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张爱玲的“再叩击”的记忆

第五十八章 张爱玲的“再叩击”的记忆

()22岁的张爱玲已经成熟,不仅她的文笔更加流畅自如,文风更加稳定、富于个xìng,并且她在文字中流露出来的自信也是空前的,而支撑起这一切的是她思想rì益深刻与全面。

这第一篇小说题名《沉香屑.第一香炉》,写一名出身破落贵族家庭的女孩子葛薇龙投奔姑姑――香港有名的富婆梁太太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所生的故事。自认别无选择的薇龙最终走上了姑姑为她设计的道路,成了香港新一代交际花。

故事相当新颖,加上张爱玲潇洒的文风、细腻的笔触,以及对于人物心理的准确把握和与人物之间关系的微妙刻画,小说大获成功。几乎一夜之间上海人都知道了一个叫张爱玲的女作家。

于是,紧接着,张爱玲又在《紫罗兰》上表了她的第二篇小说《沉香屑.第二炉香》。

周瘦鹃在他的《紫罗兰》第五期的序刊上这样写道:“张爱玲女士的《沉香屑:第一香炉》已经烧完,得到了读者很多好评。本期又烧上了《第二香炉》,写香港一位英国籍的大学教授,因为娶了一个不解xìng教育的年轻妻子而演出的一段悲哀的故事,叙述与描写的技巧,仍然保持着张爱玲独特的风格。张女士因为要出单行本,本来要求我一期登完;可是篇幅实在太长了,不能如命,抱歉的很!但这第二香炉烧完之后,可没有第三香炉了;我真是有些舍不得一次烧完它,何妨留一半儿下来,让那沉香屑慢慢地化为灰烬,让大家慢慢地多领略些幽香呢。”(摘自1943年8月上海《紫罗兰》第五期)

《第二香炉》这是一个更为离奇的故事,背景仍在香港,主人公却由中国人换成一对英国男女:xìng无知的英国女孩将她的新婚丈夫逼疯直至逼死,所用的武器仅仅是她的无知。张爱玲用着老到几近冷漠的手法,写出了一个纯洁得没有xìng意识的女孩如何用她的处女扼杀了一个正常而又健康的男xìng。张爱玲冷静地陈述了一个在当时文坛也应算出了格的事实:对一个健康人的xìng的扼杀,实则便是对他生命的扼杀。一个最纯洁的女孩子,或许因为纯洁而做出了最没有人味的脏事来。从这“二香炉”里可以看出张爱玲对香港三年的反刍,正因为她希翼有健康正常的人生,才用她的奇笔,道出了人生的不健全和变态。

继《沉香屑――第一香炉》和《沉香屑――第二香炉》后,张爱玲几乎月月有小说问世,篇篇震动文坛。她的创作,几乎没有过程,飞快地登上了灿烂的高峰,并在瞬间红遍上海。

这一次,不仅普通读者,连一些眼界颇高的专业作家和评论家也都注意到了张爱玲,注意到了她夺人的才华和成熟得不可思议的技巧,惊喜之余,他们拭目以待,想要看看这个天才的女子接下来会给大家看些什么好戏。

张爱玲没有让大家失望,《心经》、《茉莉香片》、《琉璃瓦》、《封锁》、《倾城之恋》等优秀作品在极短的时间内6续表在不同的刊物上,向当时因为rì伪打压文化,而在文化上死寂一片的伤害证明了她的价值,她旺盛的创作力的迅爆让她成为蹿红最快的文人。一时间,“张爱玲”成了天才的代名词,她的崛起成为一个奇迹,一个真正的“传奇”。

七、八月间,张爱玲又在上海《杂志》月刊上表了《茉莉香片》和散文《到底是上海人》,后面的一文张爱玲自己对上海的读者寄予了热情和厚望,并传达出她对上海人的jīng辟见解。就像全国的人们一再对上海人有一种偏见、有一种误解、有一种哧鼻一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爱玲对上海人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上海人是传统的中国人加上近代高压生活的磨练,新旧文化种种畸形产物的交流,结果也许是不甚健康的,但是这里有一种奇异的智慧。”

张爱玲的才华,不仅引起了读者层的注意,也引起既是读者又是文化人的注意,尤其是一些暂时在沦陷区滞留的文坛宿将的注意。

《万象》杂志是上海一家新杂志,以登载时事、科学、文艺、小说为主,老板是平襟亚,主编为柯灵。以编剧本和写杂文著名的柯灵先生是一位著名的编辑,先后编过《文汇报》、及副刊《世纪风》,《大美晚报》及副刊《浅草》,《正言报》及副刊《草原》和《鲁迅风》等副刊编辑。是当时文艺界进步的作家。他本身写电影评论、剧本、杂文,有很高的鉴赏水平和文字的驾驭能力。上海沦陷后,柯灵先生意yù在文化废墟中为新文学保留一块园地。在他接管之前,《万象》与《紫罗兰》类似的,主要表鸳鸯蝴蝶派、风花雪月的软xìng文字的刊物,柯灵任主编后,力求把它办成新文学杂志,一些进步作家纷纷为其撰稿,如师陀、唐?、郑文定、王元化、傅雷等。

当柯灵在《紫罗兰》现张爱玲的小说时,大有现奇迹之感。此时,他刚刚接手编辑《万象》这个中xìng刊物,选了一些艺术xìng较高,政治倾向不太明显,以避开敌伪zhèngfǔ注意的文章,他想请周瘦鹃引见张爱玲,又颇觉不妥不便,正在作难间。

不久后的一天,上海福州路画锦里附近的一个小弄堂里。一座双开间石库门住宅,楼下是店堂,《万象》编辑室就设在楼上厢房里,隔着一道门,就是老板平襟亚夫妇的卧室。编辑室里,柯灵先生正握着《紫罗兰》杂志出神,他又被其中所载的《沉香屑》两炉香的魅力所吸引了。他的目光轻轻扫过作者“张爱玲”的名字,要是能请这位女士为《万象》写点作品该多好。

正当柯灵先生为如何向张爱玲约稿而犯愁之际,张爱玲竟然不期而至了。伴着轻轻的敲门声,张爱玲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外。她穿着丝质碎花旗袍,sè泽淡雅,是当时上海小姐的普通装束。她的肋下夹着一个报纸包,说是有一篇文章要请他指正,那就是后来表在《万象》1943年8月号上的描写父女恋的小说《心经》,还有附上她手绘的插图。柯灵先生形容当时的心情是“喜出望外”,会见和谈话很简短,却很愉快。

柯灵的喜出望外自不必言说,同当初周瘦鹃接过张爱玲的《沉香屑》手稿时一样的心情,接过张爱玲的手稿便翻看起来,这是一部描写变态父女关系的小说《心经》,虽是初见,但有《紫罗兰》上的两篇小说的话题,他们之间的话多了起来,柯先生诚恳地希望张爱玲经常为《万象》写稿,并赞誉了她的前几篇小说,柯灵是诚于心形于外的真人,为人说话坦率而不虚假,而张爱玲本就拙于虚与委蛇,因此,虽然这次的谈话很简短,但双方都留下深刻的印象。在此后一段时间里,张爱玲果然为《万象》写了一些小说,其中包括《琉璃瓦》和《连环套》。并因此柯灵与张爱玲结下了文坛编辑与作者的一段真情、一段真诚的友谊。

柯灵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写道:“出版《万象》的zhongyang书店,在福州路昼锦里附近一个小弄堂里,一座双开间石库门住宅,楼下是店堂,《万象》编辑室设在楼上的厢房里,隔着一道门,就是老板平襟亚夫妇的卧室。好在编辑室里除了我就只有一位助手杨幼生,不至于扰乱东家的安静。旧上海的文化,相当一部分就是在这类屋檐下产生的。而我就在这间家庭式的厢房里,荣幸地接见了这位初露锋芒的女作家张爱玲……会见和谈话很简短,却很愉快。谈的什么,已经很难回忆,但当时我的心情,至今很是清清楚楚,那就是喜出望外。虽然是初见,我对她并不陌生……”

所谓“一见如故”,无疑正是形容柯灵先生这番感慨的最恰当不过的一个词了。

彼时的柯灵刚刚34岁,风流才子正当年,见到张爱玲这样清新尊贵的奇女子,有没有一点仰慕之心,不得而知――若是全然没有也好像不大合乎情理的。他后来在悼念张爱玲的回忆文章中说:“我自己忝为作家,如果也拥有一位读者――哪怕只是一位,这样对待我的作品,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柯灵先生是鲁迅的同乡,也同时是鲁迅、巴金、钱钟书的热心读者,且和傅雷更是有数十年的挚交,他可没有在悼念鲁迅、巴金、钱钟书、傅雷的文章中这样写过他们。

张爱玲先后在《万象》上表小说《心经》、《琉璃瓦》、《连环套》、散文《到底是上海人》,都是由柯灵经手的。

1943年年底,她编了一出戏《走!到楼上去!》,也是先拿给柯灵看,请他提意见。柯灵觉得结构太散漫了,末一幕完全不能用。她十分感激,一次又一次地修改。

后来,《万象》老板平襟亚想要出版张爱玲的小说集《传奇》,她又是向柯灵询问意见。就这样,他们的友谊一直保持到张爱玲离开祖国。

1944年秋,张爱玲将《倾城之恋》改编为舞台剧本,柯灵提供了不少意见,又为之居间奔走,将她引荐给大中剧团的主持人周剑云(战前是明星影片公司的三巨头之一)。在餐馆里见面。张爱玲穿着“一袭拟古式齐膝的夹袄,级的宽身大袖,水红绸子,用特别宽的黑缎镶边,右襟下面有一朵舒卷的云头――或许是如意。长袍短套,罩在旗袍外面。”如此奇光异彩,连见多识广的周剑云在她的面前也不禁显得拘谨。“张爱玲显赫的文名与外表,大概给了他深刻的印象。”柯灵回忆着张爱玲当时的着装与气质。而给他自己的印象呢,想必更加的深刻吧?所以事隔三十多年后还记得那样地“清清楚楚”。

张爱玲穿衣的惊世骇俗勇气,那是任何人也不可比拟的。记得张爱玲为了出版《传奇》,到印刷厂去校对稿样,穿着奇装异服,使整个印刷厂的工人都停了工。她穿西装,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个18世纪的少妇;她穿旗袍,会把自己打扮得像我们的祖母或太祖母,脸是年轻人的脸,服装却是老古董的服装……她经常穿着老古董的服装在街上目不斜视的走着,令走路人都停下脚步……

张爱玲曾经这样说过:“我既不是美女,又没有什么特点,不用这些来招摇,怎么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还说:“我小时候没有什么好衣服穿,后来有一阵子拼命穿得鲜艳,以致博得“奇装异服”的美名。”

不可否认,柯灵对张爱玲的倾慕是有的,对她的才华、对她的美感、对她的傲视、对她的写作风格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柯灵后来的写作风格受到张爱玲的影响甚深,且不说他在《遥寄张爱玲》的一文里开头便是“不见张爱玲三十年了”,然后长篇大论地引用了张爱玲的《金锁记》关于月亮的文字;就是他写自己的回忆录――《文字生涯第一步》,一开篇也是引用了张爱玲的话语:“生活很像连环套,常常互相牵引着”。

《倾城之恋》上演后,张爱玲为了答谢柯灵的引荐,送给柯灵一段宝蓝sè的绸袍料子。柯灵拿来做了一个皮袍面子,穿在身上很显眼,柯灵夫人陈国蓉后来回忆说:“这块料子的颜sè呢,是个宝蓝的,真是的,又不是藏青,也不是深蓝,是个宝蓝,鲜艳得不得了。他做了个皮袍子穿在身上,可滑稽了,但是因为是张爱玲送给他的,穿在身上高兴在心里。”写到这里,我的感觉是柯灵的太太陈国蓉吃醋了,而且是严重的吃醋了。

柯灵穿着这鲜艳的皮袍子到处走,导演桑弧看见了,用上海话取笑说:“赤刮刺新的末。”

桑弧是张爱玲所认识的上海的奇人中的又一个重要的角sè――这是后话。

张爱玲很快登上了自己的和上海文坛的金字塔尖。1943年至1944年,是她创作的收获期。她像撒雪片一样,将她的小说、散文浸湿在上海文坛,培植出一颗瑰丽、奇异之艺葩。

一个天才的作家,选择了适宜自己成长的气候与土壤,破土拔节,就这样成长起来。自此,在上海的文坛,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便留下了一个女作家的“传奇”般的故事和“传奇”式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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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我喜欢的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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