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黄雀(上)
刘昭远收押了徐刺邪后支散众人,只留下赵全在堂上。这时,旁边厢房的门帘一响,却见陈萍领着赖大并四五个阁里的奴仆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赵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亏了小姐和大人的神机妙算,导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扳倒了清风阁这一伙恶贼,与我报了夺楼杀父的大仇!”
刘昭远也从一旁对赵全笑道:“那清风阁仗势欺人,夺了你们赵家临江楼的财产不说,还杀害了你的父亲。此番若不是小姐这些年来在三清宗忍辱负重、日夜谋划,谁又能做下借刀杀人这等好计谋,借助官府的势力扳倒清风阁这一伙恶贼的大事!这也算是为咱们中原的百姓除却了一大祸害!赵全,这清风阁的地产如今又算是物归原主了。”
陈萍把赵全从地上搀扶起来,环视了众人一圈,问道:“小张三呢?”
刘昭远答道:“这小子从后院跑出来后,就躲在徐刺邪的房子里呢。咱们的人进屋里藏银子的时候逮了个正着,他还要跑就给兄弟们一刀结果了。”
陈萍叹息一声,说道:“唉,我原本只为了报母亲大人的仇怨,并不想与小张三这样的小孩子为难。可是,谁叫他是司马长风的小厮呢,又撞破了我们在太平楼内杀李子昂的事情,也就由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道,“当时,徐刺邪拿住小张三的时候,我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唯恐他胡乱说话。要不是小姐及时到场,吓住了小张三,咱们可就要栽在太平楼里了。”
刘昭远说道:“现在,那司马长风父子尚且没有受诛,还不是我们可以高兴庆贺的时候。赵全,这清风阁的地道都是早年你父亲秘密挖掘的,那太平楼的地道通向何处你应该清楚吧?”
赵全说道:“这太平楼的地道是通往城东的一处叫瓦罐寺的破庙,原是防备着流贼破城后,作为逃生之用的。我早就派出几个心腹前往那里埋伏起来,刚才传来消息是,因为各处道路都被壮班把守,司马长风父子一时走不脱,带着三个小厮还躲藏在那里,现正在寺庙里面睡大觉呢。”
“好!”陈萍兴奋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前往城东的瓦罐寺去拿了这个老贼去!至于那个徐刺邪……”陈萍垂头想了一会儿,叹气道:“这个人是个只认死理的榆木疙瘩,倒也无甚坏心思,就此杀了也殊觉无益。”
刘昭远道:“但是咱们良言难劝该死鬼啊,给了指了生路他不上道啊,就怪不得咱们不仁不义了。我看,先把他关押着,不要为难他,等杀了司马老贼以后再来料理。”
陈萍点头称是:“还有那二万两白银不能在此是非之地久留,你们立刻就派几个得力之人送到三清山上去。”
后面五六个年轻后生立刻呼喝一声,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这一次啊,我们一定要叫司马老儿血债血偿!”
刘昭远从旁提醒道:“司马长风功夫了得又阴险狡诈,在寺庙里难保不会有什么设下什么机关陷阱的。你们追随小姐到了那里,切不可鲁莽冲动,一定要小心谨慎行事才行。”
众人纷纷笑道:“昨晚,太平楼内跟司马老贼一战,我们对小姐的功夫算是开了眼了。有小姐给我们壮胆子、镇场子,量那个司马老儿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您就跟赵都头在这里坐等小儿辈破敌吧!”说着,几个人簇拥着陈萍出门去了。
待陈萍他们走后,吉庆堂上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万籁俱寂之下,刘昭远心事重又涌上心头,背着手在堂前缓缓踱起步来,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
赵全凑过来问道:“大人,您好像有什么心事,是担心司马长风功夫高深莫测,小姐他们在瓦罐寺吃了亏去?”
刘昭远叹息道:“小姐的剑法已经臻于化境,司马长风那个贼头已经老迈年高,绝不会是小姐的对手。现在,我所忧虑的是朱希忠大人来咱们清远的事情。”
赵全嘿嘿笑道:“料理朱希忠的事情,小姐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咱们只需奉命行事就行。小姐她料事如神,想来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
刘昭远不以为然道:“那个朱希忠是锦衣府的承宣使、朝廷一品大员,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纵然咱们在这里刺杀得手,但杀害当朝一品大员,那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咱们逃脱容易,但怎奈都有家室亲戚在此,若因此遭罪,我们又怎能安心呢?”
“这……”赵全也是个日子人,听得刘昭远如此说道,埋藏在心底的那点小算盘又被触动,不禁低头暗想道:“是呀,我跟那个朱希忠无冤无仇,为何要触这个霉头?倘若皇上因此龙颜大怒,我个人安危倒也不值什么,但在这里的亲戚朋友因此受到牵累,岂不是我的罪过?”他想到此节,竟然一时哑然了。
刘昭远看他呆愣了好半晌,又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我们所想之事跟小姐所愿之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比如说你赵全,当年司马兄弟下山以后,杀害了你的父亲,霸占了你的家产。你追随小姐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掉司马兄弟报这家门血仇。我呢,是因为时常受过司马兄弟的欺侮,为小姐出力不过也是为了出这些年来的一口恶气而已。现在,你我二人与清风阁的仇怨算是就此两清,为何还要节外生枝招惹与我们素无瓜葛的朝廷命官,叫咱们不得安宁呢?”
赵全沉吟半晌,说道:“你我都是托庇着小姐的一力提携才得以有今日的衣食无忧。她又帮咱们了结了跟司马老贼的仇怨。如此恩惠怎能不涌泉相报?那朱大人是小姐的仇家,我等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刘昭远冷笑道:“老赵,你这话就说得可就没有道理了。清风阁倒台,司马兄弟伏诛,徐小姐是帮着我们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但是,司马兄弟于她来讲也有逼迫其母出走关外的旧恨在身,为咱们报仇也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再者说了,这一次能够扳倒清风阁,咱们在其中也是出了不少力气。我们和小姐彼此之间是各有所图、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怎么能说是我们亏欠了小姐的什么恩惠呢?”
赵全道:“我看,亡羊补牢,时犹未晚。咱们就乘现在事情还未败露,赶紧收手退出吧!”
“收手?”刘昭远冷笑不已,“你说的轻巧!你忘了那方诚因为徐刺邪前来查案,害怕因为劫镖被官府问罪,向小姐表示要潜逃他乡,躲避风头。结果,就被小姐以贪生怕死、背叛坊主的由头家法处置了吗?”
赵全默然半晌,才幽幽地问刘昭远道:“那么,依着大人的意思,此事该如何料理呢?”
刘昭远说道:“现在,乘着朱大人还未来到咱们清远县,你我应该提前把陈萍意欲行刺之事提前告与知州大人知晓,让州府早作防备才好。这样你我非但不会被问罪,反而因为检举揭发谋逆之举,要受到朝廷的嘉奖。”
赵全尚在迟疑,说道:“只是我们如此行事,终究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做派!”
刘昭远咬牙切齿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我二人都有家室在此,处世为人总得顾及着一家老小的周全不是?咱们今若不去州府首告,由着陈萍在这里耍梁山泊意气,到时候朝廷追查下来,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