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平安堡)
我们大吃一惊,光天化日之下,什么人敢绑架朝廷命官。这与公然造反没有区别。忙问那亲兵是否知道绑匪是谁。那亲兵道:“两名随从当时只看见对方有上百名人马,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二话不说,上来便动手。他们是钦差老爷在北京皇宫大内带来的侍卫,练过几年的武功,所以才得已逃脱,在混乱中只看见对方有一面旗子,上面写了一个‘刘’字。”我们立刻“哦”了一声,面面相视,同时说道:“刘振庆!”
我们的说话声音大了些,依克唐阿在屋内听见门口有人,喝道:“什么人?进来说话。”志子忙示意叫亲兵让到一旁,自已上前推开房门,朱大哥、我还有小汐跟着他走进屋子。
依克唐阿见我们到来,怒气有所平息,挥手叫两名侍卫出去,要和我们单独说话。两名侍卫低头退了出去,我看了一眼他们衣着打扮,都身穿着从七品的官服,品级竟然还不低。但做为武官在从一品的镇边大将军面前挨骂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他们的官服上面扯出了几处破洞,面色憔悴,显然也是经过一番恶战,才杀出重围,逃到这里报信。
依克唐阿问道:“发生在呼兰厅辖区内的事情,你们可都知道了?”志子道:“刚刚听亲兵讲过,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敢劫持钦差与新任通判大人。”依克唐阿道:“据两名侍卫讲,他们亲眼看见劫匪中,有人手持了一面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刘’字,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志子道:“如果写的真是‘刘’字,那还好猜些,一定是平安堡的刘振庆派人所为,他预谋造反已久,绑架了京城来的两位大人,为的是手中握中持有人质,让咱们有所顾及,不敢冒然出兵讨伐,好给他们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和讨价还价的余地。”
依克唐阿听志子分析得有理,道:“刘振庆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这么多人马,看来想消灭这股敌人,还得费一番周折。对了,城内闹鬼的事,你们处理的如何了?”志子道:“多亏有朱大哥的钟馗阵法相助,在昨晚将城内鬼怪基本肃清。”依克唐阿听说使用了什么阵法,立刻来了兴趣,暂时将钦差与通判被绑架之事放了一放,要朱大哥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讲一下。
朱大哥口才精炼,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连王子章仗义铸铜像之事也没错过,精彩之处,直听得依克唐阿耸然动容。
听完朱大哥的讲述,依克唐阿点头道:“看来这王子章颇识大体,精神可嘉。”志子趁机道:“王子章出身少林,武功高强,现在是用人之际,能不能邀请他到咱们军营内传授士兵武艺,临敌撕杀之时,也能派上用场,减少一下士兵的伤亡。”依克唐阿觉得此事甚好,便道:“好吧,你便以我的名义,写一份邀请函,聘请王子章到旗营内任临时教头,按八品官待遇发放俸禄。”志子见自已的建议得到义父使用,甚为高兴,出门招呼亲兵过来,吩咐他马上落实此事。
依克唐阿对朱大哥的本领、才干都甚为欣赏,对他道:“刘振庆之事,你有什么看法?”朱大哥道:“刘振庆的造反早晚要出兵镇压,只是目前我们对平安堡内部之事了解太少,所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敌方对我们的兵力布署可谓是一清二楚,咱们对他们的情况却不甚了解,若强行讨伐,势必会中了敌人的圈套,导致一败涂地,当务之急须派精明强干之人深入敌人内部,了解敌情,待摸清情况后再动手不迟。”
依克唐阿点头道:“你的观点甚为正确,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只能在平安堡的外围活动,对里面的具体情况没法探明,就连这五千多兵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都无以知哓。若派精明强干之人打入敌人的首脑机构内,这样调查起来的确可以事半功倍。可是要想派人渗透到敌人机构内部,又不被发觉,此事说来简单,却又谈何容易。”
朱大哥抱拳道:“将军,还记不记得十间房的孙德忠是因何放走的?”依克唐阿一怔,道:“对呀,当初你们不是说放走他,是为将来侦察情况打基础吗。”朱大哥指着我道:“我的这位堂弟刚到十间房时,曾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救过孙德忠大夫人的性命,后来又在孙德忠被大军包围之际,我又授意他出面假意放走了孙德忠,对于孙德忠来讲,应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恩人,咱们可以利用孙德忠对他的信任,潜入敌后,将敌情摸清摸透,这样比盲目出击,要稳妥十倍,其实我们早就在为将来潜入敌营做着准备,只是时机尚不成熟,如今时机已到,是可以利用这层关系的时候了。”
依克唐阿曾听我说过在十间房的经历,只因最近发生事件都十分棘手,没有想起来我们在孙德忠身上埋下的这一伏笔,此时听朱大哥一提醒,立刻想了起来,道:“你们办事颇有远见,能处处为社稷着想,实为国家之福,既已有了对策,就按你们的方式去做吧,但首先要保证自身安全,你们几兄弟皆是栋梁之材,可千万别有什么闪失,否则得不偿失。”
既得到将军的允诺,我们还要制定一下具体的计划。回到营房后,我们四人聚在一起,商量着细节方面的问题。
朱大哥对我道:“我没有得到你的许可,擅自在将军面前作主,让你深入虎穴,你不会记恨大哥吧。”我哈哈一笑,道:“哪里话,咱们这几个人当中只有我去最合适,你与孙德忠不认识,去了也起不到效果,志子是旗营的长官,人家抓还抓不到呢,怎能自已送上门去,我在孙德忠的眼里不过是镇边军旗营内的一个小兵,临敌变节是很正常的事,不会引起他的疑心,只是赵师爷那里稍稍麻烦一点,因为他知道咱们是堂兄弟的关系,叛兄离兄的去投靠他们,这多少会让他在心里打鼓,不过贪慕虚荣,在乱世中企图混水摸鱼者自古有之,他见过我在烈火中进出自由的本事,在他眼中怎么也算个有本事之人,刘振庆用人之际,正在网络四方英才,我既自愿投靠,他有些疑问,也不会因此错过我这样的有用之材。”
说到这,我见朱大哥还有些过意不去,便劝道:“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在十间房放孙德忠出围的时候,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何必过意不去,你是我们几个的主心骨,有事尽管吩咐便是。更何况打入敌人内部,这种具有挑战性的工作,既紧张刺激又能考验一个人毅志力,历史的安排,让我有机会当一回清光绪版的‘杨子荣’,这也曾是我儿时的幻想,这种事,不是每个人一辈子都能碰到的,我也想借此证实一下自已是否有特工的潜能。此次前往平安堡人不宜过多,多了会引起孙德忠的怀疑,我一个人行动反而更加灵活机动,便于脱身。”
朱大哥见我愿意从事这项工作,也放下了心。志子道:“你到平安堡后,如果有什么消息传递,可以找平安堡的一个巡夜老更夫,此人叫徐成,是将军在平安堡安置的眼线,他可以将你的消息传递出来,你先说接头的暗语是,‘你每天夜里打几遍更竹,’他道,‘不好说,要看天气情况,’你再说,‘没有你打更竹的声音我睡不好觉,’他说,‘我和别的打更人不一样,我打更竹是为了提醒小鬼们注意别耽误了时辰。’”
我笑道:“这接头暗语听着怎么有点吓人。”志子解释道:“这个徐成是平安堡有名的鬼不怕,整天对别人说,他是吃得是阳间饭,干的是阴间活,打着更竹为的是提醒鬼神们在外面别留恋太久,早点回家。所以由说他将这暗语说出来再正常不过,别人也已经习惯了他这么说话,不会疑心。”我一本正经地说道:“接头暗语应改成,‘同志,现在几点了’,对方道,‘现在是六点一刻’,这样的台词我比较熟。”朱大哥哈哈大笑道:“真把自已当成解放前的地下党了。”我憋住笑容道:“反正现在的老百姓也没看过这样的影片,拿来现成的台词用用也没人知道。”志子道:“接头暗语将军与他早已制定好了,咱们想改也得等机会,你一句同志说出来,别人非听糊涂了不可。”
开了一会玩笑,小汐忽然道:“你到平安堡去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带上我吧。”我们不由得一怔,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朱大哥道:“此行还是有一定风险的,你不害怕?”小汐道:“只要能和东哥在一起,什么危险我都不怕。”我知道小汐自从和父母分别后,长时间和我在一起,已经产生了依赖感,不想离开我。不禁十分感动,想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头,对朱大哥道:“孙德忠以为我们俩个是纯粹的亲属关系,应该不会怀疑什么,带上他也可以,怎么说也是个伴,彼此有个照应。”朱大哥和志子见我同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们也知道小汐的罗汉弓威力惊人,有这样一个“大保镖”在我身边,安全系数将成倍的上涨。
朱大哥道:“孙德忠这个人我没见过,如果藏宝室内的大夫人是他所杀,便能在其为人行事上能总结出一点,此人外表忠厚,却心狠手辣,与这样人的人打交道,你们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能露出一点破绽。此行目地只有一个,就要弄清平安堡的兵力布署,人员结构。待明白之后,便要找机会溜掉,不可久留,两军一但开战,炮火无情,免得误伤在自已人的手下。”
志子道:“依克唐阿将军与咱们有知遇之恩,现在为钦差与新任通判被绑架一事烦恼,如果有机会将他们二人营救出来,可为将军解除烦恼,只当成是咱们的一种报恩方式罢了。”朱大哥道:“此去平安堡处处危险,最重要的是先保全自已的性命,这种事赶上则已,赶不上不可强求。”我和小汐点头称是。
商量好细节后,已经到了晌午时分,我们吃过午饭,脱下军装,换上了百姓服装,小汐带上他的罗汉弓,便与志子与朱大哥辞行后,坐着一辆马车上路了。
平安堡距离绥化城向北七、八十里地路程,本是一处小村屯,不为人注意。因刘振庆这几年的强势发迹,己经在此处形成了一个“小政府”,并具有了一定的影响力,无论粮田税收,还是百姓间的大事小情,完全都自已说了算,根本不把大清律法放在眼下,最近又得到数千名兵马相助,更是越发的独断专行、嚣张跋扈,造反的迹象也更加明显。远近的百姓惧怕他的权势,途经此地时都格外小心,一但惹上刘家,别说告状无门,就连尸首异处,在此地也无人问津。
赶车的车夫仍是上次送我们到十间房的那个车夫,他常年受雇于旗营公干,对绥化城周边的情况十分熟悉,不用问路,只用了一个半时辰,便径直将马车赶到平安堡外围二里处。待我和小汐下车后,指着前面平安堡的方向告诉我们,前面就是平安堡,再往前走能遇到巡逻的兵丁,个个如狼似虎,看到马车来此,非将马车收为已有不可,还是我们自已步行过去吧。
辞别了车夫,我们奔着平安堡的大门而来。
平安堡虽有七尺多高的简易城墙,但看起来更像普通的院墙,只有一尺来厚,十分单薄,与我想象中城坚墙固的想法有很大的差距,心想,若两军交战,这么薄的墙壁根本抵不住镇边军大炮的攻击,刘振庆想以此做为反清的根据地,未免有些过于天真。
平安堡门前果然有十几名兵丁在巡逻。看见我们走过来,立刻围了上来,领头的一名小头目喝道:“哪里来的?”我早有准备,抱拳道:“兄弟是绥化厅人士,做药材生意的,有事来求见十间房的孙德忠,相烦通报一声。”
可能是最近过来投靠的人较多,那头目见到小汐背着一张弓箭,似乎有些武艺在身,以为我们是被游说到这里参军的,而且又提到了赵师爷表弟孙德忠的名号。面上气色登时缓和,也抱拳还礼道:“原来是孙大人的熟人,你跟我进来吧,我替你通知孙大人。”说罢让众兵丁让开一条路,带着我们走进大门。
平安堡内甚是热闹,在刚一进堡处放了一张桌子,有四、五十人在那里排队,桌后有两个人负责在登记着什么,另有四、五名兵丁在队伍旁维持着秩序。见我和小汐进来,示意让我们排在队伍后面,那领我们进门的头目摆摆手,将其中一名士兵招呼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士兵便点头让开,那头目带着我们向堡内走去。
走进堡内几十米的距离,看见有一大片操场,操场上有数千名兵丁在那里演练着队形。个个手持长矛,衣甲鲜亮,动作虽然还不是十分规范,但人员齐整,声势惊人。
我和小汐看此情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旗营的探子没有说谎,平安堡内果然有数千名兵马,难怪刘振庆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此造反,单就这数千名兵马就足可与朝廷对抗一段日子,看来这回镇边军要有大麻烦了。
我们跟着那头目穿过操场,来到一处大宅前,门上的一块匾额上用隶书写了两个大字,“刘府”。这显然是刘振庆的住宅。我心想,若是他们造反成功,这里岂不成了,太祖皇帝故居了!还能有一定文物价值,可惜绥化历史上只留下你刘振庆的一个骂名,没有达成你开疆拓土,称霸千秋的伟业。
那头目将我们领到府内的客房中,让我们在此稍适休息,他去通知孙德忠来此相见。
偌大的一间客房只剩下了我和小汐两个人。小汐道:“东哥,他们的兵力还真不少,咱们的援军未到,如果他们现在就去攻城,凭人往上堆,也能把这绥化城拿下来。”我道:“两军对垒,人多固然重要,但要想最后赢得胜利,靠的却是战斗精神和气质,这里虽然人多,毕竟是刚刚拼凑在一起的,只能算是一群乌合之众,远不及镇边军训练有速,师出有名。兵者贵精不贵多,既使现在开战,也不见得就马上输给他们,咱们要抱有必胜的信念去战斗。”小汐虽然听不懂大道理,但一向对我颇为信任,我说不会输,那一定不会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的观点。
我们小声闲聊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走步的声音,随后进来一人。只见那人身材稍胖,年逾五十,正是杀妻弃家而逃的孙德忠到了。
孙德忠一见看到我和小汐,不禁喜出望外,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道:“孙老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你可想煞老哥了。”我也故作亲热道:“是呀,我也是因为想你,才弃官不作,特意来投靠你。”孙德忠十分高兴,拉着我的手落坐后,笑道:“刚才听士兵来报,说绥化城有个做药材生意的求见,我还在纳闷,心想除你之外,也想不起来绥化城内还哪一个是做药材生意的朋友,过来一看,果真是你,你还能想起我这个落荒而逃的老哥,我真是高兴的不得了。”我安慰他道:“英雄都有落难之时,老哥岂能为小小的挫折而落寞,现在不是正春风得意吗”孙德忠哈哈一笑,道:“不瞒老弟说,虽然我看管军饷不利,但幸好有军师向主公讲明,说能攻破藏宝室取宝之人,定然道行了得、武艺高强,藏宝室被抄,罪不在我。主公相信军师之言,依然任命我掌管后勤财物。”说到这,又美滋滋地小声道:“这可是将来平定天下后‘户部’大臣的美差。只要有了这个职位,出人头地,指日可待。”我心想,生你养你的父母家人尚关在通判厅衙门的大牢内,你在这里闹的越欢,家人那里斩首示众的越快,你却只顾自己的前程事业,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还能笑的出来,可见你这人心性淡薄,有如禽兽一般。
我心里在骂他,脸上却是笑意盎然,问道:“军师是谁?”孙德忠得意洋洋地讲道:“军师是我的大表哥,绥化理事通判厅的七品教授赵镇赵师爷。”这本在我意料之中,但还是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赵师爷,他也投奔到堡里了?”孙德忠道:“赵师爷乃是主公的第一助手,相知相交多年,当然要助主公一臂之力,将来这开国宰相之位,非他莫属。”我道:“外界传闻平安堡要举兵造反,我在旗营当差都听到风声了,不然我也不会过来投靠老哥,在旗营当差没什么前程,跟着老哥一齐打天下,兴许还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原来我还为起兵之事,心存疑虑,不知真假,现在看来,是确有其事,我日后便在你的帐下谋个差事,有老哥你的这杆大旗在,也不愁兄弟没口饭吃。”
孙德忠道:“起兵造反一事早已运筹数年,只是最近才准备周全,你们旗营消息滞后,若再晚些知道,早就改朝换代完毕了。你老弟与我一见如故,若没有你仗义相救,老哥此时定会被下到牢中,等待问斩了,以你一身降妖除魔的本事,在这里不愁没有施展,将来我找机会向主公报告一下你的情况,让你才得所用,也好有自已的一席之地。”我抱拳道:“如此有劳哥哥了。”
孙德忠看了一眼小汐,道:“这孩子干起活来,有股子力气,今后也让他多些锻炼,也能有些成就。”
小汐在他家当过长工,受尽压迫,虽然曾一把火将孙家烧去一半,至今仍然心有余怒,但也知道这里不是发火的地方,低头道:“多谢老爷成全。”孙德忠听他还在使用平安堡的旧称号,想起了在十间房当大财主时的风光,不由的心中一酸,应道:“好说,好说。”又咬牙切齿,自言自语地说道:“将来属于我的东西,我会加倍拿回来。”我知道他是指被旗营没收的家产,心道:“恐怕将来你连葬骨灰的地方都没有,还谈什么索回家产,一个地道的乡村财主,企图在别人的教唆下成就一番造反的大事业,此举不亚于痴人说梦。”
听孙德忠说了一会他的伟大“抱负”,我问道:“堡门前排起了长队,他们是干什么的?”孙德忠收起那一副狂傲的嘴脸,道:“最近四面八方来投奔主公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赶过来报名参军的。”我恍然大悟道:“难怪我刚进来时,维持秩序的士兵已为我也是过来报名的,示意让我也排在队伍后面。看来主公义旗一举,四方英雄无不望风响应,这绝对是个好兆头。”孙德忠面色有些尴尬,道:“用人之际,当然汇聚人力最重要,也不在乎多花几个银子。”我有点奇怪,问道:“什么花点银子?”孙德忠道:“为了尽快充实兵马,主公派出上百名能说会道之人到各地游说,凡是能到平安堡参军者,每人每月可领到五两银子的俸禄,还可以在平安天下后,世代永享此待遇。这年头活不下去的人到处都是,意思一传达出去,只几天的工夫前来报名应征者便达到了上千人,虽然堡内人气逐渐兴旺,但我这个主管后勤财务的‘大臣’却在银两上难免有些捉襟见肘,不得不请示主公,让军师的施展法术从各处往这里运银子。”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门前排队的都是在生活上难以为继的穷人,大家为了能活下来,听受平安堡的鼓动,过来混口饭吃,刘振庆抓到这帮人的弱点,让他们为自已卖命,此举虽不高明,但却能迅速筹到兵源,也不知这主意是谁出的,颇为了得,只是不知这样召来的兵丁在沙场上的战斗力如何。
我故意问道:“赵师爷施展什么法术运银子?”孙德忠虽自认为与我关系甚好,却不敢过多地谈论赵师爷的事,含糊其词地道:“我只是听说他有些手段,具体的事也弄不明白。”我听出他有些言不由衷,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孙德忠将话题扯到别的地方,道:“还记得在汇丰楼喝酒的几位朋友吗?”我忙点头道:“当然,他们也在堡内吗?”孙德忠笑道:“也是你们有缘,他们也是今天刚赶到这里,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晚上我请你们到我房内喝酒。这也许是大战前咱们最后一次喝酒了,马上下月初三日期临近,到时战事紧张,再聚到一起喝酒恐怕难上加难。”我问道:“上次在十间房分手时你对我说,下月初三要成就一番大事业,莫非下月初三是主公起兵的日子。”孙德忠哈哈一笑,道:“兄弟你思维敏捷,果然非同常人,你说的没错,这几日堡内兵马正在加紧操练,为的是在下月初三一举将绥化城拿下,然后用此城祭旗,召开誓师大会,诏告天下,从此高举反清王旗,直至江山一统。”说到这,又对我们小声道:“此事不可外泄,以免被奸细探知,报与镇边军知哓。”说罢站起身来告辞,我和小汐忙将他送出门外。
孙德忠到门外后,将负责接待工作的兵丁招呼过来,让他好好安排我们休息,不得有误。那兵丁答应下来后,他这才一步三摇地回去了。
我和小汐目送他远去,回到屋内重新坐下。我问道:“今天距离下月初三还有几天?”小汐算了一下道:“今天是二十八,还有四天。”我来到这个时代后,日期上有些混乱,算不清具体的日子,听他说还有四天,这才感到时间紧迫。小汐道:“想办法与打更人尽快接上头,将消息传回去,让将军做好应战准备。”我点头道:“将军身经百战,不会将平安堡这几千名士兵放在眼下,只要咱们消息传递及时,攻被平安堡,活抓刘振庆是早晚的事。今晚与他们吃完饭后,马上去联系那个打更人,将消息传递回去。”
我们意见统一后,便开始躺下休息,为晚上的行动养足体力。
晚饭时分,孙德忠果然派人来请。我和小汐随着那随从通过平安堡的街道,来到孙德忠的住处前。
孙德忠居住的是一座五、六间大小的青砖房,规模与他在十间房的住宅简直是天上地下。想是他这种档次的人物在平安堡内比比皆是,也得不到太多的重视,若没有赵师爷的关系,根本就到不了刘振庆的眼下。
我们临进门前,看见远处有四名轿夫抬了一顶轿子过来,似乎也是奔这里来的。我和小汐住足看了一下,只见轿子停下后,里面出来一个高个商人,衣衫华丽,手持一柄折扇,手指上还带了一个硕大的翡翠戒指。我怔了一下,随即认出了此人正是京旗屯﹙今黑龙江省望奎县﹚的八家商号的总掌柜范景宣范大老板。当初孙德忠在绥化城内汇丰楼请我们喝酒,此人当时也在坐。
范景宣也认出了我,立刻满脸堆笑道:“这不是绥化城旗营的孙老弟吗,幸会,幸会。”我见他率先开口打招呼,忙迎上两步,抱拳笑道:“原来是范大哥,多日不见,依然身体健朗,幸会,幸会。”范景宣十分高兴,上前挽住我的手道:“孙老弟太客气了,我原本就想今日晚宴定会遇到一大帮的好朋友,没想到第一个就遇到了你,咱哥俩真是有缘,老弟是什么时候到的?”我道:“下午刚到,范大哥你哪?”范景宣道:“我也是下午刚刚到。”我们边说边手拉着手一同步出孙德忠的住宅。小汐见我们早就相识,也不多问,跟在后面进入屋内。
可能是我们来的稍晚了些,房内正中央早已经摆好了一张圆桌,上面放满了美味佳肴,周围坐了四、五个人,只是尚未动筷。见我们携手进来,桌边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有认识我们的便开始打招呼。
我迅速地看了一眼众人,除孙德忠之外,另外还有两个熟悉的。余庆﹙今黑龙江省庆安县﹚的胡长喜,通肯城﹙今黑龙江省海伦市﹚的满人莫多成觉也都在座,其余的两个人甚是眼生。
孙德忠见我们到来,甚是高兴,过来招呼我们在桌边坐下。小汐扮演的是随从角色,不便上桌,站在我身后伺候。范景宣与众人早就相识,不须要引见,我不熟悉的两个人,孙德忠马上为我介绍,原来是平安堡内负责带兵的头领,一个年纪大的是退役多年的乡团教练,名叫杨新之,另一个曾在满清军队中干过几天的外委把总﹙相当于正九品,现在军队中的营级干部﹚,名叫李长生。因何离开清军队伍,孙德忠没有说明。
桌上众人都尊称杨新之和李长生为将军,两人厚着脸皮泰然处之。我心想,刘振庆造反尚未成功,送出去的官帽却己经满天飞了,这两人充其量会些带兵手段,与依克唐阿相比简直差了十万八里地,居然也敢受将军的称号。
孙德忠向他们介绍我时,为了表示隆重,特意提到我是刚刚投奔过来的镇边军旗营的“百长”。杨新之与李长生闻听都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甚为惊讶,那种感觉有点像地方武装遇到了正规军一样,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
杨新之问道:“孙老弟既是旗营的官长,对旗营的防务定然熟悉?”我道:“略知一二。”杨新之喜道:“那今后在用兵打仗上可得多帮着出出主意。”我点头道:“那是当然。”
孙德忠见我们打过招呼,端起酒杯道:“大家万众一心,保佑主公早日完成夙愿,咱们也能借着这颗大树遮阴避雨。来,先干一杯。”说罢,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干,众人随着他举起酒杯跟着一饮而尽。
一杯烈酒下肚,众人的兴致也高涨起来。杯来酒往,淋漓畅饮。不一会工夫,便都有了几分醉意。
李长生借着酒性,在衣袋内摸出几块竹制的令牌,桌上众人每人发了一块,道:“这是刚刚制好的出入军务令牌,大家都是为主公忠心办事之人,带在身上方便一些。”众人知道令牌的重要性,忙各自收好。
我的酒量也还可以,跟着众人连干几杯。范景宣在我身旁就坐,小声对我道:“孙老弟,酒迷心智,适可而止。”
桌上众人都维恐对方喝得少,想尽办法劝酒,可这范景宣竟主动提醒我少喝,不禁颇出我意料之外,抬头去看他的双眼,想猜出他是什么想法。范景宣冲我眨了一下眼晴,脸上流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示意我不可多问。我心中有些奇怪,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桌上人多眼杂,也无法再去求证结果。
我晚上还有事在身,不敢放量去喝,见众人酒兴渐高,便借口出去方便一下,来到屋外避一下风头。小汐与我形影不离,趁别人不注意,也跟着溜了出来。
外面夜色已黑,街面上的行人开始减少。我们仔细熟记平安堡内的地形,一是为回去后对将军汇报情况时能讲清楚做准备。二是为了自已一但情况危急,逃命时留下后手。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街头传来敲竹筒的打更声,心头不由的一喜,迎着竹筒的声音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