如何骂，张氏都不敢再回嘴，吴氏总算是顺了一口气。

一直骂也没人搭腔，吴氏觉得挺没意思的，就止了话头，她看了看天吩咐几个媳妇道：“老大媳妇，你去生火，老二媳妇你跟我去屋子里舀面。老四媳妇，你去把老大媳妇割回来的那把韭菜摘了洗干净，今天晌午就炒韭菜了。”

一通吩咐下来，几个媳妇是一个不落，个个有活干。

而小豆丁韩小渠自然是被众人忽略的对象。

见人都散了，没人再关注自己，韩小渠好奇的选择跟着吴氏和二伯娘乔氏身后去屋里看她们舀面。

只是当韩小渠进了正屋内室，看到吴氏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那床边大大的躺柜，同乔氏一起从里面舀面出来之时就惊呆了。

额……好吧，韩小渠无语凝噎，就几口袋粮食米面，至于还防贼一样还上锁嘛？

说起来这老韩家的规矩还挺逗的，因为整个大家庭里，吴氏掌握着财政大权，当然也包括内务，就比如做饭和吃食分配。

说是吃食，其实平时吃的都是粗粮，大部分都是玉米面豆面的窝窝或者野菜饼子之类的，小渠嗤笑，就这？

有啥好紧张的，至于还藏起来上锁进柜子里嘛？

韩小渠转念又一想，吴氏把持着粮食，这可就是捏住了全家人的命脉，也就难怪所有人都不敢反抗了。

她不自觉又看了看吴氏，原主这个祖母，还是有些东西在身上的，反正在管理家庭方面挺有一套的。

吴氏在舀了两瓢豆面以后又加了几瓢玉米面在乔氏端来的盆里，临了她又不舍得从盆里舀出来一瓢，然后气哼哼的对乔氏说道：“你大嫂今个儿不饿，她不吃了。”

长的秀丽干练，身材苗条打扮利落的乔氏听了婆婆的话，面不改色的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在婆媳俩的三言两语之间就决定了要克扣张氏今天中午的饭食，韩小渠听的是目瞪口呆。

这啥啊这是？什么就张氏不饿了？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要饿张氏一顿嘛？

等乔氏端着面盆走了，吴氏收拾了柜子又上了锁，回头发现小孙女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因为小孙女这两天胡言乱语，行为举止异常，还被驱过邪，这会又反常的看着自己，让吴氏心里有些犯嘀咕。

不过面上吴氏装的是风平浪静，她不满的皱纹，眼角的皱纹深的都可以夹死苍蝇了：“小渠，你盯着我做啥？我可告诉你，你大姑前些天送来的酥糖可早都吃完了，你甭跟我歪缠。”

韩小渠复杂的看着吴氏，心里盘算开来，这个吴氏虽然极品，为人刻薄小气自私，脾气秉性都不好，可是在整个老韩家来说，要是有等级划分的话，她绝对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而老实朴实本分的原主一家，估计就是最底层的牢苦大众。

平时有脏活累活，绝对是原主的包子爹娘干的最多的。

比如现在，做饭这种轻省的活计，几个媳妇都能轮到，而刘氏却要顶着毒辣的太阳在外面割猪草，家庭地位就可见一斑了。

想到这里，韩小渠决定，擒贼先擒王，想要过上舒坦日子，先搞定讨好这个吴氏再说。

于是小渠就厚着脸皮的一把扑到吴氏的身边，抱着她的大腿，非常狗腿的拱啊拱，并且用甜腻死人的童音说道：“奶，你最好了，你最疼渠啊了。我都看到了，酥糖就在柜子里，你给我吃一块嘛！我保证听话，长大了准孝顺奶，让奶做十里八村最有福气的老太太。

奶是村子里有名的慈祥老太太，我出去玩，都听到好多人夸您呢！

我长大了挣钱也给奶，要是买了好吃的，也最先孝敬奶……”

感受着腿上小猫一样的人儿的磨蹭，和那不要钱似的甜言蜜语，吴氏浑身都有些僵硬。

她平时在家里是有着绝对威严的，孙子孙女别说跟她撒娇了，就是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面对小孙女突然的亲近和恭维，让她有些不自然起来。

韩小渠见吴氏虽然没有答应自己，眼中和脸上却也没有厌恶，她有些无语，这老婆子难道是喜欢吃拍马屁这一套的？

她都要被自己给肉麻吐了。

不过为了自己以后的美好生活，只能是勉为其难的又开始对吴氏软磨硬泡起来，她摇晃着吴氏的腿，可怜兮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吴氏：“奶，你最疼渠儿了是不是，奶，你就给我一块嘛！奶……”

吴氏很想说，我最疼的当然是大孙子和大孙女，可是不知怎么的，到嘴的话却变成了：“给你，给你，你别晃我了，晃的我心烦。”

嘴上说的不客气，可是吴氏却也觉得心里挺舒坦高兴的。

她当真破天荒的大方一回，重新打开了柜子，在里面一阵扒拉，从角落里翻出上回大闺女送来的一包酥糖，拿出一块塞到了小渠的手里。

小渠高兴不已，吴氏肯心软，就说明她的方法奏效了。

她接了糖，没有立刻吃，而是收到了怀里小心的放着。

吴氏见小人儿把一块糖如此小心的宝贝着就乐了，她难得的逗了一句孙女说道：“咋滴？你咋不吃？回头再化了。”

小渠无比天真的回答吴氏：“我要留着等六哥哥回来再吃。”

小渠说的六哥哥是原主的亲哥哥韩锦衔，在老韩家孙子辈里排行第六。

吴氏听的一愣，她纳罕的看了又看这个小孙女，这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在家里条件如此艰苦的时候，别说这些糖块糕点类的零嘴了，就是吃食都短缺，她却不吃独食，还能想到兄长，挺让她意外的。

吴氏难得的笑了笑，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对小孙女哄道：“吃吧，等六郎回来，都该化没了，到时你们谁都吃不到了。”

她拍了拍小渠的小脑袋，小声的嘱咐道：“可不要告诉大丫和二丫奶今天给你糖了。”

小渠听话的点头，无比的乖巧。

等到张氏同弟媳妇乔氏，钱氏把晌午饭端上了桌，出去割猪草的刘氏也回来了。

她热的汗流浃背，满头大汗，却也不敢去偏房洗漱换衣，因为老韩家就是这样，到了饭点的时候你要是不在，过时不候，吴氏是不会让人给你留饭的。

刘氏忍心身上黏糊糊的难受之感，坐到了闺女的身边。

老韩家饭食简单，端上来的主食是一盆两和面（两和面主要为豆面和玉米面。）的野菜窝窝。配上一盆看不见任何油腥的清炒韭菜和自家腌制的老咸菜。

要是男人们都在家，就会开两桌，男女分席而坐。

而现在老爷们和孙子辈的男丁都不在家，就剩下了一大桌女人来。

上首坐着吴氏，左手边依次坐着大儿媳妇张氏和身怀六甲的长孙媳妇孟氏。

挨着孟氏坐的就是二房的小闺女十四岁的韩家大丫韩杏儿，和四房的闺女十二岁的二丫韩玲儿。

而吴氏右边，则依次坐着二儿媳妇乔氏、四儿媳妇钱氏，三儿媳妇刘氏，再就是韩家最小的孩子韩小渠了。

韩小渠打量了一圈众人，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她数了数，老韩家总共有八个女人，她估摸着，今天是要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张氏坐下以后，就很自然的伸手要去拿那卖相凄惨，一看就知道不怎么好吃的窝窝，手刚挨到盆边，就被眼疾手快的吴氏拿筷子“啪”的一下给打了回去。

“哎呦……”

张氏吃痛，手背都被打出红印子来了，不过面对吴氏恶狠狠的盯视，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是憋屈的收回了手。

吴氏见张氏这幅怂样，就冷笑了一声，斜着眼睛看她：“老大媳妇，你去把老三媳妇背回来的那筐猪草拿到猪圈里，先给喂上再说。”

张氏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询问道：“娘，这不是老三媳妇的活计吗？你咋让俺去干咧？”

刘氏非常顺口的就接道：“娘，还是我去吧，大嫂都没喂过猪，也不知道咋分配安排，我都做顺手了。”

说着她就要起身，韩小渠听的是满头黑线，她都想敲开刘氏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啥？

这个刘氏，就是如此的不开窍，一点眼力劲都没有，难怪过得又苦又累的。

平时有活不仅不躲着点，还事事抢着干。在家里简直就是老黄牛一般的存在。

而张氏一听刘氏接话，非常高兴的就道：“就是咧，俺就不去了，那猪都是老三媳妇侍候的，跟老三媳妇熟，要是换了人喂，保不准会拱俺呢。”

吴氏顿时气的把筷子“啪”的一声惯到了桌子上，一脸的暴风雨来临的架势。

小渠在吴氏黑脸瞪向刘氏之后，赶忙拉了一把刘氏的衣角说道：“娘，你都干了一上午了，肯定又热又饿，这草都割回来了，喂起来肯定省劲一些，大伯娘指定能够做好的。

咱们家我奶才是主心骨，我奶咋吩咐的，你就咋听就是了，您不听别人的，怎么着也得听我奶的啊。”

刘氏一听，果然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吴氏，她后知后觉的小声“哦”了一声，就又坐下了身子。

吴氏本来想发作，可是听了小孙女的话，气就又消了一些。

她阴沉着脸瞪着张氏，今天三番五次被这个大儿媳妇顶撞，她认为自己身为婆婆的权威受到了威胁，于是打算给众人打个样，巩固巩固自己的威势，张嘴就斥骂开了：“咋滴？我使不动你了是不是？你咋不上天呢？

你那身子是什么金子打的，别人能干的活你干不得？当初我咋没看出来你是那么金贵的人呢？

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小姐身子，俺们家老大也不能娶你，我们老韩家这破庙供不起你这样的大佛。

就是吧，只怕有些人是那小姐身子，却是丫鬟的命，哪个大户人家能够看上你啊？就怕你给人家倒个尿盆人家都不要你。

你不愿意干，那就不干，就是吧，俺们老韩家也养不起闲人，有本事，那不愿意干的人，以后也不要吃我们老韩家的饭。”

吴氏将张氏好一通糟践，贬的一文不值。

张氏在几个弟媳妇面前如此丢脸还是头一回，心里又恨又憋屈。

她也不知道吴氏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一个劲的看自己不顺眼，偏偏她还不能够反抗。

因为吴氏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任凭她发泄出气，骂几句也就作罢了。

可是你要是顶嘴，可就捅了马蜂窝了，后面不知道有什么要等着你。

张氏在吴氏骂了一通以后，伏低做小的小心的赔着笑脸，她讪笑着对吴氏道：“娘，看您说的，我不就是怕喂不好那两头猪嘛，回头再掉膘。您别气了，等吃了饭我就去喂。”

吴氏冷笑连连，小眼睛一翻就将一盆野菜窝窝端到了自己面前，开始给所有人分派起来，她看都不看张氏就说道：“做饭前我好像听到你说你不饿，今天晌午不吃饭了来着，就没做你的份。”

啥玩意？

张氏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懵逼：“我啥时候说过我不饿？我怎么不知道？”

吴氏分配吃食的手就是一顿，她抬头用眼睛狠狠地夹着张氏，仿佛要吃人，她反问：“你确定没说过吗？”

我确定以及肯定啊！

不过在吴氏凶巴巴的目光中，张氏硬生生的把答案咽了回去，她咽了口唾沫，于吴氏对视了几秒之后，最后只能是败下阵来，她垂头丧气的说道：“是俺说滴，俺咋给忘了。那你们吃吧，俺去喂猪。”

她站起身，用眼睛寻摸着身旁的孟氏。

显然是想让她的儿媳妇替她去干活。

小渠无语极了，大堂嫂孟氏，眼看都要生了，身子非常沉重，这个张氏竟然还想要她替自己去干活，你确定这么做自己的良心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