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第49章 第49章

音遥的眼眶一点点泛红,

下唇微微颤了下。

法官和陪审团看完视频:“请证人音遥入席。”

音遥慢慢走上去,大概判断了下位置,

用身体贴着证人席的桌子坐了进去。

但在别人看来,他踉跄的身影更像是诡计被人戳穿后的紧张不安。

“请证人陈述证词。”

音遥清了清嗓子,尽量保持笑意:“我和被告廖垣宇先生曾经是情侣关系,但我对他的所作所为确实不知情,包括那份遗体捐献书也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签下。”

律师笑笑:“证人先生,那我就想问了,视频显示中你在遗体捐献书前看了很久才签下了徐恩的名字,何来不知情一说。”

一时间,旁听席上发出一阵哗然,一群人像是得知了惊天大秘密一样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审判长敲敲小锤:“肃静!”

见音遥不说话,律师笑得颇有几分得意:“综上所述,

器官.买卖一事我的当事人廖先生才是真的不知情。”

音遥也跟着笑,

这意味不明的笑容却让那个律师一下子愣住。

笑声愈发明朗,音遥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他擦擦眼角,

反问道:“我想请问这位律师,您在闭上眼睛的时候,

看到的是什么。”

律师好像被他戳中了心思,赶紧回头对审判长道:“我有异议,

我拒绝回答与案件无关的问题。”

“那什么是有关的。”音遥曲起手指掩了掩嘴,

“闭上眼睛能看到的,

无非就是一片漆黑,

还是说您看到了内心最深处不可告人的秘密?”

“请证人陈述案件相关证词,

不得做无关发言。”审判长再次敲响了小锤。

音遥循着声音转过头,

细致的眉眼水光潋滟:“对于那份遗体捐献书,

我确实不知情,因为,我是个盲人。”

此话一出,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就连审判长和陪审团们都不禁皱起了眉。

盲人?

音遥点点头:“那份文件是徐恩拿给我签名的,我承认我的确有私心,不想被人知道失明的事实,大概是出于逃避责任的想法,生怕文件出现错误所以想找个一起背锅的,我就签了徐恩的名字。”

音遥抬起头,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现在想想,如果我当初没有这种坏心思,现在变成遗体的恐怕就是我了。那我倒是很好奇,徐恩作为廖先生忠诚的下属,将这样一份捐献书夹杂在文件中找我签名到底是居心何在?”

坐在被告席上的廖垣宇没想到音遥竟然早就失明,为什么他先前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他真的失明了?随即,他求助地看向律师。

“我可以确定,这份捐献书开始是他们联合起来想让我签名,并且廖先生以婚检为由让徐恩载我去了医院,半路徐恩还给了我一瓶水,我见瓶口被拧开过,又闻到了里面有淡淡的药味,所以没敢喝,那瓶水我现在还留着,而且有警局对里面的成分检测报告。”

律师神色变得凝重,很快他就调整好状态继续道:“根据证人证词也无法证明这份捐献书是我的当事人廖先生拟定。”

法官点点头,又道:“传另一位证人入席。”

音遥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接着一个人内心在不断重复:“千万不能承认受贿,千万不能,不然就全完了。”

这声音他熟悉得很,不就是那个收了一百多万的警察。

法官看着证词,问道:“证词中说,你收了被告一百八十万元整替他篡改陈望生的尸检结果。”

本以为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了,结果这个警察却矢口否认:“这钱不是廖总送的,是我向他借的,我这里还有借条,因为我和他是高中同学,我们读书那会儿关系就很好。”

提起诉讼的警察瞬间看向这个胡言乱语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说得好好的,到了法庭又临时篡改证词,看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但是和之前提交的证词不一样。”

那个警察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其实是因为我嗜赌成性,欠下了一百多万的赌债,廖总替我还了这笔钱还劝我以后不要再沾赌,开始我说受贿,是因为没有听明白领导的问话,而且领导也对我进行诱供,我才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点头答应。”

“你放屁!”这时候,原告警方忽然拍案而起,指着这个男人的鼻子怒骂道,“你私改法医的尸检报告,导致法医也被你连累停职查看,还敢说没有受贿!”

“肃静肃静!”法官连说两个肃静以此来表达不满。

音遥做了个深呼吸,努力稳定下情绪,他不相信这事真的就被这些有钱人一手遮天,这可是人命啊。

但是法官们经过商讨一致认为,因为此案存在诸多疑点,所以只能休庭收集证据,又因为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所以于一周后进行二审。

旁听席一片怨声载道,音遥暗暗握紧拳头,这时就听到廖垣宇说了句:

“音遥,我是没想到你能拿出失明来反驳我,但那又怎么样,说我教唆杀人,你有证据么?”

说完,廖垣宇便和那个律师热情地握了握手:“宋律师,我果然没看错人。”

律师跟着笑:“过奖了。”

*

音遥走出法院的时候,司容正倚在车旁等着他,见他表情阴翳,关切问道:“怎么了,最后结果怎么样。”

音遥深吸一口气,笑容落寞:“我现在终于明白那句话,高尚的是个人不是某个职业。”

想起那个为了私利篡改口供的警察,又想起那个不顾纪律在法庭上破口大骂的警察,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音遥坐在车上打开手机,搜索了宋律师的个人信息,果然就像那些人说的,这是他从法官退休后接手的第一件刑事诉讼案,而且这个人风评很不好,任职法官期间就一手造成了大大小小各种冤案,但不知道他背后是什么人,都明目张胆到这份儿上了竟然还能安稳干到退休。

沉默良久,似乎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音遥缓缓面向司容。

司容对他这种明显有求于自己的小表情很是受用:“怎么了音秘书,这么看我。”

音遥的喉结上下滑动,半晌,他将手机递过去:“能……帮我查查这个律师么。”

司容接过手机只是看了一眼,心领神会:“他啊,我认识。”

音遥愕然:“你认识?”

“嗯。”司容点点头,“是Y.S公司律师顾问的老爹,以前是个法官,背景挺深,是我爷爷的挚交。”

这个宋律师和司老爷子竟然还是挚交?那这样说起来能容他三番五次在这造次的就是Y.S了?

“司容,Y.S真的是个正经公司?丧尽天良的事可都让它做绝了。”

司容耸耸肩:“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黑白,有时候不得不接受灰色地带的存在。”

这句话很是耳熟,好像当时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时陈望生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这句话真的就是根毒刺,再次扎进了音遥的心窝。

他忽然抬起手扒拉着车门把,但车子被司容上了锁,扒拉半天没打开,他气得使劲掰着门把似乎想给掰下来。

“怎么了,我又说错了?”司容赶紧按住他的手。

“我不管世界上什么黑白五颜六色都好。”音遥撇着嘴,鼻尖一点点泛红,“我要让廖垣宇坐牢,如果最后判不了他我就亲手弄死他。”

司容着实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他是不知道音遥为什么对廖垣宇这么大怨气,但廖垣宇确实也不是好惹的,他上面还有个很有本事的爹,当年松山集团就是他爹出资扶持廖垣宇一手创办,所以松山垮台对廖垣宇来说也不过轻飘飘。

“冷静点,有事可以和我说,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司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音遥通红的眼角,“不要哭,相信我好不好。”

越是听他这么安慰,音遥越觉得委屈。

他转身抱住司容,使劲扯着他的后衣领:“我不想再看到他了,他就像噩梦一样每天折磨着我,不断提醒我是个下等人,就算死了也没人在意。”

司容怔了怔,回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你不是下等人,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已经是我生命的全部了,你要真出点事我怎么办呢。”

不知道是听到廖垣宇那句“你有证据么”,还是这乱七八糟不尽人意的庭审结果,音遥只觉得心里抽抽的难受,可惜生在法治社会没有办法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宣泄痛楚,一次次被这些所谓的有钱人踩在脚底,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又想起那个Omega哥哥说的那句:“命运是没有破绽可言的。”

一瞬间,悲恸上涌,他没法控制眼泪簌簌下落,晕湿了司容的衣襟。

“如果你真的有办法扳倒廖垣宇,我答应你和你结婚。”

什么也不管了,只要廖垣宇死,做什么都值得。

“嘭咚——”司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但他还是平静地对音遥说道:“我希望你是因为喜欢才和我结婚,我并不反感你利用我,但我也不想因为这种事禁锢住你的后半生,音秘书,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所以希望你能做令自己感到开心的事。”

音遥听不到他的内心,但司容真的是这样想的么?真的会有人为了自己放弃一切机会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么?

“你这个人,不光疯,还蠢。”音遥无奈地倚在靠背上,眼前是黑漆漆望不到尽头的混沌。

“在你身边,可能我的智商永远只有七岁。”司容笑笑。

七岁?

音遥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七岁的男孩?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人。”音遥猛地坐直身子,“去廖垣宇家。”

音遥和司容两人在廖垣宇所在的别墅区徘徊很久,终于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背着书包沉默地往家走。

司容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拦住小男孩:“弟弟,要不要吃糖。”

小男孩本就精神恍惚,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大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拔腿就往家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妈妈!有坏人!”

通过这个声音,音遥可以确定他就是当初那个踢球时不小心撞到自己的男孩。

两人赶紧跟上,见小男孩跑回了家,音遥立马摸索着按下门铃。

很快,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微妙的女人,目光警惕地看着眼前两人:“你们找谁。”

“找你家孩子,有点事想问他。”

女人一听,就要关门。

“我们不是坏人,今天廖垣宇教唆杀人案开庭,你家小孩可能曾经受他指使在我身上安装了追踪器,他是很重要的人证,请你让我见一见他。”

女人柳眉紧拧,表情极其厌恶:“一个半大孩子能知道什么,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居心。”

“半大孩子也可以出庭作证,人命关天,难道你希望放任一个杀人犯继续为非作歹?”音遥的语气冷了几分。

“杀也杀不到我们头上,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快滚,不然我报警了!”女人的声音刺耳发聩,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使劲划着一样。

“我可以滚,但到时候你家小孩就不是证人而是从犯,他会带着这个污点生活一辈子,长大后他只会怨恨你们当初为什么没把他教好。”

女人脸色一白,慌张地咽了口唾沫,但嘴巴却依然硬得很:“你说从犯就从犯了?我还说我是国家总理,你信么,大家伙信么?!”

音遥眼见和这女的说不通,从口袋里掏出今天出庭时用的证物袋,吓唬道:“里面有警方针对追踪器进行的指纹鉴定,只要和你家小孩的指纹做个比对结局一目了然。”

虽然是吓唬她的,也根本没有什么指纹鉴定,但女人看到法院的专用证物袋后,忽然就怂了,结结巴巴道:“见就见就是了,吓唬我干嘛,但我先说好,你别吓唬我家孩子,他要是有任何意外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候,音遥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谢谢这位姐姐的配合。”

两人进了屋,女人说孩子一回家就跑上了楼不肯出来,最近这几天孩子状态也不好,经常做噩梦。

音遥清清嗓子,笑道:“我就从来不做噩梦,因为我不做亏心事。”

女人尬笑两声,暗暗翻了个白眼,敲敲孩子的房门:“小健,出来和妈妈谈一谈吧。”

“不要!”孩子尖锐的叫声从里面传出。

“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啊。”女人无奈地下了楼找备用钥匙。

接着,音遥听到里面传来小男孩凄厉的哭声:“我不想坐牢,我没有做坏事呜呜呜,我不知道什么追踪器呜呜呜……”

音遥笑了,也不知道是谁和这孩子瞎说了什么,估计就是廖垣宇那伙人,大概是宋律师让廖垣宇交代了全过程,然后赶在开庭前见了这个男孩,一番语言恐吓让这孩子这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

“监狱可不收你这样诚实可爱的小朋友哦。”音遥轻哄着,希望小男孩先稳定下情绪。

尽管他更需要别人哄。

“为、为什么……”小男孩犹疑地问道。

“因为你是无刑事责任能力人,还没有确立正确的三观,很容易被坏人哄骗,你也不知道那是追踪器,明明就是那个坏人说,把这个小贴纸贴到那个哥哥身上逗逗他。”音遥的语气轻快愉悦,其实他还挺喜欢和小朋友交流的。

小男孩沉默了许久,才发出委屈巴巴的一声“嗯……”

这时候,女人拿了钥匙上来,刚要开锁,房门蓦地打开了。

门后站着满脸委屈哭得眼红鼻子堵的小男孩。

看到音遥,小男孩更觉得愧疚,也不知道是看了什么奇怪的电视剧,双膝一弯直挺挺跪了下去:“哥哥我错了。”

司容赶紧帮着扶起孩子,抬手将他抱起来,刮刮他的小鼻子:“小健对吧,你记住,男子汉这一生只能跪三个人,你的父母,和……”

他看了眼音遥,露出灿烂笑容:“被你惹怒了的心上人。”

小健不明白,但看着两个哥哥没有恶意反倒还亲昵地抱抱他,恐惧打消了一半。

在小健断断续续的诉说中,音遥听明白了大概,果然宋律师提前找过这个孩子,还是在校门口把他拦下,告诉他追踪器的事千万不能说,否则会进监狱一辈子见不到爸爸妈妈。

就因为这句话,小健这段时间魂儿都丢了,做什么也心不在焉,有人敲门他就害怕是警察上门要带他去监狱。

音遥忍不住骂了句:“丧尽天良的狗东西,连孩子都吓唬。”

小健又说,几个月前他和小伙伴一起在小区里踢足球,然后住在他隔壁的叔叔过来交给了他一枚黑色的小卡片,说等一个高高瘦瘦的哥哥牵着小狗出来后,就想办法把这个贴纸贴到他身上逗逗他。

小健默默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奶糖,低着头交到音遥手中:“这是那个叔叔给我的,我本来想和小龙一起吃的,但是小龙生病住院了,我一直没见到他。”

很好,这是个很有利的证据。

音遥将奶糖揣进兜里,摸摸小健的头发:“到时候上了法庭你什么都别怕,实话实说就行,你相信我,还是相信那个白头发的爷爷?”

小健思考片刻,小手放在音遥掌心:“相信哥哥,因为哥哥长得好看,一定不是坏人。”

司容眯起眼睛,握住小健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小小年纪,还挺有眼光。”

要不是语气中那股醋味,音遥真要相信他是在夸奖小健了。

但为了防止廖垣宇和那个宋律师又要搞什么花花肠子,音遥打开手机录像,对准小健,轻声问道:“小健,你愿意配合哥哥做个小采访么?”

小健点点头:“我愿意!”

*

根据奶糖包装上的编号,警方找到了奶糖的售卖超市,并请他们调出了当天的监控录存为证据。

二审当天,音遥继续作为证人传唤,而廖垣宇和宋律师一见面就来了个热情拥抱。

只是音遥不知道,另一边,女人凄惨的哭声和警车鸣笛声响彻了整个别墅区。

和上次大差不离的审讯过程,只是多了些证据提交,宋律师依然侃侃而谈,只可惜满腹学识用错了地方。

他们咬得很死,包括那个作伪证的警察也一口咬定这件事和他无关,就连徐小北过来做人证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气氛已经进入白热化,廖垣宇闲极无聊地整理着精致的袖口,仿佛在说“赶紧完事吃饭了”。

音遥把奶糖提交给审判长,牵扯出了最后的证人,七岁的男孩小健。

但等了许久,也不见孩子过来。

就当大家以为孩子怕生不敢上来时,书记员慌慌张张跑上去,拿出一份报告书:

“很不幸地告诉大家,证人吴小健,于三个小时前在家门口被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撞倒,不幸身亡。”

旁听席上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廖垣宇的笑容愈发得意。

音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一遍:“身亡?”

书记员点点头,表情惋惜。

一瞬间,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进鼻腔口中融入肺里,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

他是真的没想到,廖垣宇竟然,能做到这种份上。真的,没想到,但凡是个人,但凡有良知,都不可能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手。

“廖垣宇!”音遥抄起桌上的水杯朝他使劲砸了过去,“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廖垣宇一歪头,水杯擦着耳际飞过,砸在地上碎成七零八落。

他哂笑着:“跟我有什么关系,熊孩子过马路不知道看车,我还在看守所待着,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他撞死吧。”

几个狱警冲过来按住音遥,将他使劲压下去。

法官在上面不停敲着锤子一遍一遍吆喝着肃静。

音遥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动了,他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U盘,狠狠砸在桌上:“我本以为,你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起码在此之前我还认为你是个人。”

他转头对法官道:“里面有吴小健提供的证词,条理清晰,客观公正。”

最后八个字,他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绝对不是,无效视频。”

廖垣宇一愣,随即坐正了身子,扬起脖子看向那枚U盘,似乎想通过那黑色的外壳看清里面的内容。

法官互相对视一眼,书记员将视频导入投影仪。

屏幕中,那个年仅七岁的小男孩认真地同所有人诉说当时发生的事情,说到伤心处,他稀淡的小眉毛委屈地蹙起,最后,他还对着镜头微笑道:

“我愿意对我说的一切负责,我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好孩子。”

音遥没想到,结尾这句话竟然成了小健最后的遗言。

一切,都始于那张遗体捐献书,为了它,已经有三个人因此付出了性命。

他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落在桌面。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喧闹,紧接着大门被人猛地踹开,两个警卫员根本拦不住,十几个家长带着七八个小孩从外面一窝蜂涌进来。

一个小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指着廖垣宇和宋律师哭喊道:“就是他们害死了小健!就是他们给小健奶糖和贴纸让他贴在别人身上的!”

“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还是人么!猪狗不如!这种人要是继续苟活于世我们还能安心睡觉么!”一个家长也跟着怒骂道,“死刑!让他死刑!”

群情激奋的家长根本不受警卫员的控制,如潮水般朝着被告席涌去,随手抄起桌上的文件朝廖垣宇砸去。

廖垣宇被砸得躲闪不及,脸上冒出条条血痕。

尽管没什么用的法官还在上面敲着没什么用的小锤大喊着没什么用的肃静,但此时家长们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怕把他们拘留罚款也没关系,这个仇一定要报!

就连那些对廖垣宇提起诉讼的警察也跟着掺了一脚,表面是过去帮忙维持秩序,实则一人在廖垣宇身上补了一脚。

法官没了办法,在上面大喊道:“休庭!稍后宣读判决结果!”

这一天,法庭变成了菜市场,几乎所有人加入其中要求法庭今天必须给个合理结果,兴许是架不住民愤,也兴许是良心发现,庭审人员在后面讨论了很久后重新开庭。

音遥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了。

廖垣宇因教唆杀害陈望生、教唆杀害徐恩,买凶杀害音遥未遂、非法器官买卖、串通警方篡改尸检结果、对公职人员行贿,再加一条检察院提供的逃税漏税,数罪并罚,判处终身监.禁。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满意,他们要的是死刑,但根据法律来判也只能是终身□□,虽然死了这么多人,可他手上却没沾一丝血。

宣读完结果,法官们在警卫员的护送下匆匆离开。

廖垣宇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宋律师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文件也大踏步离开了法庭。

音遥望着几乎变成死人的廖垣宇,知道这下子就算他老爹有天大的本事也保不了他,但终身监.禁,对于那几条枉死的人命来说,真的太轻了。

他冷笑一声:“便宜你了,在牢里欢度余生吧。”

*

法院外,炙热的大太阳在头顶喧嚣明泯,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六月份,正式迎来了夏天。

司容看到音遥出来,迎上去:“我见冲进去一大群人,怎么样了。”

音遥扬起嘴角,是不可多见的明媚笑容:“终身监.”禁。”

但笑眼中却含着细碎的水光:“小健……被他杀了。”

司容皱起眉,问询戛然而止。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确切说是司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因为他明白音遥现在一定很自责,要不是因为他去找小健出庭作证,小健也不会惨死,可谁能知道,廖垣宇贼心不死竟然买通别人让他们二十四小时暗地监视着小健呢。

音遥忽然觉得很迷茫,为了自己的复仇大计,牺牲了太多太多人,撇去徐恩不说,陈望生和小健本不该死,可真的是自己的原因么?难道不是廖垣宇从中作梗?

他想起书中的那句话: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是人心。

*

音遥独自一人来到了小健的灵堂,当日那个盛气凌人的女人此时呆呆地窝坐在角落,对于宾客的拜访视而不见,苍白的脸上黏着乱糟糟的头发,双目无神不知在看向哪里。

音遥看着黑白照片里那个笑得可可爱爱的小男孩,良久,俯下身子鞠了个躬,又走到女人身边对她鞠了个躬: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女人终于抬眼看了看音遥,随即转过头发出一声嗤笑。

“跟你没关系,是我不会教育孩子,让他轻信那群畜生的谗言,才导致今天的结局。”

女人深吸一口气,红肿的眼睛泛起泪花,摇了摇头:“真的,我现在就觉的,什么财富万贯,什么衣食无忧,都比不上,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想起小健在视频结尾说的那句“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孩子”,女人忽然弯下腰,将脸埋在胸前,肆意的哭声充斥在整间灵堂。

“小健,妈妈好痛啊……妈妈活不下去了……”

她不停地拍打着胸口,想让心不那么痛,但都是徒劳。

小健是单亲家庭,父亲在外面有了别的Omega后抛家弃子,这些年都是女人一手将他拉扯大,不负责任的父亲就连孩子到死都没来看一眼。

音遥默默地站在一边,想起自己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好爸爸,在妈妈去世那天也没有过来,打他的电话永远没人接,他现在只要想查就一定可以查到爸爸的住址,但他不想费这个劲,反正也不会改变什么。

既然这个人不想出现那就一辈子别出现,音遥也没有心情理会他,接下来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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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钓,是他们觉得劣性O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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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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