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第102章 第102章

守孝居家的日子说来也是无趣中带些清闲。

家里两哥一人躬身耕地,一人闭门苦读,二人早些年被压抑着的兴趣都在这段日子里展现开来。

司马旦喜爱与田间的老汉打交道,大热头天也想往外跑,不跟老汉说几句体己话他心里不舒畅。

司马光自幼便喜好史学,只是先前赴试总要学一套门面话,读一些只为应试的书,那嗜好便压在了心底。如今他守孝在家,无官一身轻,自然有大把闲暇时候尽情去读喜欢的书籍。

张儒秀待在一方小院之中,视野却早瞥到了先前搁置下来的各件小事上去。

一家人都是散财的性子,平日里有什么小钱,想着自身也用不上,便都赠给了穷苦的百姓手中。

大哥嫂嫂一家是这样,司马光也是这样。到头来,一大家的钱账还得叫张儒秀过来算。

几月相处下来,张儒秀早把自己那些事都同嫂嫂说了去。故而在六月困顿之际,嫂嫂立马就想到了自家能干的弟妹。

她倒是不怕自己吃苦,只是日日吃着素菜她那孩子受不了,便寻着张儒秀想个法子。

六月廿三,张儒秀跟着嫂嫂身旁看人缝衣时,蓦地听见嫂嫂问了一句。

“三姐,这守孝可是要守四年,你可有什么打算?”

张儒秀一愣,随即又回道:“我没多想,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准备。往后官人丁忧罢,我那些事立马便要张罗起来。苏州有闫娘子给我操着心,华州又有几处地产叫一位小女使给我看着。往后我还想着在汴京洛阳两都搞出些名声来,自然不能一直歇下去。”

嫂嫂闻言,面上没起什么波澜,说道:“那些事还早着呢。我的意思,是想叫你看眼前。我见你整日里百无聊赖的样子,都替你觉着无趣呢。咱家也不讲究那么多礼数,要是你实在觉着无趣啊,不如还动起来,做老本行。”

张儒秀听罢颇为惊讶,问道:“嫂嫂是叫我继续开铺营业?这不好罢。”

“当然不是。”嫂嫂抬头,笑道:“先前你不是同我说了许多个小点子么?就拿你觉着好吃的瓜籽来说,你苦恼这零嘴没推广开来,没多少人知道。不如趁着这般清闲时候,把那些点子都铺展开来仔细去做。生意上的事,你还是存着本事的。”

嫂嫂一番天花乱坠,叫张儒秀羞涩起来。

“都是些投机的小事,没什么真本事。”张儒秀歪着头,逗着一旁同她大眼瞪小眼的小孩子。

嫂嫂见她没表态,蓦地又想到什么,说道:“想来你与二哥成婚也有几年了,小夫妻正恩爱时,又碰到了姑舅走了的事……”嫂嫂话意未尽,末了长叹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彼时张儒秀正逗孩子逗得起劲,一时没能听出来嫂嫂话里的深意。

“嫂嫂方才说什么?”张儒秀回了神,看着嫂嫂。

嫂嫂先是摇摇头,后来又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不瞒你说,家里近来都过的拮据。我对这吃穿上没要求,凡事凡物有就行。可我也不愿瞧见孩子吃苦啊……你也知道,家里两位哥都是热心肠,手里留不住财。正好你同我说过你做生意的那些事……”

嫂嫂话没说尽,不过张儒秀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嗐,就这事啊。”张儒秀松口气,“我自然乐意去做。一家人不讲两家话。嫂嫂也是信任我,才会同我说这些话。说来,长久待在这一方小院里,的确叫人心烦。不如趁此找个事情做,也能打发一段时日。”

这话便是允了嫂嫂说的生产推广瓜籽的事。

“钱财也不是个问题。”张儒秀凑到嫂嫂身边,说道:“嫂嫂你也不早点说。我那些铜钱还闷在罐子里不知要作何用呢。正巧嫂嫂提了,我在想啊,这些铜钱不比从前,这次都得用到咱们自己身上去。”

嫂嫂嗳了声,没想到张儒秀这么爽利地便答应了下去。

张儒秀确实是个矛盾性子。她乐于去外抛头露面,逼着自己克服怕热闹的本性,也要莽出头去干出些名堂来。可挣了钱之后,她也不会刻意攒着钱财。平日里吃喝玩乐,该花的她都舍得花。餍足过后,那些钱能赠的赠,赠给灾民,比花在自己身上还开心。

赚钱是一种本事,助人为乐也是一种想法。

正因这般怪性子,她才会欣然允诺下来嫂嫂那难起启齿的请求。

何况,她的娘家在,她的本事在,她从来不会缺钱。

“嫂嫂别急,明日我就着手去做。”

说罢不多会儿,张儒秀便端来一个小罐子给嫂嫂递了上去。

“这些钱嫂嫂先用着,不够的话,随时同我说。”张儒秀笑道,“先前是我疏忽了,只顾着自己享乐,丝毫没体谅嫂嫂的难处。”

嫂嫂受宠若惊,忙站起身来婉拒着。只是她家那个小孩子早已攀着罐子,不知怎么打开了盖子,手指头上落着几枚铜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嫂嫂身子娇柔,又怎能比得过张儒秀一身怪力。推搡一番后,嫂嫂便败下阵来。只是眼眸清亮,生了希望,再看张儒秀,便似看着一位女菩萨一般。

再说那些无以为报的话未免显得假惺惺,嫂嫂干脆估摸着张儒秀心里在意的事,只是同人说:“往后啊,你买的那些布料都交给我,我给你做新衣裳,保你喜欢。”

张儒秀笑弯了眼,说好。

这笔钱的去处张儒秀没同司马光说。

不过院里上上下下都能瞧见,这阵子这个有几分落魄的小院,哪处都给修缮了起来。

青石板路旁栽种着花草,覆在院里那株老树下面,长得生机盎然。入夏后,院里翠绿些,哪怕夜间会招来更多蚊虫,也总能叫人心里愉悦起来。

守孝毕竟是个严肃事,何况一守便是四年。谁都不愿意把四年光阴投到埋怨郁闷之中,而院里一片枯木逢春之景,好似叫人望见了美好前途一般,只是更加劲地做着事,院里一片生机。

院里人再没脑子,也能猜出这些生机背后,都是张儒秀的家当在支撑着。

恰巧近日来院里人又叫张儒秀在捣鼓着什么事,一时都向前帮忙,却半声不提明面上可见的那些事,叫张儒秀心安。

这些变化,下人清楚,当家的两位哥却颇显迟钝。

直到七月初六,司马旦正叫司马光一起商量着迁坟的事,说着口渴,正想唤人来添一壶茶时,自家夫人便托着盘走了过来。

“就知道你俩过得埋汰,不在乎自个儿的身子。”嫂嫂端着的托盘里,除了一壶茶,还有一小碟剥好的炒瓜籽。

说罢,还特意把那碟瓜籽摆到显眼位置,生怕两位哥瞧不见。

“日头热,屋里又闷,别光顾着喝热茶,越喝越热。就着零嘴罢,还能撑着身子。紧要关头,莫要生病喽。”嫂嫂说着,便想转身往外走。

临到头,还是被自家官人给叫了住。

“这不是田间那些老汉最爱吃的甜瓜籽么?我先前尝过几次,苦涩不堪。唯有农民才吃得下去啊。”

司马旦盯着那碟瓜籽,心里想的都是民生。

“这瓜籽可不苦,谁吃谁清楚喽。”嫂嫂说罢,便走了出去。

“不如尝尝?”司马光听嫂嫂那般高深话,再见大哥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只觉惊奇。

“嗐,尽听你嫂嫂瞎说。这苦瓜籽再做能有多好吃?不过都是老百姓苦中作乐的零嘴罢了。”嘴里这样说,司马旦还是捏起一小把瓜籽往嘴里倒,大口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司马光正观察着自家兄长的反应,见人啧了声,心里又有些担忧。

“真的很苦么?”不等司马旦说话,司马光便兀自捏起一粒瓜籽里吃了起来。

见司马光也张了嘴,司马旦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挺好吃的。瓜籽炒过了,一股咸香味儿。君实,你觉得味道如何?”

司马光听罢,略有迟疑,不过还是点着头说好。

一番闲话过后,司马旦又把话头引到了先前迁坟的事上去。

“咱俩在家也待了一段日子,各方面也都安置好了。爹娘也该叶落归根了,早些把坟迁到家族的墓地里也好。天热,到时候走个快道,咱俩去陕州里接应,走太远没用。”

司马光说好,一时间心思都投到了这事上去,没再顾着那碟瓜籽。

坟迁到墓地后,已是八月下旬。

夏县的夏日总是又闷又热,偏偏蚊虫咬人咬得厉害,叫人心烦。

守孝期间又是一切从简,便更叫人心静不下来。

这种焦灼场面,一直持续到晚秋天凉快时。

秋高气爽,麦田里都拢上了一层黄。天凉下来,心里的那些烦闷还能减弱几分。另一方面,那些无伤大雅的小零嘴都送上前来,人心里自然高兴。

这些个小零嘴,最受欢迎的,还要数那一碟碟咸香可口的炒瓜籽。

瓜籽从一方小院里走了出去,推广到夏县各处。这次张儒秀倒是不准备隐姓埋名,反倒是直接亮出自己的名号。故而吃了瓜籽的人都知道,这是张儒秀做出来的零嘴。

好吃又便宜,销量很快便提了上去,冲到陕州各处。

后来这咸瓜籽的需求量愈来愈大,张儒秀索性揽了一批人,把制作方法交给他们,盖起了一个小工厂。不过她又不能失了本分,眼见着生意愈发火热,便只能出手稍稍控制下市场走向,始终把瓜籽的名声给揽在州郡之内。

司马光早先便知道这些零嘴出自于张儒秀手里,也随着她去做,不多干涉。毕竟他心里一直怀着愧疚,总觉着叫张儒秀跟着她吃了许多苦。想到当年岳丈的一番嘱托,心里便愈发郁闷。

不过如今见张儒秀生活充实起来,他心里也高兴。

一家子人守孝之余,又各自做着想做的事,丧亲的悲痛也随着年岁流转给渐渐淡化了下去。

庆历三年正月廿四,元昊请和,宋夏双方和约谈判。

消息传到夏县里,早已是四年二月初了。

还未开春,积雪堆着。

司马光听了这消息,心里颇多感慨。

晚间,张儒秀得空后听了这消息,也赶忙找到司马光,同人说着这事。

司马光一向在乎民生,眼瞧着宋夏交战走到了僵持阶段,就快要结束时,谈判却又一直在拉扯着,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着急时,自然就说起了官家的不好。

“岳丈早在开战初便提出,要民生,不要名声。官家一直在乎国朝的面子,说到底还是维护自己的面子。可前线州郡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这时候,面子哪有民生重要?这次谈判,元昊只愿自称男,官家可不乐意了,非得叫人俯首称臣。元昊狼子野心,哪能点头说好?这谈判本就是双方一点头的事,可托到现今,还没个准信。朝野巷陌之间,都议论着谈判的事。民心若是不稳,何谈民生,何谈名声啊?”

司马光一脸忧愤,满腔抱怨。

作者有话说:

番外会断断续续地写到嘉佑年间,挑几件感兴趣的大事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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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第一女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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