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莫须有
范仲淹如今虽然只是个微末小官,但在士林之中,还是略有些名气的。
因为范仲淹家境贫寒,母亲改嫁,他也曾改名朱说。
大中祥符八年,范仲淹以朱说之名考中进士,任九品广德军司理参军,掌管讼狱、案件。因其治狱廉平,升从八品文林郎,从而得以归宗复姓,恢复范仲淹之名。
因为这事,范仲淹还成了大宋不少寒门学子的榜样。
众人被林小寒忽悠,听闻范仲淹这位好不容易考中进士,从八品的朝堂官员竟然要辞官办报,自然是吃惊不小。
那位太学上舍生忍不住出言问道:「敢问先生,此事当真?范文林为何要弃官办报?数年寒窗苦读考取的功名,就这般放弃了?」
范仲淹散官阶是文林郎,故而上舍生尊称他为范文林。
林小寒继续开启大忽悠模式:「自然是为了我方才所言,教化百姓,启民智,开民心!」
「你们切莫以为小报只是俗物,便瞧不起小报。」
「诸位可知道,汴京大大小小的书坊,每岁能够出售多少本《论语》?」
「不过万本!」
「而小报印制有多少?据我所知,最受欢迎的小报,每次印制便有数千份之多。」
「诸位,书籍能教化百姓,小报亦可。」
「器铭、简牍、帛布、纸张,皆是承载文字,承载圣人之道,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小报亦是如此。」
「范仲淹选择辞官办报,正是在践行横渠四句。」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诸生共勉!」
林小寒在无耻剽窃了张载的横渠四句后,也没放过范仲淹。
他直接当众吟诵出了其名作《岳阳楼记》的最后一段,却听得包括朱祭酒在内,一众太学学官、太学生、旁听生们身子一颤。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等千古名言,对于这群大宋读书人而言,又是一次精神洗礼。
众人呼啦啦站起身来,朝林小寒躬身施礼:「先生教诲,吾等谨记在心!」
那名上舍生也被这句千古名言刺激的脸色发红,朝林小寒深揖一礼:「学生济州王诗骥,多谢先生教诲,若范文林真来汴京办报,学生愿意前去相助。」
有这位上舍生带头,讲台内顿时有不少太学生跟着起身回道:「先生,我等也愿去助范文林一臂之力!」
对于这种局面,林小寒很是得意,总算不枉费他一番忽悠。
原本他只想招募一些旁听生,现在看来,连太学生怕是也能招到,自然再好不过。
朱祭酒却忍不住摇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怎么让这小子来讲学,却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林小寒又对众人一阵赞许,将王诗骥等人夸得热血沸腾,刺激的这些太学生就差没立刻要求退学,跟着范仲淹去办报了……
林小寒「先斩后奏」,在范仲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把范仲淹推到了台前。
而就在他口若莲花的卖力忽悠一众士子儒生时,千里之外的泰州西溪镇盐仓官衙内,范仲淹正一脸震惊的看着手中公文。
这份由吏部签发的公文,竟然以他公务过失为由,将其被革职。
更离谱的是,这份吏部公文竟然完全没有说明,他究竟有何过失,完全是莫须有的罪名。
大宋官员被革职,通常有四种处置方式。
一为革职留任,这种处罚是最轻的,一般而言用不了多久就能官复原职,而且革职期间其派遣不变。
二是革职但不留任,任由机会重新任职。
而革职去任就是实打实的被罢官了,必须立即立即离任,待接受审查、办完移交手续后,就要马上返回原籍,且有时间限制。
至于革职羁管,那就不用多言,直接双规,一般后果不是流放就是充军发配。
而吏部给范仲淹的处置,就是革职去任,唯一令范仲淹略感疑惑的是,这份公务竟然并未要求他返回原籍。
不过这也并不重要了。
翻来覆去将这份吏部公文看了数遍,范仲淹心乱如麻,又悲又愤、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竟会莫名其妙落得这等下场。
他默默起身,走到廊下,抬眼望向天空,本就有些消瘦的身子,更显憔悴。
就在范仲淹思索何去何从之时,官衙内的衙役前来禀告,有位自称是将作监监丞的官员来访。
范仲淹有些诧异,他并不认识什么将作监的官员。
从衙役手中接过拜帖,仔细端详一番,他更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位徐姓的将作监官员。
不过来者是客,范仲淹即便此时没有心情见客,还是吩咐衙役将人请了进来。
不多时,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年轻官员,便在衙役的引领下进了他的官廨。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林小寒收的六位弟子之一,徐长卿。
两人相互见礼后,范仲淹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徐监丞,你我素不相识,不知你千里迢迢从京城而来,所为何事?」
徐长卿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我听闻范文林被吏部罢官了,却不知范文林日后有什么打算?」
范仲淹一愣,看向徐长卿,眼神之中皆是戒备之色。
他刚刚收到吏部这份莫名其妙将其革职的文书,这位徐长卿就登门了,而且直接开口询问他日后打算,显然是有备而来。
「徐监丞这是何意?你如何知道此事?莫非吏部将某革职一事,与徐监丞有关?」
让范仲淹没有想到,他这试探性的问话,对方不仅没有回避,更没有搪塞,反而很坦然的点头应下了。
「范文林猜的没错,吏部之所以会将范文林革职,便是我家先生的主意。」
范仲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用力之猛,差点将面前的桌子给撞翻了。
他手指徐长卿,气得脸色涨红,手指哆嗦:「你,你们意欲何为?你家先生又是何人?范某何时得罪过你们了?你们为何要这般陷害范某?」
范仲淹的一连串质问,反而让徐长卿脸上笑容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