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黄雀(下)
赵全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看来,也只有此法了。我想,陈小姐如此聪慧,身手又好生了得,也一定能像她的母亲那般在万仞之中从容而退,逃出升天的吧?”
刘昭远嘿嘿笑道:“那就只好让她自求多福喽。”
赵全思虑了一会儿,说道:“大人,我觉得此事是宜急不宜缓的。我看着那个徐刺邪倒是一个实在人,咱们不如乘着今晚小姐他们不在,把他从机密房内放出来,跟着咱们一起往州府衙门去告发陈萍的阴谋诡计。他是朝廷钦命的查案之人,若他能为咱们说话,这事情就自然更加稳妥了。”
刘昭远也觉得赵全说得在理,便拍着他的肩膀,点头笑道:“老赵啊,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们这就去机密房会一会那个徐刺邪吧。”
两个人正商量着要去县衙找徐刺邪讲明这其中的原委,却听得墙外又乱了起来,不多时就看见那几个押送徐刺邪的差役给十余个蒙面黑衣人押解到堂前,为首的一个七尺汉子阴森森地笑道:“这三更半夜的,不知道二位官爷是要去哪儿啊?”
刘昭远和赵全登时变了脸色,但依然壮着胆子,大声喝骂道:“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殴打官差?”
那人哈哈大笑道:“劫夺镖车,谋害钦差,还敢在这里自称是官差么?”
这群人在吉庆堂前的吵闹声立时把清风阁内的官军都吸引了过来,把这群黑衣人团团围住。那群人被官军包围并不惊慌,为首的那个汉子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铜牌递与了州府来的几位差官。
那几位差官接过铜牌,一见之下不禁惊呼起来:“哎呀,原来阁下您是东……”那人冲着他们使了一个眼色,几个差官立时识趣地闭上了嘴,带着各自的军兵匆匆退了出去。
刘昭远、赵全一看州府差官如此情状,都觉得此人来历定不寻常,当下收起一副凶相,毕恭毕敬地问道:“敢问阁下是何方人士,为何要管这事儿?”
那人却把手一摆,说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们不需要知道——鞑子们进献皇帝的秘药在哪里?”
“鞑子们的秘药?”刘昭远与赵全面面相觑道,“我等并不曾听说过这东西啊。”
那汉子冷笑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道悔改,难道非要见到棺材才落泪吗?”
刘昭远和赵全顿时着了慌,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道:“这是从何说起啊?”
“怎么?你们在这里干下的这些肮脏勾当,打量着朝廷不知道吗?”那汉子轻蔑地笑道:“为了给自家主子报仇,你们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刘昭远与赵全佯作不知道:“为皇上办差效力,理当尽忠职守。”
那人说道:“你的眼中还有皇上?只怕陈萍才是你们的主子吧——浣纱坊的少坊主!”
刘昭远与赵全二人相顾无言。
那人继续说道:“你们先是买通在锦衣府当差的李子昂,从他那里得到了大盛怀为皇家押送蒙古秘药的消息;接着又指使方诚等人在镖车必经之路上杀人劫镖,劫来的饷银和秘药都藏在太平楼内的暗阁当中,以此嫁祸清风阁。朝廷派人来此查案追赃,你们又处心积虑地处处逢场作戏,把嫌疑引向司马兄弟,希图借官府的手除去当初逼迫沙莎姑娘远走辽东的仇人。后来,李子昂因为害怕收受你们贿赂的丑事被此案牵扯出来,便打着协查案情的幌子来这里以求掌控局势发展,并警告你们就此收手。于是,你们为了保住阴谋诡计不被此人戳穿,
利用丘小乙的口供把他引诱到太平楼,来了一个杀人灭口。”
刘昭远摇着脑袋笑道,“阁下初来乍到,可能还不知道,官军已经在太平楼擒住司马长风的近侍小张三,他都已经招供了,李子昂确系司马长风所杀。”
“可是,如果小张三的说辞是你们事先就安排好的呢?”那人继续谈道,“除掉李子昂后,你们原本要把太平楼内的赃物转移走,不料司马长风父子也通过地道来到楼内取赃物。你们在楼内与他缠斗一场耽误了时候,只得先把银子沉入楼前的池塘中,又唆使被擒获的小张三编造司马长风杀害李子昂的供词,坐实了司马兄弟杀人越货的罪名。”
刘昭远和赵全面面相觑了半晌,怯生生的问道:“阁下到底是何许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那人转过身来,扯下蒙面,大笑道:“这才离开多久的功夫,二位大人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刘昭远和赵全就着月光定睛一瞧,对面站着的竟然是徐刺邪,不禁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跪在当场讨饶道:“哎呀,实在不知少总镖头竟然有如此神通,多有冒犯,死罪死罪!这里的事情全都是由陈萍通盘进行谋划的,我们只是参与了买通李子昂还有转移饷银这两件小事,至于在口外劫镖、神药被藏在何处等事情,我等并没有参与,着实不知道其中的原委经过啊。我等所言俱是实情,恳请少总镖头明察!”
徐刺邪说道:“你们因为我在结案文书上不肯遂你们的心意,便把那二万两的军饷转移到我的住处,企图栽赃陷害于我,用朝廷的刀取我的性命来堵我的口,实在是卑劣至极。不过,你们如何不好好想一想?朝廷既然能差派我一个无官无职的江湖弟子前来查案,怎么会怀疑我有贰心,又如何会让我孤身一人来此呢?就算你们向朝廷上奏,说我隐没私吞赃物,朝廷又岂能相信你们的鬼话?”
“是是是……”刘昭远和赵全一边摸着脸上豆大的汗珠子,一边说道,“少总镖头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本来,我打算要杀了你们这些家伙,好解我的心头之恨。但是……”徐刺邪话头一转,接着说道:“我念在你们事到临头,俱有悔过之心,想要把我放出机密房,就饶过你们这一回——陈萍到哪里去了。”
这二人赶忙说道:“陈萍带着几个心腹往城南的瓦罐寺去结果司马长风父子的性命去了。”
徐刺邪思忖一会儿,转过头叫来那几个州府的差官,吩咐道:“现在,整个清远县的一应公务都暂且有我负责打理,请几位大人辛苦则个,把这二人关押起来,无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与他们相见。”几个差官答应一声,押着刘昭远和赵全往县衙去了。
见徐刺邪料一番口舌就理完刘昭远的事情,身后的一个汉子走上前来,问道:“徐少总镖头,现在你打算做些什么呢?”
徐刺邪忙向他拱手道:“多谢各位大人在此危急时刻出手相救,在下敢不尽心竭力处置此事以报公公大恩。”
那汉子说道:“我们从京师出发时,冯公公就嘱咐我们说,此次来清远县城只为皇帝陛下寻回那蒙古神药,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问。你在这里如何查案辑凶,如何处置那二万两的宣镇军饷,全由你一人做主,我们东厂绝不会过问一句。但这鞑子们进献皇宫的秘药,却要交给我们带走。”
徐刺邪略略迟疑,便笑道:“这个好说。等到事成以后,这蒙古的神药如何处置,全都由各位大人说了算。”
众人商议已定,便一齐出了清风阁的南门,各自骑了一匹快马,望着清远城南的瓦罐寺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