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下(下)
陈萍顿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说起话来也软了好几分道:“难怪我白天如此诋毁大盛怀,你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过,一个孤儿能爬上大盛怀少总镖头的位子,还是挺励志的啊。”
徐刺邪现出满脸苦笑,说道:“若不是官府追索饷银甚急,镖局的众位老爷们皆不敢承应差事,我不过还是一个在徐家烧炕的小厮而已。当然,这倒不是说我多么急公好义,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搏一场荣华富贵。”
“看不出你还是一个富贵偏向险中求狠人哩。”陈萍笑得分外无奈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违误了期限,你作为少总镖头可是要被官府重罚的。说不得大盛怀的那群虫豸们正在跟官府疏通关系,密谋着事若不成就要拿你出去顶缸呢。”
徐刺邪仰起头看着明月在云间时隐时现,一双眼睛也晦暗不明起来,叹息道:“人在江湖,又有什么法子呢?反正烂命一条,我也没什么输不起的了。”
陈萍笑道:“嗯,苦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竟成。你看,今儿又是吉庆堂,又是太平楼,瞧瞧这兆头,老天爷注定让你这次到中原来是不虚此行的。”
徐刺邪淡然道:“事在人为,天命又能奈何?做人,我凭我自己的本事。”
“好男儿该有此胸襟胆魄。”陈萍赞叹着向后退了一步,望着徐刺邪那逐渐坚毅起来的眉目中自有一股英气纵横其间,欣喜地看到这个年轻人身上似乎有一种胜天半子的力量,不禁动情道:“你跟我哥哥好像啊。”
徐刺邪作怪道:“你还有一个哥哥?”
“嗯!”陈萍高兴起来,说道,“听我父亲讲啊,他在收养我之前,在我亲生母亲的身边还有一个不到两岁的男孩,但被一个不知名姓的人抱走了,到现在也不知所踪。这么些年过去了,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但我想他一定跟你一样,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块鱼形的玉佩给徐刺邪炫耀道:“你看,这可是用上好的蓝田玉打磨成的,原本是一双的,是我母亲临终前留来的遗物。我们兄妹俩一人一半,将来有缘重逢,把玉佩拿出来就能相认啦!”
徐刺邪笑道:“嗯,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想,你们兄妹一定会重逢团圆的。”
“那就借你吉言喽!”陈萍笑着从肩头取下包袱递给徐刺邪道:“你的衣物破旧不堪,清风阁的下人们又只拿一些下人穿的粗布麻衣给你穿。你身为大盛怀的少总镖头,出门在外穿这样的衣服会被别人笑话的。今晚,我在瑞福祥看了一件倭缎白袍,觉得挺适合你的,就替你买了回来。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徐刺邪不敢伸手来接,又迟疑地问道:“陈姑娘与我素未平生,为何对我大盛怀的事情如此上心?”
陈萍笑道:“当然是因为本姑娘急公好义,看不得你们大盛怀无辜遭罪。所以,我才仗义援手,为你打抱不平。”
这当然是玩笑话,徐刺邪才不相信,说道:“姑娘若不把个中缘由说清楚,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是不敢收的。”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爱要不要吧!”陈萍登时变了脸色,一把将包袱摔到徐刺邪的怀中,气呼呼地走远了。
徐刺邪把包袱捧在手上,嗅着满怀的馨香,从心底油然而生了一股暖意,一时间呆站在庭院里面就不知所以了。
“你这野小子怎么把陈姑娘惹生气了!”院门外面传来了司马修之气急败坏的喝骂声。
徐刺邪懒得搭理他这酸腐书生,便径直进到房里,却待脱衣去睡,只听得后堂里传来一声尖叫:“有贼!”
徐刺邪心中暗道不妙:“陈姑娘正住在后堂,这该不是那清风阁的贼人要对姑娘不利吧?”徐刺邪从床上翻身而起,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司马修之,大踏步直赶入花园里去寻。走不多时,正好撞见了司马长清与司马平之爷俩着急忙慌地往这边赶,险些跟徐刺邪撞个满怀。但是,这爷俩也顾不得跟这野小子一般见识,气急败坏地嚷嚷道:“捉贼,快捉贼!”
这群人一只脚才踏入园门,便见得花园的湖心亭之上寒光一闪,伴随着一声霹雳,一阵阴风掠过湖面荡漾起几许微澜,直望众人脸面上扑来。
“好强的杀气!”司马长清叮嘱众人道:“这歹人内力深厚,孩儿们可要小心了。”众人一齐应诺,慌忙穿过廊桥,来到湖心亭上。只见陈萍肩头被砍伤,昏倒在亭子边上。在亭心的石桌之上伏着一个黑衣蒙面人,已经没有了气息。众弟子赶紧把那尸首翻在地上,扯下蒙面一瞧,竟然是司马长风的得意弟子方诚,当胸三个排成一条横线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渗着血。
那司马长清觉得这一下可谓是证据确凿,指着方诚的尸首破口大骂道:“你这家伙本是个强盗,贼心贼肝的人,我倒要抬举你一力成人,不曾亏负了你半点儿,你如何却做这等的勾当?”骂到气急竟然不顾众人阻拦,抬起脚来望着尸首的胸口踹去。这一脚踏将下去,却似踩了棉花一般,踩踏之处立时陷下去一大片,原来是内里的筋骨都被蛮力震断了。
恰巧司马长风也赶了过来,见了这诡异骇人的一幕,登时变了脸色,阴沉沉地说道:“五雷天心诀!”
此言一出,原本气势汹汹的司马长清也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呆愣了好一阵才怔怔地说道:“以气御剑!小师妹还真是阴魂不散……”
司马长风缓缓摇头,止住了他的话头,对众弟子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如今正是大阁主的寿辰,各大门派都已经到齐。正是人多嘴杂的时候,你们不得对外声张此事,以免闹得满城风雨,于我清风阁声誉有损。现在,府中各处均须需加派护院人手,戒备要内紧外松,以防贼人再生事端。”说到这里,他环顾众人一圈,冷冷地问道:“徐少镖头何在?”
几个弟子答道:“大阁主带着我们刚到亭子里,那个徐少总镖头就一把抱起陈姑娘,让几个小丫鬟引着去找郎中去了。”
司马长风不禁摇头冷笑道:“原来是一个好色之徒,如何中用?”
司马平之在后面哼哼唧唧地说道:“方才大哥听说陈姑娘受伤了……”
“叉出去!”司马长风一声断喝,眼中闪烁几许寒意,让司马平之把阴阳怪气的词儿全憋回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