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旧世界的古老法师
湖光潋滟,险峰陡峭。灰蒙蒙的湖面映入眼帘,雨水滴落,激起阵阵涟漪。
平静的水面下似乎深不可测。
罗霖放弃了遮雨,雨水打湿头发,顺脸流下,从鼻尖滴落。
他又饿又累,又湿又乏。仔细想想,饥饿似乎一直如影随形。他跪在湖边,将酒瓶子按入湖面,瓶口荡起一股气泡。
魍魉跌跌撞撞地走出灌木丛,也是瘫跪在地。他咳得太厉害了,肠子都要咳出来,肋骨也在嘎吱响。
他的脸色比出发时还难看,人足足瘦了两圈。
罗霖也瘦了不少,他靠近魍魉身边,盘腿坐下。
“歇一会儿行吗,就一会儿。”魍魉闭上眼睛,“就一会儿。”嘴里咕哝着。
重病之下的他像是一具干尸。
“别睡过去,不然你永远都起不来。。”
罗霖递过去瓶子,魍魉甚至懒得抬手。罗霖只得上前抬他起身,亲手灌下。
“知道现在的位置吗?”罗霖问。
魍魉朝湖水眨了眨眼:“应该是湖的北岸,附近有条小路。”
他身子躺下,闭着眼睛,道:“南边有条用两块石头标记的路,沿着那条路过桥,就到了咳……”
罗霖顺着湖岸望过去:“大概多远?”
魍魉恍惚间没有听到。
“我问你还有多远!”
“四十里不到。”
罗霖倒吸口气。
魍魉眼下的状况,再走四十步都是奇迹。
罗霖估计他快死了,因为他自己也曾高烧过,若不是有药品,早就烧死了。
他打开背包,发现只剩几条肉干。又望向湖面,起码不会缺水。
他从包里拿出锅,放到石头上。
在荒野中,不能对任何东西产生感情。
魍魉再次闭上眼睛,呼吸微弱。
罗霖记得自己第一次被抛弃的情景,简直历历在目。但很奇怪的是,他不记得那人的名字,却记得那张脸。
猩人砍伤男孩的大腿,男孩一路呻吟,直到昏迷。由于伤口感染,没有药品,他注定会死去。他们任男孩在山上痛哭,一群人垂首离开。
罗霖至今还记得那个哭泣的男孩。
战争就是这样。冬季时总有人掉队,然后冻伤,生病。
罗霖开始颤抖,不由得紧了紧肩膀。
一开始他尽力去帮助他们,后来却庆幸自己不是掉队的那个,再后来他面无表情地跨过尸体。
战争就是这样,没什么可说的,自己必须现实一点。
魍魉从断断续续的沉眠中醒来,挣扎起身。
他的手颤得厉害,眼里带着泪光:“我起不来。”他虚弱地说。
“我知道,你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你留下一些食物,到博物馆后……叫人……”
“不可能!”罗霖斩钉截铁地说。
魍魉面露惊色,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如此重情义。
“我需要这些食物。”
魍魉一阵呜咽。
罗霖弯下腰,将魍魉扶起来。
“没有这些食物,我可扛不了你四十里。”
魍魉动都没动,软弱无力地耷拉着。
走了不到三十米,罗霖回头,看见那口锅孤零零地在湖边,雨水都快盛满。
他与这口锅相依为命多年,与他们相依为命多年。
“再见,老朋友。”
锅没有回答。
※
罗霖颤抖着将病人放在路边,
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拿起酒壶喝了口水。
这一天,他胃里只进了一些水,好消息是雨终于停了。
又一个好消息是,这次肯定不会迷路了。
两块巨石矗立在路边,看起来年代久远,底部长满青苔。
石头上是罗霖看不懂的语言,刻着褪色的字,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文字,让人心生敬畏!
“骨文……”
“什么?”陆霖惊讶地问。
自两天前丢掉那口锅后,魍魉的状态一直不好,持续的半睡半醒半昏迷状态。
背着锅起码还有个叮铃咣当的声音,他一点动静都没有,罗霖几次以为他死了。
不得不承认,魍魉很坚强。
罗霖跪下打量石头上的字,魍魉立刻醒来制止。
“这是禁忌。”他嘶哑地说,“骨文连通着古龙界!”
“啥?”
“与古龙对话,是禁忌!新世界的秩序不允许!”
“旧世界的幽灵以背叛为血肉,他们葬掉了整个文明,你不可以触碰!”
“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什么呀?”罗霖听得云里雾里的。
魍魉激动地再次昏迷。
罗霖咬咬嘴唇,咒骂了一句。
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古老的法师了。
他再次扛起魍魉,步履蹒跚地穿过两块巨石。
坡路过后是一段碎石路,遍布杂草,没几步他便气喘吁吁,双腿更是火辣辣地疼。
累,他真的太累了。精疲力竭。
但这种疲惫不是因为肩上的死人,也不是因为碎石的上坡,更不是因为林间的那场战斗。
他突然厌倦了这一切,厌倦了猩人,厌倦了无休止的战争,厌倦了整个人生。
“我不能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啊!魍魉法师,我不能这样无休止地战斗啊。这他妈无聊的生活啥时候到头儿啊?我只想坐在一张铺着毯子的椅子上,这点要求很过分吗?他妈的!”
他扛着病人,边走边骂,魍魉的脑袋随着晃动在他屁股上撞来撞去。
他就这样走到桥边。
桥和路一样古老,爬满了藤蔓,长满了青苔,横跨在二十多米长的峡谷之上。
峡谷底部深得发黑,隐约只能听见急流拍打在岩石上的声音。
峡谷对面,一堵石墙拔地而起,巧夺天工,真不知是人工开凿的,还是天然形成的。墙上一道古老的青铜门,被光阴磨得绿锈斑驳。
罗霖小心翼翼地踏上湿滑的桥面,本能性地分析着得多少精兵才能攻破这里?
最后他得出结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连放云梯的空间都没有,真是奇迹般的天然堡垒!
他深吸一口气,用拳头在青铜门上敲了三下,四声巨响轰鸣,他险些被震晕过去。
“这是个什么离谱的地方?”罗霖越发惊讶这个地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存在如此场景。
然而,门内没有人出来。
他等了一会,又敲了一遍。
他又等了一会,再敲了一遍。
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从门缝里盯着他。
“又是谁?”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我是独掌罗霖,我来——”
“没听过,滚!”
罗霖万万没想到会吃闭门羹:“我来见老冉法师。”
“他不见客,我已经告诉上一个传信的人啦。”
“我不是来传信儿的,我跟魍魉一起来的。”
“什么魉?”
“魑魅魍魉的魍魉,那个什么法师的徒弟。”
“徒弟?”
罗根听对方似乎知道,缓缓地说:“他快死了。”
“谁快死了?”
“你他妈快给老子开门!”罗霖一脚踹在青铜门上。
“我们不会让任何人进……你举起手来,让我看看。”
“什么?”
“你的手掌,摊开,我看看。”
罗霖伸出手掌,水汪汪地眼睛来回打量着他的手掌。
“独掌罗霖?”门内的人看到罗霖手掌心一道疤痕。
“你早说嘛,等你很久了。”
青铜门嘎吱嘎吱地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古老盔甲的老头佝偻着身子,狐疑地瞧着他。
老头握着一把青桐古剑,指着罗霖。
罗霖丢下魍魉,打趣着眼前老人:“我投降。”
老头并不觉得好笑,一脸不高兴地关上门,然后一言不发地领路。
罗霖随他爬上一道山谷,两旁是简陋的石屋,门口的柱子上爬满了藤蔓和青苔。它们都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掏空建成的石屋。
一个脸色阴沉的女人在一旁织着麻布,这种机器在旧世界时就消失了上万年。
罗霖抱以微笑,她长得并不算漂亮。
另一间石屋门口处,两个光着屁股的小孩绕着一根比自己还粗的藤蔓嬉戏。这让罗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原始又让人失望。罗霖以为这里会跟仙境一般,但看起来更像是一处野人部落。
他心里不由得嘀咕,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前方山坡矗立着三座巨塔,与山齐高,又刚好隐藏在石墙之中。它们底部是同一块石板。塔身爬满了藤蔓,看起来比之前的桥还要古老,仿佛与这座山是同一个时期。
最高的那座塔下,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坐在台阶上。他一身蓝衣,长长的胡须竟然连接塔底,像是扎根在山底一般的胡子!
罗霖终于信服,他想象中的旧世界法师就是这个样子。
“把他放在那里。”老人轻声吩咐,指向古井旁的石头。
老人一只枯手放在魍魉的额头上。
“我把您的徒弟安全送回来了。”罗霖语无伦次地说,他有些兴奋了。
“我徒弟?”
“您不是老冉法师吗?”
老人大笑:“他们都喊我尹老,是博物馆的馆长。”
“老夫在这里。”身后传来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