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运的转折
()我是被一阵吵嚷声吵醒的。昨晚回来后,一头扎到了床上,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真不知道这时的我还能怎么办。还能当护士吗?这个问题想的我头都痛了,痛得睡着了。翻身起来才现天刚蒙蒙亮,但院子里很吵,从我宿舍的窗户向下看,能看到来了几辆军用吉普,几个穿着野战服的大兵冲着南面在吵着什么,南面,那是高级病房区,是袁朗的长来了?
我一激灵,跳下床穿上鞋子就向外跑,和开门进屋的刘岳撞了个正着。她一把拉住我:“干什么去,急成这样?”
我指着外面问:“是不是袁朗的长来了”?
“是他们来了,但你不能去。”
“为什么啊!”
“我是怕你小命不保,你可不知道他们有多凶,院长都被骂了一顿了,护士长让我告诉你先别过去,省得被他们拖出去枪毙了!”太夸张了吧,我看着刘岳,她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野战部队的风格的确异于其他部队,可我能躲得了吗?是我犯错在先,总不能就这样缩起来吧?难道还要院长和护士长代我挨枪子吗?爸爸可从来不是这样教我的。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站在镜子前我理了一下头,不顾刘岳的阻拦,带着一种慷慨赴义的心情走出了房门。
还没有走到袁朗的病房,就已经听到有人在咆哮:“你们医院干什么吃的,把我的兵当成了什么,把那个护士给我找来,我要把她拖出去毙了。”看来刘岳还真没撒谎。后面是院长的小声赔不是,声音小的我都没有听清楚。
深吸了一口气,我推开了房门。屋里瞬间就鸦雀无声了,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院长与护士长是惊呆了,那一群军人是在打量,在打量的同时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个指着我吼道:“你就是那个护士?”
“是,我就是忘打麻药的那个护士”,我回答,眼角看到护士长在对我使眼sè。
他冲到了我面前,手都点到了我的鼻子,“你什么狗屁护士,居然忘了打麻药,你,你……”我低着头,任由他火,毕竟是自己犯错在先。
那个人骂了有三十分钟,我还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严厉的批评,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虽然也知道是自己没理,但仍然忍不住眼泪向上涌。我极力忍住,不让它掉下来。爸爸曾经教育过我:犯错的时候,不要用眼泪来逃避惩罚。
那个人停了一下,缓了一口气,这回放慢了语:“你的认错态度还算不错,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袁朗以后由你来专门负责照顾!”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吗?那就是说我还可以当护士了?我愕然抬头,院长与护士长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那位长看着我又吼道:“愣着干什么,没听明白吗?下次来看袁朗,如果他不能活蹦乱跳的,我就一枪毙了你!”吼完他回头对着袁朗:“好好养着,演习结束后我来接你!”然后带着那一大群兵象风一样从我身边卷了过去,院长与护士长紧跟在后面还说着好话。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骂我的人是袁朗的师长,拜我所赐,袁朗已经是全师闻名的英雄人物了。
转眼之间,一屋子的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我和袁朗。呆呆的站在门口,有点做梦的感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太好了,我还可以当护士,爸爸不用失望了。我咧开嘴笑了,但刚才忍在眼睛中的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喂,你又哭又笑的什么毛病啊!”袁朗的声音提醒了我——对面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看着我呢。
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我这才看出他的jīng神头明显比昨天晚上要好许多,难道老虎团真的是铁打的?这么快就能恢复体力了?“老虎团”?我怎么也开始用这个语调想这三个字了呢!
护士长兴冲冲的跑回来了:“这下好了,你好好谢谢他吧,我先去其它病房了,”拍拍我的肩,护士长走了。
袁朗看着我,笑了:“你在手术室不是很凶吗?昨天晚上不是很能说吗?刚才不是很能挺吗?怎么这会儿就只会哭了。”
是啊,怎么这么多眼泪呢?有欢喜有释然还有感激。我知道如果不是袁朗为我说话,那个师长看来真的会毙了我,院长与护士长根本就保不住我。
“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打住,老虎团的人没那么小气”!他举起手,又在用我的语调说“老虎团”三个字,我终于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看着我的笑容,袁朗怔忡了一下,喃喃叹道:难怪古人烽火戏诸侯,只为求佳人一笑,看来还真不是一个笑话。
转过身去假装没听到他的这句话,我的脸红了。
专门护理袁朗并不是一件难事,每天给他检查、静点、换药、护理。在护校我的特长本就是专业护理,因为对他心怀愧疚,格外上心,加之他的身体素质确实很好,所以袁朗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就能够下床走动了。院长与护士长来看了几次,都很满意。
上午是袁朗的静点时间,将小车推回去再回来他已经睡着了。那张脸,五官并不出众,但眉毛很黑,睫毛很长,鼻梁很高。想起手术室的那一幕,不禁偷笑。
摘下护士帽,将盘着的长放了下来。护士这个职业不仅是爸爸中意的,也是我自己喜欢的,但只有一样我不喜欢:必须要将头盘起来。我的头已经快及腰了,所有人都说我穿护士服戴护士帽很漂亮,但只要他们看到我的头就会很可惜——这样的头要藏起来。现在这里仅有的一个病人睡着了,我实在想给自己的头放松一下。将帽子放在桌子上,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个水果篮:医院对这位老虎团士兵可真是用尽了心思,连水果都准备好了。
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了姐姐的那封信。我的问题解决了,她的问题呢?她该怎么办呢?叹了一口气,预备把姐姐的信放回到信封中了,一抬头,却看到袁朗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神很奇异,不知怎么的让我脸上热。
“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吱一声,吓唬人很好玩吗?”
“护士小姐,不是我要吓你,是你太专心了”。他吊儿郎当的回答,这是我最常见的口吻,这两天已经习惯了。
白了他一眼,我将信收回到了口袋里,看着输液瓶。输液管里的液体已经到底了,将针轻轻的拔了出来。忽然他用手捂住了肚子上的伤口,两道黑黑的眉毛慢慢拧成了一个结,很痛苦的样子。虽然觉得他装假的成份居大,但还是忍不住走到他床边,低头去看他的伤口。随着我的低头,长拂在他按着伤口的手上,他一动不动的让我检查他的伤口,看到伤口毫无异样,我知道自己上当了,有点恼怒的回头看他,却见他专注的看着我,眼神与刚才的一样,让我又忍不住脸上烫。
将输液瓶收好。在袁朗的身后垫了一个枕头,让他靠在上面。我拿起水果刀给他削苹果。他挑了挑眉:“护士小姐,对我真是不错啊!”
“那当然,不让你活蹦乱跳的出院,你们师长可是要毙了我的!”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觉中我也开始不正经说话了。
“看来,不是对我心怀愧疚,而是怕我们师长啊!”
“对你呢,愧疚是有了,但还没能达到对你这么好的程度!”我不看他,专心削苹果。
“愧疚没达到这种程度,那么就是感激了!”他的话步步紧逼。
“感激?”
“感激因为我你还能当护士!”
这句话让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他是一脸的毫不在意,这样一个人,怎么总能说中我的心事?“干嘛那么看着我,觉得我很神奇?”
我不禁失笑,“你自恋的本事还真是不小。我看你是觉得你是个怪胎!”
“怪胎?你怎么那么了解我?”我有点哭笑不得了,不再理他。
“其实你不用谢我,你应该谢谢你自己还有护士长。”这句话让我再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不喜欢不专心的人。那天晚上你来找我之前,说实话,我可一点没打算原谅你。不过你走后护士长又来找我求情了,你的态度和她的求情都让我觉得这次真的是一个意外,而不是你不专心。所以才和师长说留你专门陪护,看看你的表现再行处理。”
“那我的表现怎么样?”很想知道他对我的评价,不仅仅因为这牵涉到我的处理决定。
“一般般吧!”他用舌尖舔了一下唇角漫不经心的回答。
口是心非,好话也说不出好味来。但我很高兴,能和我说这些就表明他已经认可我了。
看着我脸上的神sè:“千万别误会,我可没说你能力很强。”
继续削我的苹果不理他。“就那么想当护士吗?”他总是能找出一个让我不能不重视的话题。
“当然,那是我的理想。”
“因为什么呢?”
我看着他,他依然带着笑,但眼睛中有一种很真诚的东西,让我的真话脱口而出:“因为我妈妈。我妈妈以前就是这家医院的护士,她和我爸爸就是在这里认识的。所以我想当护士,而且是到这家医院。”
“那你父母后来呢?”
“我爸爸是个军人。他后来转业回老家了,妈妈跟着他回了老家。他们结婚有了我和我姐姐。可……”我顿了一下,“我妈妈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是爸爸自己将我和姐姐带大的”。
他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了一句:“他们很让人羡慕,也很让人敬佩。”
“是啊,连我都很羡慕呢!”别人夸赞自己的父母总是让人高兴的,我笑着说。
“你长得一定很象你妈妈吧!”
“是很象她,但没她好看。我妈妈当年可是美女。”
他的眼睛中又开始闪烁那种让我脸红的光芒。魂不守舍之际,刀一下就切到了手上,痛得我“哎呀”一声。受伤的手指头已经开始向外冒血,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拉过我已经将手指头放在自己的嘴边吮吸着。他的唇柔软清凉,我却象被火烫到一样,迅抽回了手,估计自己的脸已经和刚煮出来的大虾差不多了,不敢……抬头看他。
“对不起,我们在部队都是这样处理小伤口的。”听得出来,他也很不自在。
“我去找创可贴。”我转身逃也似的出了那间病房。
站在走廊里,深吸了一口气,摸摸自己滚烫的脸庞,心底有个声音在对我说:怎么了,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