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围捕祸乱不知父踪
凶悍的帝国士兵排成密集的队形押送着几名囚犯,在他们威严的面前,囚犯们全部戴着镣铐,并被帝国士兵捆绑在几条高大的囚车木桩上。
两旁士兵们手执长鞘弯刀,冷峻的视线在人群中梭巡,似乎警惕着随时骚动的苗头。
通常,帝国士兵喜欢白天的时候出动抓捕,因为他们想要普通百姓亲眼看到,在帝国的统治下,任何反抗者都会面临生命被威胁所付出的代价,以达到杀一儆百,震摄四方的目的。
尽管这种暴行很不得民心,甚至有些残酷。
如果一旦靠近夜间突袭而抓捕,却显得更可怕,因为他们不想被捕者得到任何喘息的机会,也或者已经有充足的证据可以直接下达通杀令,而帝国士兵在夜间出动,比禽兽更可怕!
菊泽村只是位于矮坡林近郊的一个小村庄。
这里的人口并不多,是由几十户家庭组成,由于近年饥荒和战乱,这样规模的村庄其实并不多。
村民的日常生计主要来自于农耕作物,还有依靠附近的森林补取些资源,这一带原本属于偏隅的村,向来外围势力不敢轻易侵犯,除了偶尔碰上山上的猎人或前来采集草药的医师,地方税务官每年只会过来一次。
菊泽村基本上都是与外面的世界隔离着,少有外人往来打扰,只有偶尔听到山林上的飞鹰鸣叫和村郊黄羊奔跳时的声音。
但今天,周围却是充满马的嘶吼,人的哀嚎,还有呼喊,声音越来越清晰在马羽的眼前。
远远看到有些房屋烧着了,熊熊烈火,映现出数十名身穿铠甲的陌生人将小小的菊泽村广场中央围得密密层层,水泄不通;前方一排弓箭手侍候状态,恐怕连飞禽走兽都难逃一只。
全村百姓都被赶到村中的空场地上来,连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的老弱病残都被士兵们像拖柴一样拖去了。
天色一片灰暗阴沉,周围空气异常压抑,只有眼前熊熊火光映现出周围人群木立的情景。
马羽努力地往前靠,却无法分开人群,只听到广场中央传来一阵粗豪的声音。
“我可以代表整个帝国发出表态,我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挑战帝国的底线和权威,我不想你们最后有着同样悲惨的结局。”
说话的是一个将军装束的男人,他身形彪悍,扁平的面部长着一只矮根鼻,但双眸间透出精明而谨慎的眼神,一身锃亮的铁盔伴着腰间佩剑发出铛铛的摩擦声。
马羽从未见过他,但常常听父亲描述过帝国军队的装束,再从他的穿着,肤色,相貌来看,应该是帝国军队的人,且是众士兵之首。他自始至终都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人群。
马羽的注意力被那将军身后的另外几个人吸引过去,他震惊地看到人群围集的广场中央,那是他的几个乡亲被绳索绑了起来,在他们身后,是一座高大的刑架。旁边一个副官带着满脸的怒容呜哩哇啦地大说一通。
“只要你们交出同伙的名单,我可以饶你不死。”
副官随后把脸靠近囚犯面前,用冷冽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前段时间大通河溇江河官船被劫事件中,我们失去了重要的货物。”
“拓跋戍将军非常重视这件事,曾派出搜查队追踪到方圆三十里之外,掘地三尺,谁知所经之处,劫船者却神秘消失,只找寻到一张图纸,有着帝国工场的重要文件。”
“今日早上,有人举报,我们怀疑有人泄漏了帝国工场的秘密。”
“将军府以帝国的名义,共犯同样面临是叛国罪的指控,你们还有什么反驳?”
被绑的几个乡亲默不作声,但马羽从他们的眼中里看出了答案。
“难道我们有人在给帝国工场做事吗?”
马羽开始觉得有些难受,他想要挤到前面对着副官喊叫,语音却卡在喉咙里,他无法分开人群,有种莫名恐惧感几乎快要压倒了他。
“敢追捕不敢面对强敌吗。”
“呸!帝国的走狗”
为首的一人虽然心存恐惧,但依然没有表露任何妥协的声色,就像准备慷慨赴义的殉教者,面对有如漆黑暴风的来临。
“喔喔喔!”
将军把手一挥,旁边的士兵会意上前,弯刀刺入了几名囚犯的胸膛,像残忍锯一般,副官而无睹,鲜血四处飞溅,瘫软在地。
“不!”
马羽撕心裂肺地叫喊起,周围的村民见状,都不禁身体僵硬,毛骨悚然。
将军冷冷地俯瞰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几名囚犯,脸上没有任何杀人的表情,就像屠夫面对牲畜一般。
漆黑的浊流不断逼近,大家都很清楚,只要上前阻止,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不过村民们有时却又紧紧地靠在一起,挺起身,像一股洪流般前赴后继逼向士兵筑起的人墙,以更强烈的愤怒抹掉眼前的恐惧。
马羽大惊失色,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帝国的士兵为何要包围在此!
马羽心中惊疑不定,母亲应该还孤身在家里,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马羽不敢再往下想。他熟知周边的环境,借着夜色悄然躲开这些士兵的包围圈,摸进家里。
附近亦有不少帝国士兵,他们个个凶神恶煞,亮出冰冷的弯刀,沿着村道对每一间房屋,破门而入,疯狂搜索。看到青年以上的男子,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抓捕出来,各种惨叫的声音愈发清晰。
马羽躲在暗处,强忍鼻息,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如今是满面骇然,惊吓到手足无力,只得被士兵活生生地拖了出来,押送到广场中央。
人群中有人骚动,士兵便停止抓捕而上前先行镇压。他们清楚知道,即使有人逃脱,也飞不出村里,因为,帝国士兵早已把村口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蚊虫也飞不出去。
马羽趁机溜进家中,寻找着母亲的身影。
正好借着村中的火光,在窗口看到母亲躲藏在屋中的黑暗处。
“母亲!”马羽压低了声调。
他顿时忧极而喜,正欲翻身入屋内与母亲相聚,这才发现身前还有另一人影,待看清此人的面目时,马羽登时怔愣住。
只见此人中等个子,骨格精壮,穿着一件旧制式戎装棉掛,满是油污脏兮。粗黑的发茬有少许凌乱,可能连日来赶路,或是很久未曾梳理显得有些不自然的凌乱,宽厚的面庞,在昏暗中闪动着一对深沉的眼睛。
他身上带有钢铁,焦炭和冶炼场的气息,那是帝国工场的味道,正是他已有多日没见的父亲马跃,他怎么会在今晚突然归家?
马羽无声地翻窗而入。
“你去那儿了,羽儿。”母亲脸色仓白,眼睛掠过一丝恐惧,“我们很担心。”
“外面有很多士兵巡逻。”父亲低声询问,“我们怕你有危险,一直在等你!”
“我会解释,不过---”日子久没与父亲相见,借着暗黑的火光,马羽看见父亲两鬓有些微白,他单薄的身躯就像干风沙漠里的灯芯,随时会熄灭。
马羽低头回应,但下意识觉得重要的是村里有些不太对劲,但脑子里迷迷瞪瞪的乱成一团,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究竟为何原因。
“村里是怎么回事?”马羽想要追问,却被父亲打断了他的声音。
父亲突然停了下来,迅速踩灭地上的烟火,抬手示意马羽不要发声,同时侧耳靠窗倾听外面的动静。
透过薄薄的窗壁,依然能听到外面的嘈杂声,而父亲却听到另一些东西。
在屋外的旁边,有人砸门,靴子的踏步声,铁甲的铿锵声,马镫的摩擦声纷至沓来。
“独夫骑士团。”父亲开始变的紧张起来,但他努力克制心中的慌乱。
马羽清楚记得,父亲曾经提过的独夫骑士团,是为数不多通过严格训练而直接列入帝国骑士团的人。它原本是守护帝国最高统治者,装备最为精良且是帝国最亲信的人担任统帅,后来发展壮大,一百多年前征服了中州大陆并统治至今。独夫骑士团显赫的家世和战功让帝国同僚上下得到默许。
难道今天的事和他们有关?又或者间接和父亲搭上了关系?马羽不敢想象太多。
忽然前门被人擂响,一个粗暴的声音在叫喊,“屋内的人听着,我命令你们马上出来。”
“是搜查士兵?不…..”母亲楞住了,她惊乱的眼睛扫视着每一扇窗户。
“快,从后门逃走!”父亲压低了声音。
只见父亲交耳向母亲咕哝了几句,然后从怀中塞到一封牛皮包裹着的信函到母亲手中。
“出了村便交给羽儿。”父亲的眼睛扫视着四周,“羊圈棚枯槽处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不。不。不。父亲!马羽紧张起来,而父亲却坚定地把挣扎的马羽推向母亲那边身旁。
“你们先躲到后山去,然后去找寻一位叫止止道长的人?”父亲的话有些哽咽。
“可你怎么办?”母亲的手抖震了几下。
“我来引开他们。”父亲坚定的眼神死盯着前门的窗口,透过昏暗的光线,他解下衣脖上的围巾,是一条红布巾一闪而过,“我不能连累乡亲。”
“我要留下来战斗!”马羽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别天真!你救不了他们!”父亲严肃起来,眼睛直瞪马羽。
“你只需记住,他们是帝国独夫骑士团的人。”父亲的声音固执,也更强大。
旁边传来火焰的烟味,士兵在外面点燃了其它房子。
“快跑,趁他们没闯进门之前。”父亲把马羽和母亲推出后门。
“不要暴露你们的身份,听我的话,羽儿!代我照顾好你的母亲,快走!”
前门敲砸声再次擂响,马羽低下了头,长出一口气,马羽被母亲死死抓住的衣裳从黑暗中绕出了家中。
就在这时,两名搜查士兵闯进了屋内,他们身后站立着一匹高大的战马,马背上的人一身黑铁战甲,非常光亮,在黑夜中勾勒出他健壮的身肌,他的脸上套着古怪金属做成的面具,从前额到下巴紧贴着他的面庞,炯冷的眼睛和凸显的颧骨清晰可见。风吹动着他黑色的斗篷,显得威风凛凛。
“独夫骑士!”马跃跺脚把地上的余灰暗暗踢进草床底下,士兵周围看看环境,屋子不大,只有十多步开外,一下便可了然,独夫骑士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看来你是帝国工场出来的人。”
独夫骑士说话总是慢声细语,但语调犹如冷刀的锋芒一样足够伤人至深:
“看来刚才屋内不止你一人。”
独夫骑士像干尸般毫无表情。
“大人,家人都外出了,只剩下我。”马跃佯装咳了几声。
“一人做事一人当,无光乡村们的事。”
“看来你倒讲义气。”
他随即出击,像闪电一般的半弧光影划过低空,马跃来不及躲避,长枪已经把马跃的肩头朝下压倒在地上,士兵冲上前用膝盖死死压住马跃扭动的身体。
黑夜笼罩着马羽母子的身影,透过一条狭窄的通道,马羽与母亲已经无声无息地行来到村后的矮山林小道上。马羽接过母亲交给他的牛皮信函,这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信物,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远处之外,马羽回望熊熊火光的菊泽村,他失声尖叫起来,像是四肢失重无力。
一遍又一遍的哀嚎,直刺马羽的心,像是撕裂他的身体。
我要报仇,在每时每刻,直到死亡,要洗刷此时此地所有的耻辱。
他们还是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