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番外：江畔何人初见月（九）

顾家喜得了长孙的消息不胫而走，接连着好几天，又是顾家铺子中的商品连着打折，又是给慈幼堂等地方捐钱，一时间搞得城中好不热闹。

尤其是顾承风，就算是路过的狗，他都能够拉过来，喂两口粮食，再说一句，我有儿子了。

而赵姝盈在生产后的身体情况，算不上是太好，也算不上是太糟糕。

幸亏在生产时，那些稳婆还比较有经验，并且还事先准备好了老参，没有发生类似于血崩这样的棘手的情况。

但是，赵姝盈的身体底子还是又一次的被掏了个空。

之后的日子，怕是只能是做那个瓷娃娃，身体上和情绪上都不能够遭受过大的波动，之后的日子里，汤药调理也自然而然的少不了。

至于具体恢复的情况如何，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赵姝盈虚弱的躺在床上，此时的脑袋也还是昏昏沉沉的，也在怀疑自己之前的选择是否是错误的。

但是，当她看见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时，一股很奇特的暖意在赵姝盈的心间流过，这一刻，她想着，一切好像又不是想象中那么的糟了。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自己也一定会好好地将他养大成人，教他读书写字，看他成家立业。

之后的日子依旧是稀松平常，从两人的甜蜜世界变成了三口的幸福之家，就连顾老爷子都肉眼可见的对这个小孙子充满了喜爱，来来回回的给送了许多次的东西。

本想着，日子就这么的过下去，但是，在顾溪知十三岁那年，灾祸接踵而至。

先是，顾老爷子，在那个年代，活到顾老爷子那个岁数完全就是属于所谓的长寿老人了，即使是顾老爷子的身体再好，再注重保养，也没有办法违抗自然规律。

生老病死，没有任何的生物能够避免其中之一。

顾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顾家老宅也早早地备下了棺材等一种殡葬之物。

终于，在那个冬天，顾老爷子还是殡天了，死前虽然身上有疾，但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的，大夫说死的不痛苦。

望着自己的父亲被装在那棺材中，周围是来吊唁的人的哭声和叹息声，顾承风的心中突然间有些五味杂陈的。

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顾老爷子也开始逐渐的不像是之前那般的顽固不化，反而是越发的注重所谓的亲情。

顾老爷子也是尝试在通过顾溪知修复和顾承风的关系，虽然行为很笨拙，但是顾承风能够明显的感知到顾老爷子对自己的那些好和关怀，以及那迟来的愧疚。

顾承风无法做到原谅，但也无法做到完全的去恨，不上不下的，更不是个滋味。

顾老爷子很快的就下了葬，现在唯一还剩下的，就是顾家的家产要怎么分。

顾承风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的这位小妈小林氏和同父异母的弟弟顾承轩，尤其是顾承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连累整个顾家的名声。

但是，于情于理，这顾家的家产，多少还是有他们的一份。

顾承风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是，顾家的铺子还是由顾承风一手打理，每月会按照时间给顾承轩和小林氏送一定的现银去生活。

二是去官府，按照当朝的律法，直接把部分的铺子给他们，他们自己经营，顾承风不再插手。

顾承风知道顾承轩的德行，他能够瞒得住顾老爷子，但是瞒不过顾承风，做到这个地步，顾承风已然是仁至义尽。

顾承轩和小林氏两个人商议了一阵，想着如果铺子还都是在顾承风的手底下的话，母子二人还是要像往常一样的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只不过就是讨好的人从顾老爷子变成了顾承风。

而且，小林氏也心里清楚，自己为了讨好顾老爷子，没少得罪赵姝盈和顾承风两个人，现在想要补救，完全就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尤其是那回自己擅作主张的往顾承风的后院里塞人，顾承风直接就带着那个姑娘到了顾老爷子的面前，半截身子将要入土的顾老爷子差点儿多出来个侍妾，连累着自己也当时不受顾老爷子的待见。

之后，赵姝盈和顾承风两个人根本在顾老爷子面前还能给些好脸色，顾老爷子不在的时候，两个人装都懒得装，直接就是敲打自己，说自己的任务只是好好的伺候顾老爷子，做不好，那就换人。

至此之后，小林氏也很少的和他们正面的起了冲突。

而对于顾承风来说，顾承轩许诺每月给的钱，都不如自己去几次怡春楼的，更不要说满足自己的‘正常’花销了。

于是，两个人基本上一拍即合的就选定了要铺子，他们可不傻，顾家那些铺子能够赚的钱，可要比顾承风给的要多得多。

只不过他们忘了，那些铺子的收益好，完全是顾承风经营的好，没那个金刚钻，不要揽那个瓷器活。

看着两个人心意已决的，顾承风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顾承轩就去了官府，给了铺子，留了凭证。

至此之后，顾承轩和顾承风两个人除了明面上的关系外，也算得上是另一种老死不相往来。

顾承轩这个人，他对经营二字完全是一窍不通，顾承风给他留了些顾家的老人，只要他不捣乱，正常营收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但，哪曾想到的是，顾承轩真的疯了，从拿到铺子的第二天开始，那些伙计和掌柜就被小林氏和顾承轩两个人以各种各样的名头给赶走了。

而他们腾出来的那些空缺，则是被小林氏的娘家人给顶了上去，这果然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等到顾承风后期重新整顿的时候才发现，就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都被安排了进来。

就差让她家村头的那条大黄狗做看家护卫犬了。

在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小心思。

顾承轩基本上不管铺子的经营，只负责从那里拿钱，天天在怡春楼里醉生梦死的，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铺子明面上是小林氏在管理，然而小林氏也更是一窍不通，在顾家的时候，管账的都是府中的伙计，是跟顾老爷子有过命交情的一个人，小林氏就算是想要插手，顾老爷子也没让。

更不要说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的小林氏能够看得懂那些复杂的账本了。

就像是放到现代社会，一个公司的账，一般人也是看不懂一点儿。

而那些小林氏的娘家亲戚，他们的中心目的就是从中捞些油水出来，填满自己的腰包。

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的人还忌惮着，不敢做的太明显，生怕自己偷拿、虚报或者是做假账的事情被发现。

但是，时间长了，水心里都清楚，顾承轩不管事儿，小林氏不懂账，随随便便的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就能够敷衍过去。

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变着法的想办法把钱揣进自己的兜里。

很快，在顾承轩和小林氏两个人的努力下，那些铺子很快就变得入不敷出了。

等到顾承轩发现铺子里再也拿不出来钱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找出来账本一看，那些大额的数字简直是要惊掉下巴，进货价基本上都着往常翻了几倍。

顾承轩看了几眼账本之后，立刻的就去找了小林氏，两个人不可避免的大吵了一架。

好不容易双方都冷静下来了之后，顾承轩想要拿着账本去找那些人，吃了什么都得给我吐出来。

但，这个时候小林氏又开始拦着，说那些人都是顾承轩的七大舅八大姨的，都是自家亲戚，都要帮衬着些。

这要是传出去了，肯定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后说自己和顾承轩呢。

顾承轩可不这么想，他们几年来拿走的钱，肯定不是笔小数目，而且铺子管的也都是一塌糊涂，管他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吃了我的肯定都得吐出来。

小林氏最终还是没能拦下顾承轩，顾承轩就这样怒气冲冲的带着几个家丁走了出去。

可是，那一群泼皮无赖，哪是顾承轩能够对付的了的，问就是经营铺子的合理开支，进货、雇人、地租哪哪都是要花钱的。

开销比之前大了，就说是进价涨了，要交的税多了。

反正有的是借口去回赌顾承轩，实在说不过了，就摆出长辈的架子，开始诉说这些年的不容易，情绪到了还在那里埋怨顾承轩和小林氏发达了这么久才想到接济他们。

顾承轩的暴脾气一上来，就想要和对方动手，刚抬起手，就看见对方倒在了地上，嚎的更大声了。

这个时候小林氏也追了上来，一边儿安抚自家的那些亲戚，一边儿帮腔教训着顾承轩，还说要请家法或者是送官府。

顾承轩心里清楚，只要是沾上不敬长辈，不管是什么缘由，到了官府就是先打板子，更不要说是请家法，挨打的还是自己。

气急了的顾承轩带着人又回到了怡春楼，继续沉浸在温柔乡中。

怡春楼那边儿也不是什么傻子，消息往往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传播的最快的，知道顾承轩的手头有点儿紧，更是不可能允许他赊账的。

于是，为了自己心爱的花魁，顾承轩只能是把自己手中的铺子低价的往外卖，不管是谁，换来现银，继续的让自己快活一阵是一阵。

就这样的奢侈无度的挥霍下，很快的顾承轩连个底裤都不剩下了。

眼看着从顾承轩的身上榨不出来更多的钱了，于是在某个漆黑的深夜，怡春楼的妈妈带着几个伙计，直接就把躺在床上烂醉不醒的顾承轩给扔到了顾家老宅的门口。

也是幸亏管家起来的比较早，率先发现了衣衫不整躺在门口的顾承轩，要不然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很快，小林氏和顾承轩两个人就走投无路到要变卖顾家老宅的地步，但也只是故意说给顾承风听的。

毕竟在那个百善孝为先的时代，除非顾承风真的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要不然，还是会被顾承轩和小林氏给讹上。

之前顾承轩卖出去的那些铺子，大部分就是被顾承轩暗地里给收购了回去，再费尽心力的维持运转。

那些可真的是顾承风的血汗，是顾承风和赵姝盈两个人一起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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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要留是老爷子的想法，顾承轩守不住，那是他自己废物。

但是没想到，顾承轩这个人很不讲理，三天两头的就想要上门打秋风，明着决裂肯定是不行的，毕竟对外还是皇商，兄弟不睦很容易被人做文章。

最后，顾承风还是答应，每个月给他俩一笔钱当生活费，他们只需要做吉祥物就行。

这笔钱，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确实很可观，但是对于顾承轩这个无底洞来说，用整个顾家都填不满他的欲望，更不要说是那点儿银子。

用顾承轩的话来说就是：“那些钱还不够我在聚香阁请朋友吃饭的呢。”

顾承风可不是什么草包，作为顾家现任的家主，什么样的泼皮无赖没有见过，暗地里找人打他几顿，他就知道什么是老实了。

有些人啊，非得吃点儿苦头才会识时务，顾承风甚至‘大发善心’的把顾承轩的医疗费也给报销了。

顾承轩确实是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有些人，静悄悄就等于在作妖。

挨了几顿打之后，顾承轩在心里对顾承风的恨是越发的浓郁。

再加上喝酒的时候，身边那些狐朋狗友的挑唆，越想越觉得凭什么顾承风现在能活的那么风光，自己活得连狗都不如。

于是，趁着新皇篡位登基，顾承轩这家伙通外敌了，顾家一整个被牵连了进去。

新上任的皇帝本身登基的方式就有些不太正当，正需要什么事情来遮掩一下，顾家直接撞到枪口上了。

而且，顾家现说上一句富可敌国也不算太过分，抄家能给国库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

明明知道和顾承风无关，但是上位者并不在意真相如何，只要是对他们有利就行了。

惹了祸的顾承轩早就跑了，甚至连自己的亲妈小林氏都没带，带着顾家前些天要送往前线的一批物资直接投奔敌国去了。

顾承轩这辈子唯一干成的事儿也就只有这个了，只不过，到了敌国，那些人在发现他没有其他的利用价值还是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后，干脆杀了祭旗。

只可惜连累了顾家的其他人。

唯一逃出来的也就只有顾溪知和顾家的几个忠仆，世道危险，战乱频发，到了京城，只剩下了顾溪知一个小孩子。

再然后，就是顾溪知在濒死之时遇见了苏颜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