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诛人难解心头恨（2）
那人一袭黑衣，身形娇弱，但那双充满杀气的黑瞳却给人一种心颤的感觉。
并且，黑衣人身上还隐约散发出一丝血液的腥臭味。
“来者何人？胆敢夜闯尚书府，怕不是活腻了！”越初喃挺直腰摆大声怒斥道。
饶是他搬出尚书府的名号和身为嫡长子的气势，却并未让黑衣人感到胆怯。
相反，黑衣人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白瓷酒杯，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他的话就如同一阵风轻飘飘地掠过便没了踪影。
见黑衣人如此无视自己，他咬了咬后槽牙，扬手一挥大喝道：“来人，将这个夜闯尚书府的刺客给我拿下！”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藏身于夜色中的影卫没有半点动静。
倒是守在门前的侍卫被他这么一吆喝拔刀进屋，下一秒，他们瞳孔猛地一缩一头栽倒在地，竟是连门槛都没跨过去。
细细望去，只见那几名侍卫的脖颈处多了一根半截露在外头的银针。
“当着我的面在尚书府杀人，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说，谁派你来的？”..
越初喃缓缓抬手，骨骼分明而又颤抖的手指指向黑衣人。
“嘘——”武泺将酒杯反扣置桌面，歪着脑袋看他，“夜深了，我看他们一直守在暗处，于心不忍便让他们睡了！”
这时一阵寒风恰到好处的卷入屋内，顺势带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越初喃的酒是彻底醒了，望向黑衣人愈发腿软，面露惧意，声音都颤抖了几分，“轻卫，轻影。轻卫，轻……”
影字还没出口，他身子一顿，而后像是被什么给击中，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身体都动弹不得。
武泺“啧”了一声，慵懒地起身，不急不慢地来到他面前，“你吵到他们长眠了，当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不好吗？”
越初喃使出全身的劲儿发出哼唧唧的声音来表达他的愤怒。
然就在他看到武泺掀开面纱时，他涨得通红的脸倏地变成了灰色，愤怒到极致的眼神霎时成了错愕。
武泺？
那个对六皇子死心塌地的女人，
怎会出现在尚书府？
寻他的麻烦？
“噗呲——”
几滴殷红的血液溅到了武泺白皙光滑的脸上，她看着越初喃的眼神从愤怒，到错愕，不理解，再到空洞，绝望……
他到死都不知道武泺为何要杀他，数不清的呼救声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少女漆黑发亮的眸子此刻夹杂了一丝笑意。
脸颊上殷红的血液衬上她隐晦的笑容仿若地狱里索命的魔鬼。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鲜血如泉水般从他嘴里流出，越初喃靠在扇门上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挣扎着说完这句话，顺着扇门滑落到地面上。
“外有诸侯驻兵虎视眈眈，内有皇帝卧病不起宦官当道。皇朝上下哪个人心思不放在出征身上，哪有功夫治理你的命案？”
“莫不是唤你几声大公子，你就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武泺用袖子拭去脸上的血迹，戴上面纱，斜瞥了越初喃的尸体一眼冷冷道。
要查，也得能查到她的头上才行。
谁能联想到即将出征的将军，会在前夕跑到尚书府无缘无故的杀人呢？
不知为何，在武泺话语落下后，越初喃的尸体如同诈尸般抽搐了一下。
但武泺并未注意到，她将影卫和侍卫等人的尸体一同扔到院子里的池塘里才潜于墨色中离去……
落水的声音惊动了其他院里的人，下人抬灯笼上前查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池塘里漂浮着好几具死尸，血液染红了大半个池塘，大致能看得出是越初喃和侍卫等人，许是天寒的缘故，血腥味并不是特别的浓烈。
听闻落水声和发现尸体时间相差不远，众人纷纷猜测刺客很可能未离去而潜伏在尚书府里。
尚书大人连夜封府彻查此事，搜寻刺客，但一夜无果……
翌日，天还未亮。
武泺携长枪来到前厅，她的父亲武罡已在此早早等候，背身于她，身形看起来格外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
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纹，仿若一波三折的往事。
“不孝女武泺，见过爹爹！”
她将长枪扔给一旁的下人，抱拳屈膝，微微屈首，正如了那兵营里的士兵对将军行军礼。
武罡转过身来，耸挺的眉骨、鼻梁，嵌两颗深邃发亮的眼眸，看起来神采奕奕，目光却幽寒似剑，声沉如钟：
“枪，要守于九洲之下；凤，要傲于九天之上。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生死难测，再见之日更是遥遥无期。为父在此，等凤归来兮！”
武罡曾对她说过，凤凰纵身火海，便能凤舞九天直冲云霄，但她不是那金闪闪的金凤凰，她是那浴血奋战，涅槃重生，踩着雪驹凌驾于千万尸体上的野凤凰。
武泺未曾抬首，她铿锵有力的清冷嗓音却直击武罡耳膜，“孩儿虽为女流之辈，但生能舍己，作千秋雄鬼死不还家。
此去生死两茫茫，云山万里别，有泪不洒离别间，望爹娘保重身体，待女儿成了爹爹眼中浴血奋战的野凤凰，班师回朝再尽孝道！”
“好——好——好——”
武罡连声道好，稳住激动得颤抖的身子，若干年前那股上阵杀敌的勇劲儿又寻了回来。
“孩儿告退！”
武泺下跪磕头三下，这才起身拿过长枪匆匆离去。
武泺离开后，武罡精神矍铄的面容霎时憔悴万分，眼瞅那越过长廊的身影低喃道：“吾就在此，等凤归来兮……”
女子的目光掠过铜镜里倾国倾城的容貌，素手轻拿起装饰盒里的白玉发簪，淡淡开口：“走了吗？”
为她束发的婢女停下动作，微微欠身，“回二小姐，大小姐刚与老爷在前厅交谈，才携枪离去不久。”
武潇缓缓垂眸，似是不在意的划破素手，血滴顿时粘上了白玉发簪，但她当没看见似的把簪子轻轻插入发梢，
“翠兰，你说我哪点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