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活计
眨眼间,年关已过。
在出尘子的精心调养下,程母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让程家上下对出尘子感激涕零。但是,久居别人屋檐下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出尘子为程母留下一副良方,并配制了一些头风散,便向程敬荣辞行。
程荣敬自然万般不舍,直到出尘子表示自己将要去往寨子东边的三清观修炼一阵子,程母如果病情反复,可随时上门求医,程荣敬方才答应。饶是如此,程荣敬还亲自带人前往三清观,将其翻新打扫一番,并派专人负责出尘子的食宿,可以说是礼遇甚厚。
三清观位于怀宁寨城外东南将近六七里的一处半山腰上,是座夯土木结构,前殿和后院的两进道观,建于宋太祖开宝年间,至今已有百余年,因年久失修,早已破败。好在程荣敬提前将此道观修缮了一番,还搬来一些素雅的家具陈设,在这半山之中,倒也有一番清新脱俗的意境。
三清观的后院之中,韩茂穿着一身麻布冬衣,头顶陶碗,正在院中扎马步。
时值正月初,冬春交替,天色放晴,冰消雪融,但民间有句俗语——下雪不冷化雪冷,这种天儿的寒风就像刀子一般,刀刀入肉,扎得人脸生疼。饶是如此,院中的韩茂却是双腿打颤,大汗淋漓,他已经扎了一个时多辰的马步了,对于他这种有身体却没底子的初学者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腰背挺直,下盘要稳,凝心静气,心无杂念!”
“再坚持半个时辰,若是陶碗掉下来,重新再来!”
院中,不时传来阵阵慵懒的声音。青瓦房檐下,出尘子一席白衣倚靠在垫了褥子的躺椅上,脸颊微红,醉眼迷离,怀中还抱着他那宝贝酒壶,看样子,已有七分醉意。
这时,程家派来负责照顾师徒二人起居的小厮程世安跑过来向出尘子问道:“真人,饭食已经准备好了,是要等一等还是······”
出尘子闻言,一个鱼打滚从躺椅上直起身子,用拂尘掸了掸身上的湿气佯怒道:“等什么等,就他那胃口,若是等他一起,待会儿咱们就没得吃了,正好本真人有些饿了,走,咱们用饭去!”
说着,还不忘转身向韩茂戏谑地说道:“徒儿,为师先去用斋饭去了,还有三刻,别偷懒啊!”
韩茂心中那叫一个气啊,让他天天扎马步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吃饭都不等他,这还是那个找着上门要收他为徒的出尘真人吗?我还是他的关门弟子吗?这个老·····不休。不过腹诽归腹诽,听到吃饭,他的肚子又开始不自觉地作响,秉着男子汉能屈能伸的原则,韩茂哀求道:“知道了,师傅,记得给徒儿留点!”说话间,韩茂的身形微微一动,头上的陶碗险些落下,吓得韩茂赶紧闭嘴,凝神聚气!
这一日午后,韩茂在练完基本功后,向师父出尘子告了个假,到怀宁寨去找活计,顺便去帮他打壶酒。
节日过后,怀宁寨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官军们练兵站岗,小贩们照常出摊儿,各家店铺开门营业,往来的商旅往返中原与边陲各地,一切倒也井然有序。
韩茂这几日在出尘子的调教下,虽然天天都是扎马步、练定力、体力等基本功,但是心气确实是沉淀了不少。再次来到怀宁寨,虽然魁伟的身躯下难掩他心中的稚气,但却没有之前那么轻浮,整个人的气场也有所提升。
韩茂先是去了家酒楼,想要做个跑腿儿的,却被店家以不够机灵为由而拒之门外;想要去酒坊做个酿酒的学徒,却被告之是独家秘方,概不外传;而卖力气下苦力又不是什么长久之计,长此以往,还不如回去帮着老父和二哥收拾那二十亩薄田······如此种种,原本意气风发的韩茂却被现实狠狠浇了一盆冷水,他更加明白老父的辛酸和无奈。
掏了掏兜里为数不多的铜钱,他有些失落地朝酒铺子走去,找不到活计是小事,把师父的酒壶灌满才是大事,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师父有些时候不太着调,但是吃人家的,穿人家的,学人家的,如果连这个小要求都无法满足他老人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正彷徨间,突然听说前方不远处的车马行(所谓的车马行,类似于现在的租车公司和物流公司的集合体,主要业务便是马车租赁,货物运输)大门前围了不少人,好像是在招人。韩茂见状,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快步上前,凭借强壮的身体挤到最前头,对着一正在埋头写着什么的账房先生问道:“这位先生,敢问你们家是在招人吗?”
账房先生连头都没抬,便摆了摆手道:“都招满了,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什么?就招满了?”韩茂闻言,大失所望,却仍不肯放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我力气大,能吃苦,月钱低一些都行。”
这时,一旁一位体态略显富态,留着山羊胡,眼光精明的中年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韩茂问道:“你真的什么苦都能吃?我这儿倒还缺一个马倌儿,月前五百文,一天管两顿饭,你可愿意来?”
韩茂听说有五百文的月钱可以拿,还管饭,当即拍着胸脯说道:“愿意,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那富态地中年人将信将疑地说道:“年轻人,现在说大话还为时尚早,不如先让凌福带你去马厩看看,再答应也不晚。”说着,向那账房先生吩咐道:“凌福,带这位小壮士去马厩看看,顺便再给他介绍介绍活计。”
那账房先生连忙起身答应道:“好嘞,东家。”
韩茂一听,原来眼前这位便是车马行的东家,心中大喜,连忙向中年人和账房先生躬身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