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娟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杨军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孩子手术要多少钱?”
“二十万!”
杨军一顿,道:“还真是不少啊。”
“是呀,就是老头搭上老伴两条命也不值这个数呀。”
杨军又是一顿,道:“看开点,总会有办法的。”
老头摇了摇头,沮丧道:“没办法咯,没办法咯!”
杨军离开医院,带着一种淡淡的伤感。黑老头说,最近他拼死拼活地‘骗人’,每把都做足了功夫,单单是今早上那个女人就调查了半个月,花了不少钱,本来以为会好好捞上一把,虽然不能凑上那二十万的手术费用,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燃眉之急,只是被杨军这一弄,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老头眼神迷离地坐在医院门口,撸起裤管,嘴里叼着一根旱烟杆,呆呆地坐着。
下午,杨军来到天仙楼,德叔的手下把杨军带到房间里,关上了门。
三爷手持折扇,永远弥勒佛般的微笑,道:“杨军呐,你可算是来了。”
杨军站着,道:“途中遇到了些事情,晚了点,抱歉。”
这一次,倒没有上次的那般紧张,入乡随俗,和真男人在一起久了,自然是爷们。
三爷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道:“不打紧,不打紧。杨军呐,上次你可给我长了脸。那些刚出头的小子,就是得教训教训,否则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哼!”
杨军道:“上次出手鲁莽了些,如果没有德叔在场的话,怕是要吃大亏了。”
德叔面色一沉,神情有些紧张。
三爷哈哈笑道:“英雄出少年呐!这次这个任务非你莫属。”他将折扇一合,立在身后的德叔就心领神会,对着杨军道:“有个男人,道上叫他‘混江龙’,曾经是个记者,这是他的资料。”
“杀了他?”杨军剑直佛心的问,说得时候轻描淡写,但是心脏却似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地响。
如果三爷点头,那么杨军还能怎么办?
罪大恶极,又能怎么样?杨军似乎从来都难登大雅之堂,属于那种生下来就应该在默默无闻中终了此生的那一类人,虽然会了一些拳脚,但是他至少不会大逆不道违背老爸临终遗言在拳击擂台上用性命来换取纨绔门大吃一顿都不够的几千块。
杀人,这个念头对于每个人来说并不陌生,但是之所以付诸于实践者寥寥无几,要么是没有单手撑天欲盖弥彰手握大权,要么是上位者畏首畏尾。原始积累过程的罪恶肮脏惨不忍睹,杨军暗暗握紧拳头,如果杀人,那又当如何!
三爷打开折扇,道:“这些我不管,我只要他手上的资料。”
“明白!”杨军就是服从命令的军人,拿起资料,由上而下的看着。
三爷长叹了口气,道:“杨军,你可别小瞧这混江龙,他可是让我头疼的主,这次狮子大开口,要从我这敲一百万,这已经是他一年内第三次跑到我面前要钱了,哎,遇到这种视钱如命还会乱咬人的疯狗,还真是一件晦气的事。”
有钱人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一百万来,而没钱的人却只能面对亲生孩子救命所需要的二十万,坐在地上茫然无神抽旱烟。
差距,人生下来就横亘着这种差距。
杨军将资料合在手间,大意明白了三爷是想要取走混江龙手头上那些对自己不利的资料之后,心头也不禁有些宽松,只是取资料而已,万不得已,自然是不会兵戎相见你死我亡,但是又一想,这混江龙胆子大到近乎疯狂从青帮口袋内取钱花,还三番四次出尔反尔,这种人能够活得下来,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黄昏的时候,古道热肠的杨军竟然请来满心焦虑不安的老道人喝酒,在一家还算简单的街头小店内,点了几瓶冰镇啤酒,简简单单的小菜上来,却又发现张大雷瓮声瓮气地走了过来。
杨军扯着张大雷三人凑成一桌,张大雷却欲言又止,瞪着杨军看了一会儿,最后直接把那罐瓶酒给咕噜咕噜喝了精光,脸刷的一下红了。
杨军笑话大雷子虽然人高马大,但酒量不行,又夸赞老道人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军哥,你当真要帮三爷办事?”喝完酒的张大雷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那团火,自小与杨军一起长大的他,自然明了杨军一向以自己拳王父亲为傲,还梦想某天成为一代宗师,继承他父亲的衣钵,可是出了校门的杨军骨子里与搏击拳台相斥,现在更是在三爷手下混得如火如荼。
杨军哪里不知道张大雷心思,硬生生递过一瓶酒,只想塞住张大雷的嘴。
张大雷何等脾气,右手一推,直接将那瓶啤酒甩出三米之外,碰的一声,连同那小店老板都为之一惊,瞧张大雷满脸血红,自认为是喝多了,耍酒疯,更不敢多说什么。
张大雷表达能力不行,有些话想吐但是跳到嘴边又觉得不妥,生生咽了下去,如鲠在喉,难受得他只把眼前那两瓶酒咕噜咕噜都喝了下去。
杨军乘着这会儿功夫从口袋内掏出一根软白沙,象征性的朝老道人推了推,原以为老道人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头,却不想老道人接了烟还问杨军要火。
老道人从来都只抽廉价的旱烟,因为一个月三十块的硬质烟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要了老命。
喝完酒的张大雷瞪着两个满是血丝的眼睛望着杨军,杨军似笑非笑地抓着桌上仅剩的那瓶酒,双目生寒地望着张大雷,“敢不敢杀人?”
张大雷身子为之一振,虽然这些年一起来,他与杨军一起打别人一起被别人打一起丧心病狂,但是从未想过杀人,这话从杨军口中吐出,自然让他大吃一惊。
杨军轻描淡写吐了一口烟圈,向台前那五大三粗的老板又要了几瓶‘青岛’,一副牲畜无害地把酒放在张大雷眼前。
杨军道:“打拳?上擂台?一个月赚多少?”
杨军把烟头踩灭,吐了口口水,望着张大雷,道:“我不想再这样贫穷下去,我不想那些曾经伤害我的人再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我还是灰头土脸甚至抽的烟还是这种三块钱一包的软白沙,我要让那些羡慕的目光汇聚我,包围我,哪怕这个过程有多么肮脏。”
老道人觉得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么多,自然是不合时宜的,用肘撞了撞杨军的手,杨军显然没有就此妥协之意,又道:“大雷子,我相信你会懂我的。”
小店门口悄无声息多出了位少女,少女缓步走到杨军那桌子,这少女一出现在这说简陋也简陋的小店时,那些雄性牲口只把眼擦得很亮,都暗道自己是看花了眼。
其实这女子倒也不是穿得多么超凡脱俗满身名牌,只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神秘气息,让人觉得惊艳之余又生出那么丝丝诡异。
杨军更没想到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陈娟居然会破天荒地来到小店里,连忙招呼陈娟,并且给陈娟这个有酒精过敏的女人倒了一杯啤酒。
陈娟只把酒杯摆在桌前,并未喝下,两眼入神的盯着杨军那厮吞云吐雾。
张大雷自打陈娟来了之后,就若有若无地紧张起来,眼神一开始还横冲直撞地对着杨军,但是这会儿却躲躲闪闪。
老道人自陈娟进门之后,目光就从未从陈娟身上落下,生了根般望着陈娟。杨军这厮还以为是老道人瞧上了陈娟这美貌无双兼神秘的女孩呢,心下暗笑起来。
不是嘲笑,只是觉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这老头是君子么?
老道人忽然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满眼诡异地望着陈娟道:“姑娘,你这面相怪呀。”
杨军别过脸去,瞧见老道人一本正经地模样,噗的一声将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吐了出来,却飞到张大雷那贴片平头上,张大雷脑袋一倾,半截香烟就倒在地上。
杨军道:“老哥哥,你怎么还死性不改,见人就开骗?”
杨军自是认为老道人又要胡言乱语一通牛鬼神蛇乱扯了。
老道人目光一横,对着哼哼哈哈心不在焉的杨军,道:“你懂什么?虽然黑老头我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道人,但是吃山靠山,傍水吃虾,总懂那么一点门道了。”老道人说完,又一本正经起来,绕着桌子把陈娟看了一圈,道:“姑娘,你可愿伸出手掌让黑老头我看上一看么?”
老道人不是以神仙道人自居,而是以黑老头的称谓,单单是这点就让杨军肃然起劲,难道这黑老头还真从陈娟身上瞧出什么来?
“你要左手还是右手?”陈娟道,毫无表情可言,天然一尊佛像般,对于陈娟,莫说是那种矫情无比的淘气撒野,便是平常人最喜闻乐见的表情也没有,这种近乎惊悚的镜头只有鬼片中的女鬼身上看到。
老道人微微一笑,道:“命格之中以左为尊,那就左手吧。”
陈娟伸出左手,老道人正欲凑过身子,门口却有一老妇人气喘吁吁的跑来。
“黑老头,你家孩子在医院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