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抉择】过河（下）
已经是下半夜，丁昌被蒙古斥候押送在扎萨克图汗的汗帐外，卫兵是不会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使者惊醒酣睡中的大汗。
黄河对岸，黑呼呼的女真大营中脚步声不停，为了不出动静让对岸的蒙古人觉，他们在黑暗中完成集结。
月sè下，鄂堪全副盔甲立在多尔衮面前，这几天来他的前锋营被抽调走了近两千人，自己一直在观望中，早已经憋坏了。
多尔衮的白甲在月下透出冷清的光彩，贴身处大汗淋漓，说：“前几天对岸的战斗你也都看在眼中，此次过河再不是儿戏，务必在对岸立住脚。镶白旗的巴图鲁，都靠你了。”
甲衣负身，不能行礼，鄂堪拱手接命：“喳！”
离天明大约还有两个时辰，一千甲士摸索着登上岸边的小船，鄂堪在船头坐稳，他并不会游泳。船夫挥桨，船只起航，这样的月sè下他们隐瞒不了多久。
近ri来立下汗马功劳的水鬼再次潜入水中，他们已经只剩下了一千多人，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过河，要么突围往辽东，要么战死在河滩。五千多名士卒队列排列整齐跟在水鬼的身后，这些人的水xing不能保证他们在黄河中来去ziyou，但身边的战马可以帮助他们，如果真的不小心被浪涛卷走也只能自认倒霉。
东方天空中启明星闪亮，黄河的浪涛中人头浮动。
岸边斥候打马向大营，“女真人过河了！”斥候高声呼喊，他们也能感觉到此次的不同，河面上的人马连绵不绝。
巡逻jing戒的三千骑兵迅赶到岸边。
遥远的喊声传到中军大帐声音低微，扎萨克图汗迅坐起来，困意全无，这是他最恐惧的声音，睡的再沉也能被惊醒。他披上外套走出帐门，见远处高举火把的骑兵驰骋不停。
丁昌在百步开外猛然挣脱蒙古卫士的拉拽，冲前几步跪倒在地大声呼喊：“大汗，我是大金的使者，有话要对您说。”
扎萨克图汗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人。
“大金的使者？”他转问身边的卫士，“他是什么时候入营的，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时辰前，他从黄河中泅过来的。”
扎萨克图汗一个大巴掌打过去：“混账，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黄河岸边战马驰骋，火把乱舞，情形越来越急。
扎萨克图汗皱眉了片刻，对丁昌说：“你随我入帐！”转下令：“让斥候骑兵小心jing惕，监视过河的女真人，不可擅动。”
一路烛火的照耀下，丁昌又默记了一遍多尔衮教他的说辞，好在很多都是如实诉说，并不要他胡编乱造。
扎萨克图汗靠在虎皮大椅上，眯上眼睛说：“我的时间有限，有什么话快说！”
丁昌语出惊人：“两年前我是岳托贝勒的下属，一年前我是土默特部古禄格的亲信，如今我是多尔衮贝勒的使者。”
“什么意思？”
“多尔衮贝勒让我来提醒大汗，很多蒙古部落都不会与大金为敌，譬如土默特部。大汗损兵折将最终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丁昌鼓起勇气，他没有多尔衮的底气，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过来的。
“还是老一套，没点新鲜的东西，我要整军了。”扎萨克图汗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大汗到目前为止见过土默特人对大金动刀子吗？漠北为了别人了利益洒血黄河岸，值得吗？”
丁昌的话字字击中扎萨克图汗的心，他冷笑着说：“你说的很好，我要将你绑缚去见俄木布汗，让他给我一个答复。”
丁昌脸sè苍白，将他交给俄木布汗，恐怕连古禄格两人都会没命。
“你到底还是怕死啊！”扎萨克图汗看出丁昌的怯意，吩咐部下：“将这个人看紧了！”自己出帐而去。
集结士卒的牛角号声响起，正在拂晓的清凉中熟睡的蒙古人慌慌张张的穿戴整齐，跨马往集结地。
扎萨克图汗大纛的指引下，五千人马直往黄河岸边，土谢图汗早已等在那里，他虽然先到达但并没有急于动手。
“女真人这次来者不善！”土谢图汗指向前方，脸sè凝重。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岸边仍然看的不真切，但水中的动静和战马的嘶鸣已经显示过河的人马远过以往。蒙古轻骑在四周环绕驰骋，偶尔shè出箭支，两汗都没有命令本部骑兵向对岸冲锋。
一千甲士上岸后，鄂堪挥手高喊：“跟着我，布防。”甲士沉重的脚步压在草地上。
甲士将丛林的长矛竖起，从河里爬出来的水鬼将一筐筐的铁蒺藜抬向前方。战马从水中冒出来，在淤泥中挣扎着爬上岸了，旁边的士卒的湿衣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虬张的肌肉。
牛录低声呼喊：“快点！”盔甲不能过水，弓箭不能过水，他们这些人只有随身的长刀可供使用。
卸空的船立刻返回，他们每快一份，刚刚上岸的人就安全一份。
扎萨克图感觉到了岸边的动静，脸sè微变说：“这次上岸的人不少！”
“正是！”
两人都没有提出击的事。
土谢图汗轻叹一声，说：“该通报车臣汗了。”
扎萨克图汗点头表示赞同，他没有透漏自己帐中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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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将在天明后。
对岸的多尔衮掌心全是汗水，那不是天热所至。二十四岁的他，du1i承受这困境中三万大军的生死存亡的压力，甚至关系到女真人的国运，他如何能够不紧张。一副面具套住自己隔开别人，年轻的统帅给别人的感觉总是胸有成竹，他和岳托都是用面具来收拢人心，只是选择的方式不一。
靠岸的船只再次载满甲士，就靠这一百多条船要想运完所有的物资需要两天时间，但最重要的是人，其他的损失都可以从大明抢回来。
君子津渡口大营，
炎热的夏天，清晨是最好睡的时候，土谢图汗的信使进入大营后见到睡眼惺忪的车臣汗。
“女真人过河了，有数千人！”
“数千人，到底几千人？”车臣汗强忍怒气，“有你这么通报军情的吗？”
“黑暗中看不清楚。”
车臣汗两眼瞪得像铜铃，问：“漠北的骑兵交战了吗？不会又是在用弓箭挠痒痒吧！”
信使伏地不语。
“你回去告诉他们，我随后就到。”车臣汗看见信使的表情明白了怎么回事。如果所有过河的女真人都要他的部落来击退，那么如此联盟还有什么意义。
女真人在尽全力使用他们仅有的船只，天sè明之时，他们又成功运送了一批甲士过河。
在三万蒙古人的环绕下，两个时辰内女真人渡过了七千人过河，当然他们的大部分装备和补给都还在黄河对岸。狭窄的河滩已经容纳不下那么多的人，女真人开始向扩展防区，蒙古轻骑不得不退后。
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让大营中所有的骑兵都上马集结，一批批信使疯狂的奔向车臣汗和君子津渡口的大营。
多尔衮立在船头，身边的亲兵不停的催促船夫，“快点！再快点！”船夫的臂膀已经酸麻，不可能在达到前两次的度。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听到jing号声，但多尔衮知道快了，太阳底下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意图。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连绵的jing告声响起，那是君子津渡口的骑兵动了。
一切听天由命，蒙古人的决心将决定岸上兵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