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衣青年
初秋时节,几日前还是阴凉密雨,这几日又突然艳阳高照,温暖异常。
长长的官道一望无际,人迹罕至,惟有一行车马缓缓前行。
林昔月坐在车中,秀丽苍白的小脸上始终带着化不去的哀思,说不出的惹人心疼。她垂眸,手轻轻落在包袱上,似在思念什么。
潇儿见了,心里难受,一路上便叽叽喳喳地讲起了笑话,“小姐,听我给你讲几个新鲜段子。”
昔月不理,她便自顾自道:“师傅问徒弟,刚教的剑法,你记住多少了?”
“一大半。”
“不错!.........现在还记得多少?”
“已经忘掉一大半了!”
“难为你了。”
……
“还记得多少。”
“已经全忘掉了!”
“很好!很好!刚刚教错了,现在我再重新教你一遍。”
话落,潇儿自己倒是笑个不停。
林昔月只淡淡道:“安静。”
潇儿立刻缩了缩脖子,弱弱道:“哦。”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林昔月这才缓缓抬头,眼神中恢复了几丝清明。
只听车外一文弱少年声音传了过来,“这位大娘,我家公子病了,您是否能帮个忙?拜托了!”
车外刁嬷嬷怒道:“我这般貌美如花,天山童姥似的,你叫谁大娘?!滚蛋滚蛋,别耽误了我们赶路!”
少年快哭了似的,又求道:“只要能救我家公子,就是叫祖宗也不是不可啊!”
“你这是在咒我了?!快滚!”
车内潇儿听罢,笑道:“小姐是不知道,刁嬷嬷是最爱美的,那里听得大娘,这怕是叫美人才管用呢!”
林昔月闻言,终于露出了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这时,外面又一男声传了过来,似是病着,语调有气无力,可他一开口又极有分量,让人无法忽视,“罢了,不必耽误人家正经事。”
“可是,公子....”
刁嬷嬷又趾高气昂道:“到底是你家公子识趣,你可要多学着点!”说着,又指责车夫,“还不快走?仔细耽误行程!”
林昔月无言片刻,伸手推开了车门。四目相对,刁嬷嬷扛不住林昔月冷厉的眼,讪讪道:“怎么惊动小姐了?这点小事儿...”
林昔月淡淡道:“哦,嬷嬷也知道,我才是小姐。”
刁嬷嬷一噎,垂着头心虚不说话。
林昔月瞥了他一眼,不做理会,这才打量起一旁的二人。
那小侍从倒无什么稀奇之处,只是他扶着那白衣青年,明明艳阳高照的初秋,很是温暖,却穿着一身棉衣,且带着面纱,只漏出一双极美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引得林昔月看了许久。
小侍从扶着白衣青年,又是垂泪,又是哀求,“姑娘行行好,帮帮我家公子可好?此处空旷,许久无人,我家公子正伤病着,实在无法回到京师了!”
林昔月看着他泪人似的,忽觉好笑,“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呢?”
小侍从闻言哭得更凶了,“我家公子打小身子弱,我怎么不急啊呜呜呜呜!”
哭声惊天动地,惨绝人寰,林昔月唇角有些抽搐。
白衣青年似乎也是看不下去了,虚弱地咳了几声,低声道:“江辰,不得无礼。”
被唤作江辰的小侍从扁了扁嘴,红着眼很是委屈。
林昔月正盯着那白衣公子看,不妨,那双极美的眼也突然向她望来。
那双眼深沉美丽,勾人心魄,又极具压迫,似是能看穿一切。
林昔月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开几寸,道:“恰好我们要去京师,公子不嫌弃就上来吧。”
白衣青年垂眸,眼角微微向上弯,似是笑了,又似没有,他轻靠在小侍从身上,煞是柔弱惹人怜。
“那就多谢姑娘了。”
林昔月见着这般风姿的美人,自觉骨头有些酥了,下意识隔着衣料摸了摸胳膊,又对一旁的小厮道:“安顿一下公子的侍从。”
小厮点头道:“是,小姐。”
刁嬷嬷吼道:“不行!我家小姐还未出阁,怎么能和陌生男子共乘一辆马车!”
林昔月仿佛没听见,反而冲着白衣少年笑道:“上车吧,公子。”
刁嬷嬷又气又愤,一甩手,气冲冲地跑到了后面。
江辰扶着白衣青年来到车旁,满目担忧道:“公子,照顾好自己。”
白衣青年微微颔首,拍了拍江辰的手背,以作宽慰。一抬眼,见到林昔月朝他伸手,不由微微愣了下,而后缓缓地,将手放了上去。
青年肌肤胜雪,手指纤长如葱,像是被精雕细琢过的,很是赏心悦目。只不过明明艳阳高照,明明身着棉衣,指间却凉的不像话。
林昔月手指微微瑟缩,却没多说什么。
青年上了马车,立刻收回了手,温声道:“冒犯姑娘了。”
林昔月摇头道:“没事,我本也没那些规矩。”
马车缓缓行驶,微风拂过,顺着车窗飘了进来,吹起了青年面纱的一角,只不过露出了光洁的下巴,淡红的薄唇,却令人遐想连篇。
林昔月倚着车窗,一路上看着窗外的景致由农田庄稼变成了精致的阁楼,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耳边传来一阵阵咳嗽声,林昔月收回神思,看着那小白狐狸虚弱可怜,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柔柔弱弱地望着她,说不出的风情。
她强忍着那小白狐狸勾引,默念了许多遍清心咒,才伸手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公子润润喉吧。”
青年道谢,接过茶盏,又伸手缓缓摘下面纱。
突然,有什么粘稠湿润的液体滴在林昔月的手背上,林昔月偏头,不禁皱了眉头,“潇儿?潇儿?”
“嗯?嗯?小姐有什么吩咐?”潇儿傻乎乎地胡乱回应道。
林昔月忽觉好笑,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位公子有点好看嘿嘿。”
话落许久,无人应答,潇儿这才反应过来,心虚地看着林昔月。
林昔月无奈抬起布满口水左手,在潇儿面前晃了晃,潇儿立刻拿出帕子,一面赔着笑一面仔仔细细地擦了。
林昔月又低头给自己倒茶,轻笑道:“你倒是诚实,不如跟着这位公子去了?”
耳边传来男子的低笑声,林昔月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男子脸上,也罕见地愣了愣。
“小姐?小姐?”
“什么......”林昔月茫然地看着潇儿,被勾了魂似的。
潇儿忍着笑,又不得不小心翼翼道:“小姐,你的茶,溢出去了...”
林昔月轻咳两声,连忙撇下空了的茶壶。
那边却又传来了男子的低笑声。
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衣着虽素净,却价值不菲。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桃花明眸,淡红薄唇,天生的一副美的阴柔的容貌。
微微一笑时,颇有倾国之姿。
林昔月破罐子破摔,瞧上去反而淡定的很,倒是光明正大地盯着白衣青年看,饱了自己眼福,所幸白衣青年也不甚在意。
讲句实话,她天生好色,若是未来夫君能生得这般容貌,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她见这青年脾气甚好,也随意攀谈道:“敢问公子名姓?”
白衣青年精神稍霁,闻言答道:“在下姓容,单名一个珛字。”
林昔月点点头,一面上下打量容珛,一面缓缓道:“容公子这身上穿的佩的很是不凡,怎么看都是大户人家的人。”
容珛饮了一茶水,浅笑不语。
林昔月又道:“容公子又是这般天人之姿,很难让人不喜爱呢!”
容珛闻言,执着茶杯的手一顿,一双美丽深沉的眼看着林昔月,浅笑问道:“那姑娘呢?”
林昔月眨巴眨巴眼睛,发出了一个鼻音,“嗯?”
“那姑娘喜爱么?”
潇儿抓了一把瓜子磕着,左看看右看看,觉着这二人甚是有戏,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昔月憋了半天,才道:“公子,说笑了。”
容珛不经意地挑了挑眉,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又微微笑道:“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在下身无长物,以身相许,也无不可,姑娘不嫌弃就是。”
林昔月忍不住挑了挑眉,指尖摩擦着下巴,禁不住想,从来只听过姑娘家不矜持,不曾想到了男子这里也是这般,不禁摇了摇头道:“公子,矜持,矜持。”
话落,容珛唇角的笑容便立不住了,周身的气流似凝滞了一般,许久,才缓缓回道:“姑娘说的是,原是我,不矜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