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下)
赫道长忙上前去挽他,惊道:“王掌门,你……”
话音未落,洞口灰影极快地一闪,赫道长只觉腥风扑面。他反应倒是不慢,长剑起处,血光迸现,剑身上已挑起了一只浑身黑毛的大家伙,腥红的舌头伸了老长。
地上的王沐云尚能开口,神色惊惶道:“狼!是狼!里面……都是狼……”只见洞内似有成千上百匹狼在辗转跑动,洞口一只接一只地窜出狼来。
赫道长一拉王沐云的脖领,道:“走!”提了口气,二人疾退出数丈。许远山抢上将剑舞成一道光圈,扑到跟前的一匹狼立时身首异处。
狼越涌越多,也不知沙丘中埋了多少只狼。那洞口渐渐扩大,终至沙丘上开了道长有五、六丈的大口子,如同决堤的洪水,只见一溜黑线如潮涌来,跑声雷动,黑压压的足有四、五百只。
方洪声骂道:“直娘贼,哪来的这么多的狼?”他手臂扬处,一匹腾空跃起的大狼在空中一记悲鸣,翻个跟斗,仰天栽在地上,一枚钢镖已深深钉进咽喉,只露出镖尾的大红绸带。
后面的群狼见死了同伙,立即一拥而上,风卷残云,将那匹死狼分噬光了,空留一具血迹犹自淋漓的骨架。
齐大洪忙解开缰绳,翻上马背。可胯下坐骑见了这么多狼,早吓得四腿发软,一时间就跪倒了三匹马。
群狼大多体瘦腹瘪,看起来似乎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没饱餐一顿了。许是饿昏了头,又许是闻到血腥惹得兽性大发,狼群往上一涌,个个争先恐后。
许远山急忙叫道:“快走!快走!”赫道长、许远山各担起王沐云的一条胳膊,三人发足狂奔。
齐大洪兀自抽打坐骑,可任由他如何鞭鞑,马儿“咴咴”地就是不肯挪窝。他下得马来,伸手在一匹马腹下一托,喝道:“起!”那几百斤重的马便不由自主地被他托离地面,这才四蹄着地。
许远山四人已跑出甚远,齐大洪反倒落在最后。
方洪声甩手又打来一枚飞镖,狼群中一只灰狼“嗷”地从中直飞起一丈多高,还未摔下已然气绝。方洪声回头道:“齐老儿,还不逃么?”
那匹被齐大洪托起的健马也知道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仰天一声长嘶,撒开四蹄撇下齐大洪就跑。
齐大洪低低骂声“畜生”,见来不及拉其它马匹,匆忙中从马背上扯下几袋水囊、干粮,绑在腰间,两脚一叫劲,人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一匹狼前爪已搭上他的后背,“嗤拉”扯去一幅衣襟。齐大洪足不着地,在空中更不回头,反手一抓,五指内扣,“叭”地端端正正抓在那头狼的脑门上。他的这记鹰爪功可沉淫了四十多年,莫说是狼头,就是一块铁疙瘩也经不住这一抓。那头狼脑门立刻多了五个指孔,血浆四溅。
齐大洪转眼追上马匹,单掌在马臀上一搭,一个筋斗轻轻巧巧地翻上马背。再看身后,那一线黑潮早淹了剩下的四匹健马,扬起的黄沙几乎都遮去了半个天空。
齐大洪纵马与四人并行,问道:“王沐云还活着吗?”
王沐云满身血污地从赫道长肩侧抬头道:“还有口气,死不了!”
齐大洪将马让与王沐云乘坐,四个人八条腿行走如风,竟丝毫不逊健马奔跑速度。身后狼群穷追不舍,虽一时半刻追不上这五人,但他们在沙漠里留下的气息也甩不脱群狼。
五人一马跑了一天一夜,马匹终于累得力尽虚脱,口吐白沫而亡。
五人只得各背水囊、干粮,弃马而逃。此时方向也辨不清了,只求摆脱狼群追击,管他东西南北,走多远算多远,却不知他们在沙漠中竟然兜了个老大的圈子。
跑得累了,便稍稍休憩片刻,干粮还没咽下肚去,狼嚎声又清晰入耳,于是五人继续匆匆上路。别人倒还罢了,王沐云身上多处受创,加之连日逃亡,再硬朗的汉子也吃不消。另四人倒也仗义,始终不肯舍了他独自逃命。五人停的次数多了,自然脚程也就慢了不少。
又这般苦撑了两日,当中教狼群撵上过一次。好不容易从尖牙利爪下脱身,除许远山外,另三人也轻轻重重地挂了彩。
捱到夜里,干粮所剩无几。五人眼见四周除了黄沙还是黄沙,心中活命的希望也渐渐渺茫起来。
再行了一个多时辰,忽然走在前面的赫道长鄂然止步,众人也都停了下来。方洪声多时滴水未进,嘴唇干裂,沙哑了嗓子道:“怎么回事?”
众人见赫道长缓缓回转头,眼中满是惊诧与沮丧,迟疑一会才用手一指前方,道:“咱们……咱们兜了个圈子,又……回来了……”
许远山扒开赫道长往前一看,果然不远处正是那个形状奇特的大沙丘,那道大口子还在,外面堆了层浅浅的沙土,里面黑漆漆的空无一物。
赫道长晃亮火折子,仗剑进了沙丘的腹地。沙丘内部极是宽敞,足以容纳万人。只见里面四壁刀劈斧剁一般,平整高耸,顶上也无一条缝隙,只是每隔数尺有个拳头大的气孔,因此狼群在这儿才能存活下来。
他心里道:“瞧这情形,这沙丘乃人为筑成,不知何方人氏,居然在这儿埋了那么多的狼,又凿了这些个气孔,却故意教它们慢慢地死……当真令人费解。”
他又低头向地上看去,遍地狼粪,早已干硬结块。本来这沙丘的底离地丈深,想是狼群在里面互相残杀同类以果腹,狼粪和尺骸堆积起来,竟平地填高了几尺。
赫道长眼睛一亮,不禁大叫道:“天助我也!”当下唤进许远山及齐大洪,三人合力将狼粪挖起搬出,在外面空地上足足堆了半人多高、丈圆的圈子。耳听远处狼嚎声又近了许多。
夜色笼罩了苍凉空旷的大漠戈壁,柔水般的皓月洒下的清辉,将沙地映成银白。五人在圈内坐定,引燃狼粪,即时腾起熊熊大火,浓烟冲天,如条蜿蜒而跋扈的黑龙,在空中经久不散。
狼群很快赶到了。它们绕着火堆焦燥地走来走去,不耐烦地低声咆哮,吐着舌头,淌着口水,却没有一只狼敢扑进火圈。
火堆中的王沐云突然笑起来,笑中带着咳嗽,道:“他娘的,咱们在中原江湖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响当当的汉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闯过?现今却教群畜生给折腾得一条命止剩半条……”
齐大洪哑声道:“说不定有路过的商队,看到了狼烟讯号,能施手相救。”
方洪声道:“只盼这批狼崽子知难而退。要是它们围而不散,多熬几天,咱们哥几个可就玩儿完啦。”
火圈外的狼群却似乎没有半点离去的样子。隔了半晌,“呜--嗷”的一声,近千匹狼仰头冲着月亮,齐声大嗥,声震大漠。
方洪声冲赫道长道:“牛鼻子,这回若咱们大难不死,贵派与我们镖局结的梁子就此揭过不提。”
赫道长苦笑道:“那是自然。喂,齐老儿,这次能侥幸活命,你还寻不寻宝贝?”
齐大洪微哼一声,并不言语。
一边的王沐云拍了大腿道:“还寻他娘的宝贝!找了个把月,把命给丢在这鬼地方……操他奶奶的!”
蓦地火焰一闪烁,暗了又明,火圈中已多了一人。
五个人都是顶尖的高手,可那人是如何进来、何时进来的,他们竟毫不知晓。
来者形同鬼魅,他是怎样自如地穿过外面的狼群的?红红的火焰亮堂地照出每个人脸上掩饰不了的诧异......
来的是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