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苏家争执
孔奶奶一脸慈爱:“极意会确实是震旦境内最大的极意者组织,但是组织会首不是什么好定西,不去也罢。至于那姓万的和姓魏的什么身份,不提也罢,都是些讨厌的人罢了。”
奶奶的语气表明不想再说太多,苏适素来知晓她的脾气,也不再多问。
“适儿,该回家了,家里安静,没讨厌的人打搅。在家中奶奶治疗你也更方便。”奶奶沉默了一会,唤道。
“好。”
“还有,苏适,你听好。奶奶警告你,不属于自身的力量,或者超越自身负载的力量不可多用。你要明白,大脑像是一个泄洪口,一次多年不遇的洪灾便会造成泄洪口终身的隐患。或者,我说的再直白些,现在的你,再有一次,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话语间,回忆涌上心来,呵,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苏家可悲的宿命。
“嗯奶奶,我知道了,我向您保证。”苏适应到,其实不销奶奶说,他自己也察觉到了,那股生扛爆炸的“奇迹”力量隐秘在了意识深处,一时半会无法使用。
“那姓万的还算有良心,他给你的那块表是最新款的‘久视’作战型Ⅳ,极意会对外安全部专属,还没大规模配置。那秘书不识货,大大咧咧给你了,我瞧他还挺开心的,蠢货。
没事不要摘下那块表,它上面附加了‘静息’路径位阶8‘坐忘师’的本源,可以降低你在陌生人面前的存在感,这是它最基础的功能。按照你现今的实力,至多可以屏蔽位阶9的极意者。
此外,进阶的功能还有许多,比如,它可以沟通外安部的成员,以及在一定范围内显示他们的位置。但是进阶的功能需要你灌入意识本源来激活,类似仙侠小说的认主吧。只不过不是你主动输入意识,而是它在接收了你的想法后,主动吸附你的意识。
一旦认主,你一定程度上就是外安部的外围成员了,外围成员就像是合同工,生死自负,无所保障,你自己抉择吧。”
“好神奇!~我自己探索看看,谢谢奶奶。”苏适雀跃不已,有一说一,奶奶还挺时髦的,连“大罗金仙”,“认主”都知道……
仙侠小说真是震旦文化永远的神。
今天收货好大,在此之前,妈妈极其反对家人给苏适传授极意知识,所以他对极意知识一知半解。
而短短的一天,他已经知晓了两条路径。
“静息”路径位阶8“坐忘师”,“坐忘师”的本源有隐蔽气息的作用。
“利他”路径位阶7“祭祀师”,“祭祀师”可以牺牲一定的祭品,换取他人能力的增幅。
好不欣喜,知识便是快乐。
归家途中,日薄西山,银轮隐现。苏适飘忽地凝视车窗外,他最喜欢此时的上洛。
摩天大楼鳞次栉比,耸入云端。街区灯红酒绿,与橙红的夕阳交相辉映。
夺目的大厦楼梯灯光彰显着现代科技的梦幻。
炫目的霓虹灯广告牌点缀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投射灯四处掠动,吸引着即将起舞的街民。
赛博朋克2177也不过如此,苏适心里想到。
他划开了屏保,有关核磁室爆炸的新闻推送扑面而来,他不想看,也不想去面对。
推送内容无非是哪些人需要负责,哪些人没有负到责。
一键关闭通知后,界面连同他的心情也清爽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手机屏保:大学几个最好的朋友的合照。
那是大一冬至夜,上洛大学心理学部心理学1班组织班建。他们三个分在了一起:苏适,姜希柠,齐裳羽。
姜希柠,初高中以及大学同学,向来开朗活泼,倒是这几个月有些沉闷,除却苏适苏醒那天,已经好久没见希柠笑了。
姜家人,姜家在世界极意史上久负盛名,说是世家豪门也不为过了。只可惜家族血脉稀少,加之为国捐躯者不在少数,因此人丁不甚兴旺。
小富婆,从不穿纹有名牌的服饰,苏适当时大为震惊。不过也能理解,集万般宠爱于一身。
齐裳羽,与苏适亲密却又失了几分暧昧的情愫,算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俣桑人。俣桑是位于震旦东部的一介国度,理性阵营,与震旦隔海相望。俣桑与震旦同属东隅洲,且与震旦有极深的历史渊源,缱绻错综,剪不断理还乱。
其父是当今俣桑执政党的重要官员,公务繁忙,无心照顾女儿。齐裳羽的生活多是由她生于上洛的母亲照顾。
从照片里的记忆长河里回归之后,苏适拿捏措辞,想向齐裳羽报个平安。
“裳羽,我醒了。谢谢你,我听希柠说你守了四天三夜。”
不行不行,这不是显得裳羽太自作多情自己太恬不知耻了?
苏适逐字撤回,又斟酌道:
“我醒了,谢谢。”
不对不对,这又有点冷淡。
希柠会不会已经跟裳羽说过我醒来啦,那我还需要再说吗?
打了一长段文字,撤回一长段,反反复复,都快要到家了,苏适才琢磨好:“裳羽,我醒来了,谢谢你,现在快到家了,学校见”。
“嗯,好,没事就好。”消息那头是齐裳羽的秒回。
苏适脸颊微红,只是掩藏在了即将消逝的夕阳之下。
......
到家后,苏适下了车。奶奶不与自己住一起,与孙儿打了招呼后便离去了。
前行两步就是正门,此时正门半虚半掩。苏适知晓,母亲常常嘴碎父亲,而父亲却总是不争不吵,不恼不怒,这往往会令母亲愈发生气,絮叨加剧。当父亲承受不住却又拉不下脸道歉时,便会假装出门,将门虚开,作势要走。
怎么办呢,这就是不争不抢的男人最后的倔强了。
其实母亲是明事理的,她知晓父亲沉默背后的隐情。她常对苏适说:“你爸爸只是病了,懒懒散散的,他不是不爱你。”
因此父亲装作要离家出走时,母亲总会拦下父亲,这算是两人多年以来单方面斗嘴或是吵架和好的方式了,心照不宣。
可今天不一样,一向识分寸的母亲声嘶力竭,嘶哑的气声从客厅宣泄到了家门口。
“这一切肯定是魏昔年这老头指示的,要不然万国安这厮为何会去找适儿,蛊惑他进极意会?肯定是魏昔年这糟老头子看准了适儿的潜力,又想牺牲他来升职了。他一介极意会会首,都已经压榨干了苏家两代人三条命,升无可升,怎么心还那么黑啊。哦呵,是给万部长铺路是吧,是打算刷履历升任副会首是吧?”
母亲显然知道病房里的对话,奶奶已经与她通上气了。
苏适尚未全然康复的心脏一阵猛颤。
姓魏的?奶奶嘴中的姓魏的是现任震旦极意委员会会首魏昔年?
什么叫“压榨干了苏家两代人三条命?”,是爸爸爷爷和伯公吗?这是妈妈常说的爸爸“病了”的原因?成天懒懒散散不争不抢不吵不闹?
万伯伯竟然是部长,岂不是副会首之下的最大职级?那为何还对奶奶那么客气?
可自己家住四环80平的老破小近二十年了啊,哪里像是权贵之家呢。
没待他缕清关系,苏父苏衍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你这么说我老师干嘛!他有他的打算,冷战时候我们苏家两代三人自愿为极意会报效,即便废了,又何来压榨一说?大丈夫处世,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那你去找人家啊。”
苏适这些年来从未见父亲有过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像是一个丧失人生目标的死尸,无端的便会双目呆滞,六神无主。
母亲宋熙月这些年没被丈夫如此怒怼过,忽的一下被呛住了,沉默着沉默着便啜泣起来,婉转凄凉,如泣如诉。
她的哭声愈发幽怨,苏适也愈发明晰了。
在他即将推门而入的时候,身为极意者的父母两人早已感应到他,但是母亲的宣泄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母亲是在表达她的态度,魏昔年魏会首薄待苏家。也有对尘封已久过往记忆的感时伤怀,且哭诉着哭诉着愈发伤心。
而父亲曾是魏会首的学生,在冷战期间落下了病根。他希望苏适报效国家,加入极意会。
但是父亲一直争不过母亲啊。
他也难以忤逆母亲的话。
抓着门框的手缩了回来,喉咙中想叫的“爸妈”咽了回去,此刻,他不再是刚刚出院的病人,而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喂喂喂,我刚出院回来啊,你们就不能扮演的像一个相亲相爱的好家庭吗?哪怕是表露出一丝我醒来的惊喜?他眼角有些酸涩。
我只是大三的孩子啊,杀伐果断也怕父母嘛。苏适安慰他自己。
不行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干呢。
我要“苟活于乱世”,我要解开这些谜题,我要“闻达于诸侯”,我要加入极意会。
我要替师兄报仇,我要手刃带帽老贼。
对,一切一切的前提,是我要在夏令营名列前茅。
至于家里和会首的恩怨情仇,理不清就先不去想吧,徒增烦恼。
苏适只是转身,离开了家,挂了一副老旧的蓝牙耳机,自动播放内置的歌曲。
是墨亚合众国打碟师的《起舞》。
起床来到舞厅
彻夜狂舞
......
音乐的律动令他思维重新凝聚,今天晚上是师兄头七的前一天,恰好赶得上祭奠师兄,明日就火化了。
因为是工伤,心理学部官网刊登了师兄的讣告,通知详细记录了师兄的生平以及火化地址。
寻常情况下,共和国律法规定遗体应在三天内火化,可此次事态严峻,相关部门开了口子,允许守灵七天再火化。同时,极意会扶持的媒体大肆宣扬极意者的神通,宣称可在第七天读取死者的记忆,准确地绘制嫌疑人的面相,并且定位。
苏适有些头大:“万部长不是下午就得到了嫌疑人的素描像吗,现如今这般造势,是想钓出背后的团伙?”
“那我岂不是很危险,我也见过嫌疑人啊。嫌疑人害怕行迹暴露不应当把我先抹除了?”
另一头,手机不断推送着市民警告,惹得苏适心烦。
“据报道,丰庆区疑似出现大量精神癫狂病例,其中医院路街区情况最为严重,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
此外,兴安区今夜发生两起恶性凶杀案,尸骨无存,请市民注意安全,非必要不外出。”
哎,今晚的上洛不太太平啊,丰庆区不就是在家附近吗,我到底去不去呢。
在一番思想斗争过后,苏适还是决定去祭奠师兄,起码要在灵堂送别他的英灵。
要相信坐忘师的伟力!嗯!相信“久视”手表。
在附近吃饱喝足又休憩充分后,他准备出发了。
也还挺奇怪的,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卧床几日就已恢复如初,身体素质隐约更好了。
可能是奶奶的极意能力吧。
边胡思乱想便挥手,一辆破破烂烂的出租车停了下来,苏适一跃而进。
“师傅,锡山殡仪馆。”
“好嘞,节哀顺变。”
素不相识的出租车司机尚且照顾了自己的心情,哪怕是下意识随口一说。而自己怎么能不去见师兄最后一面呢?
虽千人,吾往矣。他好像明白这句话了,虽说无人阻碍他,阻碍他的仅有未知的恐惧罢了。
出租车上的电台“咝咝~咝咝~”响个不停,艰难地播着几个断断续续的与磁共振案有关的字。
天边的群鸦“呱呱~呱呱~”丧气地鸣叫,飞向远方。
远处,震旦科研院灯火通明。
对于研究院而言,晚间是科研的最好时候,白天摸了一天鱼,晚上不得勤奋些。嗯,至少部分人是这样想的,绝不是大多数人,嗯。
科研院顶层首席办公室内,一白袍老者向着锡山望去,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一切,呢喃道:
“小家伙叫苏适是吧,心境不错,有趣,有趣。我倒是很好奇,一个普通人正面遇见极意强者,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