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31 反水

十 31 反水

一场雨后的雾,令天地白得像块丝绸,花草树木通通挂上毛茸茸的细汗,洁绿晶莹。

聚在哭塔外围的数百兵民却无心情调,除了埋头作业,莫不神色严峻地注视着这座雾气萦绕的塔,等待毁了酬生节的罪魁祸现身说法。

白银城主和银城双姝站在临时督战台上,指挥手下带领能工巧匠和义务劳动力在护塔沼泽边沿砍树,以军事速度立桩筑围。

二十具尸体盖着白布横置担架上,更多人在旁边哭哭啼啼、神情悲愤。如果不是这般匆匆忙忙,他们更愿意给哭塔紧紧围上一圈高级粘土筑的版墙,把这些可怕巫女隔离人世。

“想乘势逼人?”

督战台上除开橡树标记,还有狼与獾的经典旗帜,三大家代表来齐了。

那又如何?

哭塔的美丽主人自言自语,放好长筒镜管,垂下窗帘,不再管那堆看不清轮廓的人。

“塔主?”

泥巴巫转身,朝站在门口犹豫的女子点点头,又指指跟前小桌。二十念眼露惊喜,轻手轻脚取过她示意的温暖药碗,掀起面纱一饮而尽。

“唔……什么东西!”她呲牙咧嘴,苦脸苦舌地叫道,“好像搅碎的大便!”

幸亏没来得及知道就吞下,糟糕味道只是让人恶心。“苦口良药。如果是甜的,那就是邪术了。”

她们有善良的正术吗?只要能回复美貌,管它是正是邪。二十念抛开苦楚。注意力移到药碗边那根折断地箭上。

神弓队耀武扬威射来一封警告信。箭划过漫长优美的抛物线直入屋内,信除了要求哭塔主人道歉,还必须交出凶手,并给死难赔偿。

“这封信……”

泥巴巫一副“你说呢”的反问表情,望着她。

“我意思是。你不可能举报自己。”

“当然不。除非你绑我出去。”

“怎么会……”

“但我会。”

泥巴巫让胎儿吸走太多营养的浅红眼眸填满危险血色,同时语出惊人。

“哭塔不祸无辜。这是约定。”

二十念被她跳跃的表现警惕得抡圆眼睛。“可那是你……”

“我只想小小吓唬他们,出手有分轻重。倒是有人自作主张把别人往死里整----你是觉得我有半双眼睛闭得太久了吗?”

我是为了保护哭塔,为了守护我们地利益……

咦,声音呢?

二十念惊慌地掐着忽转沉默地喉咙,冲到琉璃镜前,猛扯面纱。露出仍然配得上这面昂贵镜子的漂亮脸蛋。她惊愕失措,转身不解地向一塔之主无声控拆道。转载自

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以腹部疯狂捶打椅背,椅子像个抽搐不断地麻疯病人,扣地声响砌塔楼。声响惊动了其他人。门外脚步纷纷,有人略为滞后并谨慎地询问。

“塔主?”

“没我命令别进来。”

二十念手指一直扣进嗓子眼,脖根以上却麻木不仁,吐干口水也催不出半滴药汁。假呕引胃痉挛,腐气就像一只满身秽臭的老鼠从食道冲出来折磨着神经。

她忘记了身手,踉踉跄跄扑向出口。眼见泥巴巫拾脚一绊。立即纵身跳起,背上却突然麻。整个人如断线风筝,摇摇摆摆瘫倒在地,欲挣无力,

“还记得这一手,是吧?”

泥巴巫半跪在地,把甩出地银针搓深三分,使她像条搁浅的鱼,再也逃不掉。

“我用真言药去跟那个人做的交换----不要用无辜眼神回馈我的坦率,你知道我指谁,他有一双漂亮的天青色眼睛,笑起来能迷死人地酒涡,在别处甚至拥有让人尊敬的身份……也许,你也曾着迷过,所以才瞒着我与他又做了回交易?”

泥巴巫轻柔地托起那张惊骇的脸,手指又突然磐石般捏紧,鲜红指甲掐进肉里,逼她正视自己。二十念拒绝奉迎,犹如被饿狼拥抱的羔羊,剧烈颤抖着扭身看往门

大门面无表情。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她认命回头,整张脸鱼肚子似地青白,把血痕衬得鲜明欲滴。嘴唇有形无声、歇斯底里地喊。

只是和你一样,做了趟交易而已!

“别激动,今天不是为了清算,否则当年就不会一揽子肩替你背黑锅……他找我是要向银城双姝身边的知情找情报,那些有关城主宝藏、海外财库、甚至能让帝国陪葬的秘密……而后他替莉莉希亚找你,却又是为了什么?嗯?你眼里流露的是什么?内疚的泪水?悔恨的苦汁?还是懊恼被我现,想杀人灭口地毒液?”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是吗?连害我失去塔外唯一朋友这种事,也无法让你心生愧欠吗?!”

不、怎么会……

二十念虚弱摇头,视线被泪水模糊。

莉莉希亚地初恋反向蝴蝶夫人求婚,她暗地里找泥巴巫想换取勾引情蛊,可这违反互不伤害的契约。只是后来蝴蝶夫人地丈夫还是英年早逝,所有情人也陆续死去----这堆情人里甚至包括依欧迪斯.由列斯的父亲。

青年查出端倪后独自上了哭塔,离开之后,两人从此互成陌路。

“知道我为什么替你背黑锅?”

因为你就是这么骄傲到底、顽固到底的人,而且刚愎自用。

“那是我理解你、同情你、原谅你!”泥巴巫想撕开她眼眶好完全塞进自己愤怒模样似的,哀怒交加道:“你嫉妒他与莉莉希亚却又不断容忍。因为知道他不过是个阉人,一个从尤翠那高地逃出来地撒谬儿家歌伶、娈童、性奴!”

别、别说了!二十念疯狂摆。

“他一心要报复命运不公,野心磅礴、计划周详,利用幻药与女人逢场作戏,做尽蜃海行舟的勾当。换取一趟趟情报和财宝。壮大他的势力。他回头若即若离,假装以偷自医女村的绝技来与你公平交易。其实却是接近你取悦你的高级伎俩---你却借此聊以自慰!”

不,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二十念脸上有被看穿地痛苦。泥巴巫眼里有爆地痛快。

两张愤懑难言的脸互相凝视。

“这不完全是你地主意,对吧?”

是我的,是我!

“如果不是他煽动,我腹中孩子至少能看看父亲地脸,甚至会有个快乐童年。”

泥巴巫嘴噙悔恨苦笑。拒绝相信地摇摇头。

“在自己强大到足以击倒所有敌人之前,他需要维持与牵制这个悬而未决的局面----不管是白银城,抑或哭塔,都知道即使被毁灭,也不可被利用;即使会崩溃,也不可陷入疯狂……你不懂,永远也不会懂,为什么我母亲没让你继承哭塔……你原本天赋可比我强多了。”

我有计划!我会帮她完成心愿,把橡树之印拿到手。相信我!

二十念热泪盈腔。鼻水气流到处抽抽噎噎,听上去像个受潮的手风琴。

“那试试献出你自己如何?把你交给雷泽菲。让他了解老婆正勾结狼獾来推倒他这颗参天橡树,了解是谁向大神泄露帝国的最高机秘----他会明白奥克拉家与哭塔,还有帝国的命运,应该重新绑在一起。而你们……想自杀?!”

二十念悄悄摸向腰间地动作给几根银针钉在关节处打断,曲刃铿然落地,被上司脸色残忍、毫不容情地绑成一只待宰羔羊。

“瞧,我对你多好!虽然无法把你归纳到我们一词里,但还是让你保持体面地去迎接……唔!”

妊娠反应不合时宜地袭来。泥巴巫无可抑止恶心泛酸,匆忙间胡乱攀住墙边高桌,抓起某个花瓶倒掉干花,就着瓶口直接呕吐。

她手指勾到一根唤人铃绳。

前前后后合共数种可怕又粗鲁的响声,倒像是塔主被折磨了一番,吓得听值巫女冲门而入,还没来得及留意地上,先拍着她背脊关切地问生了什么事。

泥巴巫神情懈怠,撑瓶埋头无力地摆摆手,秀鼻被瓶里酸臭熏得一皱,两靥微红。

“给我点温水,召集几个人……”定定神,想起二十念正是剑队领,连忙改口。“叫几位长老换好行头……不是祭祀那套,文诌诌会让人以为我们弱不禁风……你是谁!”

她被听值巫女状欲相扶的手掌在脖子后根轻轻一印,犹如毒蚂蚁咬了口又麻又痒,伸手摸去,感觉是一小根冰凉的针状硬物。

不可置信地转身,那巫女害怕她垂垂倒矣前还能使出什么厉害招数,赶紧跃后。

“是你!”泥巴巫木偶似地走出两步便再也走不动了,对篷帽落下露出的脸吃惊无比。

那个“巫女”,或说,那个男人,眨着一双能让平淡五官增色不少的天青浅眸,笑了。

“别来无恙吧?”笑意复杂,还附赠一对她十分熟悉的酒涡。

还能说什么呢?泥巴巫万念俱灰,安然躺下,脸上失去知觉前还挂着自嘲表情。

二十念成功从松开的绳堆里爬了起来。

“老师……”她尴尬地望着从天而降的救星,一心想应该先给自己来点急救措施,一边又担心对话有否被听到而动作僵硬。

“我帮你。”男人善解人意地拉过她手,不顾她满脸绯红,道:“攥紧拳头。”

她依言照办,然后看到一根银针在腕线下两股筋线中间扎了进去,正想问这不是医女治疗痢吐症状地位置吗,从呼吸道开始,上半身麻木感渐渐冰消雪融,食道下翻江倒海,那只可恶老鼠再次蠢蠢欲动。

不好!

她捂着嘴冲向先前泥巴巫使用过地花瓶,迫不得已地屏紧呼吸,扒住瓶口呜哇呕吐起来。

“水,拿着。”

“谢、谢谢。”

“她怎么办?”

二十念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指谁,突然忘记屏气而用力吸了口气,浑身像给鼻下味道迎头撞上,动作明显地抖了一抖。

“事已至此,不要心慈手软。”

“我没有……”

“你骗不了我,我看一个人脸就能知道他的五脏六腑。这也是医女秘诀。”

“先别杀她。死羊挤不出奶。”

二十念以水漱口,从怀里抽出带扎起略为凌乱地棕,然后双手下意识地按按结实的腰带。

男人瞧出她动静,摇头不悦说:“别轻举妄动,我自有安排。”

“放心。”自动升为哭塔第一女巫的女子冷笑带哼。“我们现在还不必出去。”

能看到完结曙光了。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斯诺利亚传说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斯诺利亚传说
上一章下一章

十 31 反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