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再度失控
杰弗莉缠着绷带的手扯着棉被,依在床头惊悚地疾叫: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床单一角被她咬得细碎,嘴边残留的纤维象是一堆白色泡沫,看上去像只鼬鼠在棉花堆里蠕动。
“儿子不是好好,我记得他去匹斯省前曾向你道别?”史耐心地劝导。
“你骗我,所有人骗我。”
“我叫史夫利,你丈夫,冥国一国之君。”史一把将太太揽入怀中,手摩挲着她平滑的脊背。
他记不清多久没有这种亲昵动作,俩人间的体感已变成非常遥远的回忆。
这十年脑海里的美好碎片,只是第一次见到杰弗莉的场景。
那次在总统府后花园,他刚出任经济部副部长,参加达官显贵周末鸡尾酒会。
端庄秀美的杰从面前走过,她还是高三学生,那双清纯透澈的大眼瞬间把他的魂勾走。
史设法凑到杰的跟前,编了个笑话,赢得杰的注意。
很快拉着她绵软的手躲进树丛。
此时他太太就在十几米外,正举着香槟与客人优雅地热聊,史生怕被她发现。
从那时起,杰经常是他私人晚会特邀嘉宾,遗憾的是十约九缺,遗憾的史夫利后来对杰说:见您比总理大臣还难。
屡屡碰壁并未削弱史夫利的斗志,他不断变换花样讨杰弗莉欢心,但收效甚微。
天长日久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好歹他身边女人从来不缺。
也许命中注定他与这位高中生的爱情故事有戏。
两年后,前妻莫名其妙地在一次车祸中重伤,换完全部器官仍撒手人寰,至今是个悬案。
史夫利并没立即续弦。一是遵守家规,老父亲健在,绝不允许守丧未满的儿子重提婚事。
二是等待杰弗莉的出现。
史夫利记得父亲的一句话:我们与你前妻家世交,在你十五岁那年,双方父母早把这桩婚事谈定。
前妻五官平平,谈不上漂亮,但才学与气质俱佳,谈吐举止间无不透出渗透到骨子里的优雅与高贵。
史与前妻结婚几年后性情大变,当初的热盼正被其他女人代替。
不久杰弗莉怀上他的孩子。
得知这个消息时史正在竞选科技部部长,为怕影响仕途,只好仓促结婚,那天正巧前妻离世400天。
那是史家最莫名其妙的一场婚礼,亲友寥寥,父亲严拒排场与大肆张扬。
杰娶进门后史发现她是个非常刻板的女人。
回到家自己没任何发挥的空间,妻子简直是个“时间癖”一切遵从程序化:吃饭、睡觉甚至面对面聊天。
我行我素惯了的史夫利快要崩溃。
儿子史纳尔不到五岁他开始与杰弗莉分居,理由身体出现生理性障碍,医生建议少碰异性。
这种日子一天天撑下去,包括父母在内没人知道夫妻俩感情亮起红灯。
“宝贝,你从哪得知儿子丢了。”当下,病榻上的史夫利哄着怀里的太太,在套她的秘密。
“我没骗你,快去救…救…儿子!”杰声调越来越高。
“大卡已去皮斯省接他。”史编了个瞎话。
“我不信,所有人骗我,你已骗…骗了我二十年。”
“不信我接通大卡连线,你去问。”
杰弗莉摆摆手,她现在对图像就像对丈夫的回话半信半疑。
史夫利有个特点,无论与太太发生多大的争吵,在涉及儿子问题上高度一致,二十几年来从未此闹翻脸。
这也是他维系婚姻关系说服自己的唯一理由。
史认为传宗接代继承了父辈遗传,苍天对他并无特别眷顾。
史家两代人单传保留至今,虽然国家基因中心长期保持他的DNA,超纳米机器人修复了他生理系统,由于说不清楚的原因,他与杰弗莉费劲周折,只生下一个独子。
当然史夫利不愿意采纳移花接木的建议,无论是代孕还是借腹生子,即便轻而易举也觉得并不光彩。。
他曾对大卡说:正宗的冥国贵族不可能采取杂交,这是史家历代长辈底线思维。
机器人大卡“嘻嘻”两声,他对遗传中的贫富因子毫无兴趣。
好歹儿子史纳尔长的高大威猛,小学毕业时接近一米八零。
老师以为史纳尔自小食用绝妙的营养配方,总统的儿子应有尽有无人匹及。
那时史谈及儿子喜形于色,连老父亲都夸赞“有种”。
趾高气扬的史夫利三天两头对属下说:老子就是有本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惜话说的太早,史后来发现儿子根本没有传承史家基因,既缺乏政治野心也无专业抱负。从高中起儿子沉迷于最无价值的数学推算:所有奇数源于偶数之和。
枯燥的计算正在一点点消磨与摧残儿子的智商。
史十分恼火,动用家人与朋友做儿子思想工作,可史纳尔好像铁了心一条路走到底,气得史差点动用AI程序改变他的大脑基因。
太太杰弗莉对儿子的选择无所谓。有时竟拿他的执著调侃丈夫:你要是像他一样专注,冥国许多事也不会乌七八糟。
每当听到太太的讥讽,史一肚子委屈与愤怒。
但他从不当着外人面与夫人争吵。
他胸中的政治抱负不允许留给国人负面形象,以免竞选时失去更多的选票。
呜呜的杰弗莉终于止住抽泣,泪水蹂躏的床单皱巴地像块抹布。
杰扯着史夫利袖子说:是莎莎告诉我儿子不见了,她不会对我撒谎。
“又是这个古里古怪的姑娘。”史有些生气。
史莎莎是总统与前妻的女儿,自小随性率直,总统对她爱恨交加却无能为力。
莎莎三岁时母亲去世她跟随舅舅长大。
孤身一人的舅舅虽很喜欢孩子,但忙于物理研究分身无术,大多时间将莎莎交由佣人照管。
佣人对莎莎既不敢马虎又不愿过于严刻,随她的性子“修枝剪蔓”,莎莎除了继承父亲桀骜不驯的性格外,其他更像同父异母的弟弟史纳尔:专注某件事而忘乎所以。
令史夫利迷惑的是莎莎与继母杰弗莉的关系出奇的好,像一根茎上的莲蒂,以至于很多人以为她是杰弗莉生的。
史夫利乐闻此类风言风语。
莎莎对父亲基本“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让史失望至极。
想到这,史夫利移开太太的身体,安慰道:您在这里好好静养,我去问问莎莎。
史夫利出了门迅速将手腕电话切换到国家医学实验中心。
女儿办公室空空如也。
他即令摄像头转入主任房间:一位留着小分头、胡子花白的长者,笑容可掬地向他挥手。
“陛下,找莎莎?她正在解剖怪兽哈克,三个多小时没下手术台。”
“哪来的哈克,非要我女儿亲自上阵?”
“一两句说不清楚。好像是天外之物,身子有半个足球场大,那双眼珠子超过巴掌,三十多只脚,能翔会跳。要不我现在去喊莎莎向您汇报?”
“不用啦,手术完你告诉她迅速给朕电话。”史没心情搭理主任的唯唯诺诺。
“遵命遵命。”
心神不定地史夫利在罗杰陪同下徘徊于医院走廊。
他突然想起执行任务的卡里哈。
“有史纳尔线索吗?”史对手环大声喊。
“我只是在他计算机里找到三个字:我要飞。”
“啥意思?周边人有何解释?”
“飞就是出走,可能已行走天上。”
“史纳尔哪有如此能耐?莫非他要离开冥国?”
“我就不清楚。”大卡表情茫然。
史纳尔并不满意卡的回话,但发火也无济于事,卡毕竟是位机器人。
“我再给你一天时间,无论采取何种办法必须找到纳尔去处。”史不等卡的反应,直接挂线。
---叮铃铃,史莎莎画面进来:扎着棕色双马尾,发梢插着粉色的花髻,白皙的面颊一对酒窝雕琢般精致。
“父亲,您找我?”
“从哪得到弟弟失踪消息?”
“昨天纳尔莫名其妙地发来条短信:我要飞。”
“他要离开冥国吗?”
“我只是提醒妈妈。”
“为何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你妈妈懦弱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重的打击?”
“父亲,您是日理万机大总统啊!母亲那边怪我疏忽。”莎莎情绪有些激动,沾有血渍的手术套屏前乱舞,史直摇头。
“弟弟会往哪里?”
“难说,我三个月没见他啦!”
“你忙去吧,有他的消息早点告诉我。”
“父亲,不想听听有关怪兽哈特的汇报,它可是冥国生物研究重大课题,可能颠覆甚至改变国人对病毒基因的认识。”
“不就是个动物?”史夫利根本无心情关心怪兽,眼下找儿子大于天,其他的不值一提。
杰弗莉的哭声如时断时开的溪流再次泛起。
史夫利蹙身回到病房,继续哄她:儿子找到了,儿子找到了,他去了南部城市。
“我不信,不信这些鬼话”杰哭的更凶。
“我让儿子稍后给你电话,好不好?”史夫利似乎无计可施,
“别…别…再骗我。”杰泪水汪汪的眼瞟了下丈夫。
嘭嘭嘭,有人敲门,史夫利急转身。
罗杰汗淋淋进来。
机器人罗相貌接近卡里哈,皮肤略显粗糙,语速极快:陛下,“纪元号”飞船今晨去向不明。
“谁有这么大胆动我私人座驾。”史带上门,他不想让杰弗莉听到后面谈话。
“暂时不清楚,估计是我哥哥罗雄驾机,因为只有他才有可能接触飞船。不过摄像头里有您儿子与军事科学院乌科夫的画面。”
“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
总统瞳仁冒出凶光,身子打摆子似踉跄几步,他生怕摔倒,一手抓紧桌角,一手揩擦额头细汗。
“马上通知你们队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