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本事
次日一大早,星月同天,晨风清寒,三清观外依稀飘散着一层薄雾,将如画的山河罩上一层轻纱。
天还没亮,韩茂便起身到三清观外跑步,锻炼体能。
道观门前的青松下,出尘子一改往日老不正经的模样,怀抱着一根丈八长的白蜡杆,背对着道观盘腿而坐。晨风不时撩起他银丝般的长髯,半白的眉梢上已经挂上霜绒,看样子,他在这儿已经有一阵儿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出尘子托着悠长的嗓音问道:“清云,为师等你多时了!”
韩茂不经意间被出尘子的声音吓得三魂丢了两魂,他揉了揉眼睛,看着一席白衣,脱尘出俗的出尘子,好一会儿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带着一丝抱怨的口吻问道:“师父,您这是唱哪一出?”
出尘子没有在意韩茂的无礼,握紧手中的白蜡杆缓缓起身,正色道:“为师昨夜说了,今日,教你真正的武艺。”
“清云,你可听好咯,武艺,既是防身术,也是杀人术。用到正途,上可保家卫国,造福万民,下可伸张正义,除暴安良;若是用到邪路,小可欺压良善,大可助纣为虐,生灵涂炭,孰是孰非,只在你一念之间。你是为师平生唯一的弟子,不奢求你闻达于天下,但求你不负天地不负心,你可能做到?”
听出尘子说得如此郑重,韩茂顿时面色一肃,当即下跪,以手指天道:“徒儿清云愿意对着山川日月立誓,不求闻达于天下,但求不负天地,无愧于心,若违此誓,天地可遣,人神共诛!”
“好!为师没有看错你!”出尘子闻言,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举起手中的白蜡杆子问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韩茂心存疑惑道:“白蜡杆子?”
出尘子微微一笑道:“是,也不是!给它套上枪头,它就是一杆长枪,套上槊头,它就是一杆长槊!槊,是神兵利器,一把上好的槊,锋刃长二尺,槊杆以柘木为芯,用桐油浸泡晾干后,以鱼泡胶黏合,再横向缠绕麻绳,勒入槊杆,再涂上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耗时数年方能制成。槊,是战阵法宝,非猛将难以驾驭。唐末飞虎将军存孝公便是使槊的好手,一杆马槊使得出神入化,每战无不克捷,天下无敌,曾领十八骑攻取长安,其神勇与西楚霸王齐名······”出尘子如数家珍般向韩茂介绍着,言语间,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狂热和自豪。
见韩茂听得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出尘子难得真情流露,赞许道:“你这小子姿体雄异,臂力惊人,定力十足,颇有当年存孝公的影子,今日,为师便教你一套槊法,看好咯!”
言毕,出尘子身躯一阵,手中的白蜡杆左突右挑,横劈竖盖,前冲后撩,仿佛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而进退自如,招式凌厉而气贯长虹,与此同时,口中还不忘说着使槊的套路:“劈盖截拦,撩冲带挑,是使槊的基本技法。”
“这一招,叫泰山压顶”
“这一招,叫力劈华山”
“这一招,叫回头望月”
“而这一招,叫横扫千军”
·····
韩茂看着平时为老不尊的出尘子此时俨然就是在万军从中厮杀的沙场骁将,顿时目瞪口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深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心中对这位道行深不可测的师父那是肃然起敬。
晨光熹微,天色渐亮。
大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而韩茂仍处在深深的震撼之中,他今天可算是见识到真本事了,以往自己在家中胡乱琢磨的那些花拳绣腿在正儿八经的招式面前,简直就是过家家。这小半个月以来,师父不厌其烦地让他跑步,举石锁,扎马步,并非是想捉弄他,而是在练他的毅力,臂力和定力,原来,这都是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想到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对师父不敬,韩茂不由地羞愧万分。
正胡思乱想之间,出尘子收‘槊’正身,长长喘了一阵粗气,用袖袍擦着额头的汗珠感叹道:“才半个时辰便累成这样,不服老不行咯!”
“清云,刚刚为师使的招式都看清楚了吗?”
“额?”
韩茂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答道:“回师父,都看清楚了!”
“接着!你来试试!”
出尘子将手中的白蜡杆扔向韩茂说道:“先练基本套路,劈,盖,截,拦,撩,冲,带,挑,八字技巧,每个每日五百下,练完再扎上一个时辰的马步。”说着,脸上带着些许狡黠道:“不过,从今日起,你得端着这白蜡杆,再绑上二十斤石头扎马步!”
“啊?为啥还要绑石头?”韩茂心众叫苦不迭地问道。
“少废话!举‘槊’,第一式,劈!”
韩茂不敢怠慢,连忙收拢心神,学着刚才师父的样子,跨出一个弓步,将手中的白蜡杆狠狠劈出。
“出招要稳,力道要均匀,要把它当成你手臂的一部分,收放自如,再来!”
“啪!”韩茂按出尘子的要求,再次劈出十余下,却被出尘子用拂尘握把抽在后腰上,口中还骂骂咧咧道:“你以为是打年糕呢?笨的瓷实!”
“目视前方,腰背挺直,再来!”
“你还没上岁数嘛,快,出招要快!”
“再快点,没吃饭呢?”
····
接连出‘槊’上百下,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韩茂的额头渗出,虽然手臂酸软,但他也渐渐悟出一些诀窍,他强忍手臂上传来的酸痛,再次机械地出招,整整达到五百下方才停歇。
一旁的出尘子在不经意间点了点头,随即板着脸说道:“今早就先到这儿吧,记住为师说的要领!”不待韩茂答话,又吩咐道:“擦擦汗,换身衣服,吃完朝食赶紧去上工!”
“唉,多谢师父!嘿嘿!”韩茂好不容易练完了整整五百个‘劈’的动作,心中有些小窃喜,冲着出尘子傻笑道。
“少跟为师嬉皮笑脸,晚上回来把剩下的也练完,不然不许睡觉!”
“知道了,师父!”
待韩茂进到道观,出尘子不禁嗤笑一声:“哧,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