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下限狗仔6

简子晏还没对这急转直下的剧情表示震惊，419就提示「光明神的神识已经锁定你了，还有十五秒到达现场。」

简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入目是的金色高峻的穹顶，那种精巧与辉煌，甚至连以锻造工艺著称的矮人都无法企及，精致得不像人间应有。

在短暂的怔愣后，他第一时间就是往旁边看去，在发现艾力不在之后他脸色一变，立刻就要翻身下床。

他起身到一半的动作，在看到门口缓缓走进来的人影后，僵硬地停住了。

和这精致的建筑一样，这也是一张不属于凡间的俊丽面孔，银色的长发流泻到地面，勾勒着他天姿挺拔的身形，那双金色的瞳孔静静地望过来，寂静如深海，又灿烂得如同太阳本身。

即使从未谋面，简也在瞬间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即使现在的情况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但这显然不是最坏的结果——他还没死！只要没死，就有翻盘的可能！

简的思维飞速转动，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从床上起身，跪在了这位至高无上的神明面前。

「伟大的光明神，我何德何能使用您的床铺，您的仁慈令我感动不安。」

光明神垂下眼凝视着他的发顶，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你不是不信我么？现在又何必做出这种姿态。」

简的心已经要跳出嗓口，他谨慎地挑选着语句「敢问全知全能的光明神，您是如何得知我心不诚？」

没想到这个小骗子居然还敢对自己问出这种问题，光明神眼神波动一瞬，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流出。

「你不知道，在神祭之日，我是可以听到圣子心声的么？」

简的心中咯噔一声，他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光明神一出现就看出他不信仰于祂，但是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涌上一丝狂喜。

如果光明神只听到了那一天他的心声，那一切都还有机会！

简仰起头，他的眼睛明明是最黑暗的颜色，却流淌着最纯净的光芒，他跪在光明神面前，如同一个委屈的孩子在向疼爱自己的大人撒娇。

「敢问光明神大人，在那天您听到了什么呢？」

他一边问，一边在脑中快速回忆着。

那天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来施展大范围的辉耀天堂，根本没有余力想太多的东西，而能让光明神判定自己是个背弃者的，应该只有那句话——

「你在心中说，所谓的真神根本不存在，否则你这个不信光明神的骗子，恐怕活不过每年的祭祀。」

光明神完整地复述出他当时的心声，仿若看透一切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

「身为圣子，却不信仰我，反而借助我的名头在下界招摇撞骗，你这么欺骗了世人多少年？如果不是我此次前往下界，你还要继续欺骗多少年？」

来自光明神本人的责问，带来的是神明浩瀚的威压，空气一下子凝滞下来，简微微打了个寒颤。

光明神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的瞳孔，不允许他有分毫逃避。

「我……」简颤抖地张开唇瓣，强大的威压不是如今已经失去光明之力的他能够承受的，他柔韧纤细的背脊被迫弯下，汗水浸湿了额前的黑发，也让他独特的黑眸有了种水润的光芒。

高贵圣洁的圣子，此时竟带了些我见犹怜的气质，那种纯洁与干净的眼神让人不忍对他多加苛责。

即使是光明神，在此时也不由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隐情？

「我为我的无知与狂妄向您赎罪。」简的声音充满悲伤与羞愧，「是我冒犯了您的神威，玷污了您的声明，您惩罚于我，收回我的光明之力，全都是我罪有应得。」

光明神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说，你当时所想的并非你真心，你其实是信仰于我的？」

「我怎么会不信仰您！」简的声调倏然拔高，脸上满是悲哀，「您知道光明神殿为了选出一个圣子，会进行多么严格的选拔么？我从小就自愿前往光明神殿修习光明之力，如果不是对您的虔诚信仰，我怎么会成为所有候选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光明之力都源于您的力量，您一定知道，心中黑暗之人是根本无法修习光明之力的吧？」

他是如此急迫而虔诚，光明神审度着他的眼睛，几乎要在心中哂笑了。

真是个小骗子，他居然以为自己能够欺骗神明。

不过光明神不得不承认，有一句话简的确没有说错，就是心中向往黑暗之人是根本无法修习光明之力的，而在收回简的光明之力时，祂已经亲自感受到了他体内的光明之力有多么庞大和纯粹。

这起码证明，简的确不是真心想要唤醒黑暗神，那么他多年来游走于黑暗与光明中间，究竟要做什么呢？

光明神惊讶地发现，自己本该愤怒于渺小的人类居然敢欺骗自己，但祂现在完全没有愤怒的感觉，有的只是一丝罕见的好奇。

对这个胆敢欺骗祂的小骗子，祂连厌恶都没有，只想继续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看光明神久久地不说话，简的心中愈加忐忑与紧张，他嘴唇发白，连手心都溢出了汗水。

欺骗神明当然是胆大包天的一步险棋，但是他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他可以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欺骗又算什么？只要能活下去！

在简轻颤的瞳孔中，映出了光明神古井无波的面容。

就在简以为自己失败了的时候，光明神一挥袍袖，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了身。

他扬起惊愕的面容，在发现光明神所站的位置已经与他近在咫尺之后，他眼睛瞪得更大，里面的愕然都要泻了出来。

光明神之前都是高高在上地隐于光芒之后，刚才又是跪在祂面前，所以简都没有发现，即使是以人形的状态，光明神的身体也如此高大伟岸，需要他扬起脖颈才能看到眼睛。

光明神问「既然你信仰于我，又为什么要在神祭之日那样想？」

「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您。」简遏制住身体不自觉的轻颤，回答，「作为您的圣子，我从未听到过您的召唤，甚至连证明您的存在的显圣痕迹都没有……我以为您已经抛弃了光明大陆，抛弃了您的子民。」

说到后面，圣子的口吻中夹杂着几分哀伤与委屈。

光明神颔首低眉，看向只能达到自己脖颈处的小圣子「所以，你这是在怪我从未回应过你？」

「我不敢。」简垂下头。

反正只听到了神祭日那一天的心声，之前他怎么想的，还不是随便他编。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

简怀疑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已经被光明神听到了，但祂并没有责备他，反而轻轻地叹了口气。

「许久不回应大陆上信徒的呼唤，的确是我之过。」

简猛地抬起头。

「六百年前，神界内部爆发了大战，包括我与黑暗神在内，诸多神明都损耗过大，被迫陷入了沉睡，直到日前才刚刚醒来。」

光明神在向他解释，也是在向大陆上千千万万信仰祂的生灵解释。

「所以在这六百年间，我没能回应你们的呼唤，我很抱歉。」

简瞳孔收缩，他张了张口，太多的情绪一起堵在了他的嗓中，他不知道是该先对光明神居然会道歉感到震惊，还是抛弃一切伪装，询问六百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六百年前，正是精灵族的灭族之时。

那时他还没有出生，是精灵族倾尽全族之力，将唯一怀孕的他的母亲送出森林，他们也因此成为了精灵族最后的后裔。

精灵族的孕期很长，幼年期也很长，他一出生就只有母亲，在母亲的仇恨与悲伤中长大，直到母亲抑郁成疾去世，他所接收的一直都是光明神背弃了他们，光明神为什么没有庇护他们的哀语。

他不明白，如果光明神从来没有忘记过信仰他的生灵，为什么会对精灵族的灭顶之灾置之不顾？

六百年前，究竟发生什么，让诸神大战，连精灵族也被牵扯其中？

简的心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他注视着这位愿意对下界的生灵解释，并且道歉的神祗，第一次对自己坚持的东西有了怀疑。

如果是这样一位神祗，他真的会坐实信徒的灾难不管……吗？

简眸光颤动，他这时甚至都忘记了伪装，只是光明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转过身去，放肆地将后背留给了简，满头银发倾泻而下，流淌着比月亮更璀璨的光辉。

「你就在这里休息。」祂淡淡地说，「我明日再来找你。」

当年那一战祂和黑暗神受创最重，神识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现在已经有了疲惫之态，必须要回去调整。

这些话祂并不打算对那个小骗子解释，否则不知道他又会打些什么主意。

「光明神大人。」简出声，「当时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孩子，请问他怎么样了？」

光明神本欲离开的脚步停了一下，说「那个孩子在大陆上还有家人，我已经把他送回去了。」

简大概也没想到会对生灵道歉的光明神居然还会骗人，露出了放心的神色。

他没有询问光明神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他带到这里来，反正以他的力量完全无法抵抗光明神，该告诉他的时候，光明神自然会说。

……

简子晏「兑换你说的那个什么高级道具，立刻，马上。」

他可不想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这些神给悄无声息地弄晕了，这让他感到自己的小命岌岌可危。

419一边给他兑换，一边问「你觉得光明神相信你的说辞了吗？」

简子晏「信什么信，祂如果这么容易被骗，光明大陆早不知道被西方魔物渗透成什么样了，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能这么好骗就鬼了。」

419慌了「那你还敢那么骗祂？万一把祂惹恼了，直接把你抹杀怎么办！」

简子晏「那我应该怎么说，在光明神的地盘上当着光明神的面，然后硬刚祂说我不信你你能把我怎么着？这听起来更找死了好吗。」

419蔫了「那怎么办喔……这个世界真的好难，光活下去就很成问题了。」

它已经有些后悔给宿主挑这个世界了，去其它世界宿主就算赚得少一点，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简子晏笑了「小九，你也太小瞧我了，就算是神，也不是完全不可预测的东西，光明神和黑暗神不是被列为重点角色了吗？只要是角色，就不会没有攻略的方法。」

他之前的惊慌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419有些震颤的，面对挑战时兴奋的目光。

「攻略神明，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简老老实实地停留在光明神为他准备的房间中，一步都没有踏出。

他惊讶地发现光明神居然还为他准备了衣服，以供他沐浴之后更换。

简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光明神如果想要杀他应该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就放心地沐浴一番，将逃亡许久的灰尘通通洗净，然后换上了光明神准备的衣服。

这些衣服和光明神自己穿的类型相似，都是以白色为基调，低调华贵的样式，有着宽大的袍袖与领口。

这衣服穿在光明神的身上有种沉重的威严之感，甚至神威让人无法注意到他穿的什么衣物，但是穿在简的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清逸飘渺之感，宽大的领口甚至露出了他大半白皙优美的锁骨。

简对这种衣服有些不自在，穿上之后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正想换回自己的衣服，却见光明神又走了进来。

简的手指正搭在衣服的前襟上正要扯开，动作僵在一半，光明神注视着他此时的模样，金眸中颜色略深。

「光明神大人。」简的反应很快，他马上整理好衣襟，自然地询问，「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我想问你，是否感到饥饿？」光明神沉声问，「我这里没有准备人类的食物。」

简愣了下，不知该不该感到受宠若惊。

「不必为我烦心，光明神大人。」简举起自己筋骨分明的手，「我的空间戒指里有足够的食物。」

光明神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一踏出房间的门，祂阖上双眼，静静地调息了片刻。

祂本来不想去关心那个小骗子，但是一旦祂想要忽视他，心底就会有一个角落蔓延出浓重的难过与不安，好像如果祂不去关心他，下一刻就会神心陨落。

而直到祂表达完了关心，心底的那个角落才逐渐平息下来。

光明神睁开眼，露出凝重的眸光，祂本以为随着神识与主意识的融合，简对他的影响就会逐渐消失，没想到到了现在都无法摆脱这种影响。

理智告诉祂这不是一件好事，然而不知是否是属于神识的情感，让祂坦然甚至欣喜地接受这份转变。

光明神眼神微沉，祂回头看了一眼，沉重地迈开步伐。

……

第二天，光明神如期而至。

简早已在恭候他的到来，他想要下跪，却被昨天那种柔和的力量托住。

「不必跪我。」光明神说。

祂从内心就不相信简信仰于祂，既然如此，没有诚心的下跪祂也不会接受。

简恭敬地应声，然后就柔顺地等待着光明神下达指示。

「我注意到你之前的行进路线，是要去西方诅咒之地。」光明神的第一句话，就让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你要去做什么？」

简垂着头，眼珠飞快地转动一圈，他知道这个回答至关重要，在刚刚向光明神表明忠心的现在，一定不能说出让他有所怀疑的回答。

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采用最稳妥的方法，那就是直接说他的真正目的。

「在几年之前，我曾和西方魔物的首领做了一个约定。」简坦然地直视光明神的眼睛，「我承诺他，会想办法唤醒黑暗神，但是他要在这之前不进攻大陆。」

光明神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小骗子……这是突然转性，开始说实话了？

「你身为圣子，何以唤醒黑暗神？」祂开口询问，「西方魔物没有怀疑过你么？」

「他们当然不信，但我说我有自己的方法。」简的眼中流淌出几分讽刺，「光明圣子堕入黑暗本身就是一个令他们兴奋的话题，他们巴不得见到我真正唤醒黑暗神的那一天，而他们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些最不怕消耗的时间。」

他看向光明神，语气诚恳「他们可以进攻大陆，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唤醒黑暗神，为了黑暗神，他们甘愿等待。」

光明神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简继续说「我一直稳住他们，说我正在做些准备，但是现在突生变故……西方魔物也一定会得到消息，他们会意识到是我骗了他们，在愤怒的摧使之下，很难保证他们会做什么。」

「所以，你是害怕大陆生灵涂炭，才想要亲自前往诅咒之地。」光明神注视着他，「但是你已经没有了光明之力，一旦进入诅咒之地，你就会被黑暗侵蚀，到时候你也会堕为魔物，永远回不来大陆了。」

简抿了下唇角，露出无奈的苦笑「如果真是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光明神的眼睛如同一片金色的海，祂望着简，谁也不知道祂在这一刻想了什么。

「既然这是你的目的，那就继续前往吧。」祂说，「非是我不愿帮你，但是我曾与黑暗神在新塞河畔立下约定，只要我们的某一个对下界对方的信徒出手，就相当于开战的宣告，所以一旦我亲自前往诅咒之地，本可能不会掀起的战争也会因我而起。」

简如今的这种情况，让他前往诅咒之地就相当于让他去送死，光明神当然知道这点。

但是祂岂能为了一个生灵而去赌万千生灵的性命？

光明神这么想着，竭力忽视心中那块角落瞬间而起的疼痛。

祂注视着简，缓声问「你怨恨我么？」

做出这种决定，祂就相当于明确地放弃了简，祂知道，简也知道。

然而简的眼睛里没有分毫怨恨，有的只是颇为复杂的欣慰之情。

光明神在乎着大陆上的生灵，这真是……太好了。

如果真相真的像光明神自己所说的那样，祂只是因为战争和沉睡才没有庇佑自己的信徒，那么从今往后，能得到光明神的庇护，损失他一个简又有什么问题呢？

他所一直坚持的生命，在光明神的承诺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苏醒后的光明神，一定能做得比他更好，也是大陆生灵所真正期盼的。

那即使他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简唇角含着笑意，以前所未有的真诚对光明神下跪。

「简知道了，一定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

简回到下界，没有第一时间前往诅咒之地，而是找到了哈维洛特。

哈维洛特乍然见到他，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条件反射抽出圣剑就要向他砍去，在反应过来简已经失去光明之力，无法抵抗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这一剑一定会劈死他的！

然而想象中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出现，哈维洛特劈出的圣剑被一把做工精致的弓死死挡住，没有伤到简分毫。

哈维洛特猛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简，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他问，「我醒来的时候，你和光明神大人以及……都不见了。」

他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恐惧，是想到了另一位黑暗的神明。

「我说了你会信么？」简说，「我去光明神那里做客了。」

哈维洛特露出羞愤的表情「就算你不想说，也不必如此羞辱我。」

他一个背弃光明神之人都能去光明神那里做客，他身为圣骑士长却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在羞辱他么？

简暗暗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多少时间浪费，直直地看向哈维洛特。

「哈维洛特，把世界树之心交给我吧，我会想办法把它毁掉，这不是下界应该拥有的东西，无论是谁保管，都十分危险。」

「你还在觊觎世界树之心么？」哈维洛特露出警惕的表情，「简，很抱歉，我并不相信你，除非光明神大人亲自来让我交出世界树之心，否则我不会将它交给任何人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简露出焦急的神色，他抿了下唇，「我也很抱歉，哈维洛特，如果你坚持不交给我，那我就只能硬抢了。」

简在心中说了声抱歉，正要发动攻击，一副骷髅突然凭空从地底钻了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哈维洛特面露喜悦，而简在看到这副骷髅的瞬间，则露出了骇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