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君子报仇,刻不容缓
“大爷我好歹是个男人,你找俩爷们来哄我作甚?”谛听闻言一个腾身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摸着下巴思忖道,“怎么说也要给我找几个漂亮姑娘,我这都躺了三日了,心中郁结不说,每日还要被云清那个不要脸的在眼前晃悠几趟,生生给我瘦掉两斤肉!”
我转身问他:“云清这几日也来看你了?”
他愤愤握拳,“哪里是来看老子,老子看他也不像是身有重伤,得瑟起来明明比我还康健!”
不对啊,昨日我才见过他,他腰间的伤,确然还未好,司药仙子再三嘱咐道,伤势严重,若不好好养着,极有可能会恶化。
“人家,说不准是身体底子好,不像你,被打了一顿便三日不能下床。”我随手端起了一碗汤药,送到他手边。他颓废一叹,接过药碗一本正经道:“看来我也需快些好起来,不能让他得逞了!”一口咽下汤药,他将碗丢在了一边,简单用袖子抹了抹嘴,倏然拧眉道,“不行,此次在孟饮的手中吃了闷头亏,过几日,我再去修理他一顿!”
我讶道:“还去?”
他站起身,活动活动了全身骨头,振振有词道:“你白染可是大爷我罩着的,他欺负你,大爷我若不修理他,丢的是大爷我的脸。”
我顿时无言,只好托腮看他,含着笑意道:“你便不怕再被人给打回来了?你可知道,他手下有三千阴兵。”
谛听掰开手指头算了算,恍悟道:“说的也是,不过本大人算了算黄泉那里我手头还有三千阴兵,加上沉钰轮回殿中的,已有一万,这一次,大爷我要让他尝尝寡不敌众的滋味!啊对了,本大人知晓你乃是九泉衙门的鬼君,你手底下的阴兵不可私自挪用,待那日,你将令影借我用用!”
这样一算,孟饮着实摊上了大事。我扶额淡淡道:“一万对三千,你还要要走令影,可见你这一次,是被他吓得多严重。”我悠然的斟了杯茶,徐徐道,“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何必苦苦纠缠呢。”
谛听坐了下来,敲着桌子教育我:“这次不单单是你白染鬼君被甩的事情了,还关乎本大人这一世英明,好歹本大人,也是冥王大人的亲传弟子。”
我笑出了声,亲传弟子,他也只能仗着这个名头兴风作浪了。
不过谛听并非是什么不知分寸的神仙,就算我纵他离开九泉之下,上去再将孟饮给揍回来,也不会闹出多大的事情。孟饮……我虽与他有这百年的情分在,但,他终究不值得我为他伤一次心。或许,这百年来我着实太孤独了,恰好,前一百年间,孟饮是唯一一个让我死了九万年的心再次颤动的男人,可惜,从始至终,也不过唯有那一次罢了。
人间的事情已过了五日,这五日间我命人在扇铺前盯着那人。自那次之后,他确实安分了不少,五日来只出现过一次,不过扇铺蹊跷便蹊跷在,那个扇铺的老板娘。令影悄悄查过,每逢老板娘在时,那人的气息便会消失得干干净净,而且,那名唤花娘的女子,只会出现在白日。
失踪的那些魂魄档案早早便送来了九泉衙门,我这几日留在正殿已然寻出了线索,失踪的魂魄皆是女子,且大多此生过得并不顺畅,还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夫君移情别恋,妾室争宠,有的遭毒杀,有的自尽,心内怨气极深。
鬼魂怨气太重便会成为厉鬼,他乃是天上的神君,恶鬼于他来说,并无半点用处。
伸手翻开令影送过来的天族记载,记载上清楚写着那人名字以及身份,原来他的来头,倒也不小,竟是行云布雨的雨神,名唤木夏。
“木夏神君。”我翻过一页,继续妄图从记载上捕捉到一丝蛛丝马迹。他自三日前出现被令影查探到后,就没了踪影,也许是找地方养伤去了,毕竟当日那道突如其来的灵力,甚是强大。
侍女前来给长明灯添灯油,我捧着记载看得入神,未曾多留意,只听叮叮哐哐一阵响,突有一道极强的白光乍现,我的眼前一黑,仓皇丢下了书册,抬袖遮住了眼睛:“啊……”
门外的侍女们听见动静,赶忙跑进来收拾被碰落的夜明珠,重新罩上一层暗色薄纱后方俯身跪下,颤巍巍道:“君上恕罪,君上恕罪!”
我的眼睛许久没有缓过来,不敢拿下袖子,凝眉沉声道:“退下,都退下!”
那年我纵身跳下万丈星渊,被伤得体无完肤,我不愿再记起那些事,来冥界后就不愿见任何星光。九泉衙门的夜明珠一直都用暗色纱幔罩着,敛去刺目的光辉。直到后来,帝晔陨落,我日日伤心,眼睛也受了损,加之多年不见强光,就更见不得这样明亮的光了。方才夜明珠滚落,刺痛了眼睛,我才会慌了神叫出声来。
索性我的眼睛还没坏到那种地步,闭目又缓了一刻钟后,便能恢复视力视物了。我眯着眼睛拿下广袖,而手却在半途中,被一人握住,我瞧着眼前人影还有点模糊,正要开口,他却先我一步问道:“你的眼睛,怕光?”
我强压住心头的颤抖,扭动手腕小心挣扎开他,随手收拾好案上的书册,虚虚一笑道:“方才那光,太刺眼了些,我……”
他抬眸瞥过莲花灯盏上被暗纱遮住的夜明珠,沉沉道:“冥界昏暗,唯有用夜明珠方可如白昼,你殿中的夜明珠,为何要用纱幔遮住?你的眼睛,究竟怎么了……”他的声音,愈发缥缈,俊逸的容颜上一双清眸,深不可测。
“无事,我只是习惯了,多年不见强光,一时难以适应罢了。”我心虚地低头掩饰道,“这里是九泉之下,太亮便热闹了,我不喜热闹。”
执起书册准备放于一旁,他伸手过来,五指复握住我的胳膊,低声道:“是吗?”目光灼热地洒在我身上,我开口欲要继续敷衍他,他却犹如未卜先知一般,大手从我的胳膊上滑下,握于我手中书卷的另一角,淡漠道,“你眼睛不好,烛光太暗了,既是天界的记载,我也无须避嫌,你且休息休息,我读给你听。”
书册从我手中抽去,他从容掀开,面不改色。我站在原地愣愣地瞧着他,其实,他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呵,不对,他早已灰飞烟灭了,我为何,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他。
低头闭上双眸,我凄然一笑,他抬起眸光,眼中拂过一缕怜惜,转瞬即逝。
“这上面所说,木夏此神,是在七万年前飞升为上神的。虽只同天帝讨了个司雨的虚衔,但实则,却是位造诣修为都不错的神仙。他母亲乃是上古的一位大神,后来在神妖大战中陨落,便将孤子托付给梨苫宫长清大神抚养,幼年时长清大神遭遇天劫,他便辗转拜在了南宁神尊的座下学艺,七万年前,才重回九重天。天帝本想命他前去司战的子梨上神手下当差,却被他拒绝了,只找天帝要了个司雨的闲职。”
“他已经修成上神了,怪不得前日我与他交手,还差些……”我踌躇道。
他问道:“你已经见过他了?”
我点头:“还差些中了他的圈套,只是,后来好似有人暗中相助,将他逼走了。”
“他七万年前便飞升为上神,又是南宁神尊的徒儿,难免对打架此事,分外精通。”他淡然地将书册放下。我疑惑道:“这书册上的记载,便仅有这些么……”
我方才翻看的时候,明明记得有甚多内容,哪成想他三言两语,便解决了。
他看着我,蹙眉道:“余下的那些,于你没多大作用,我便替你省了。其实染染,你本无须看这些记载来查找线索。”
“嗯?”我不明白地昂头看他。他负手道:“我,识得他,他的事情,我比天族记载的,知道得多。”
我虽早知他是神仙的身份,但对于他认识木夏这件事,还是尤为诧异,毕竟这四海九州的神仙多得数不胜数……
“你认识木夏?你们莫不是好友?”
他道:“只是一同喝过两盏茶罢了,我与他已经十万年未见了。当年有幸听过子梨上神提及他的身世,亦是见过一两面。”
“十万年没见,那你今年……”我以为他,只是个年轻修为浅的神君罢了,谁知,他活得竟然比我还要久。
他闻言身子僵了僵,转身目光落在殿外,背对着我,浅浅道:“我,比染染你,大了几万岁而已。”
大了几万岁……
我迷茫地瞧着他的背影,静了良久。他来九泉衙门这五日,虽是一贯保持着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作风,可为何我有时却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惆怅。
谛听不晓得暗中与云清达成了什么苟且协议,原本见面便要打起来的两个人近两日竟出奇的亲近,偶尔也会在殿外的繁花下一起品茶论棋艺。且谛听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有认云清做棋艺师父的想法,二人几句话谈下来,还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