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愿赌服输

14. 愿赌服输

二楼的空间比想象的要大许多,关冉冉步入厅内,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直到白衣男子领着她到了处垂帘的屏风前,拱手恭敬道:

“少主,人带到了。”

他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大厅里渐渐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正缓缓拉开的珠帘里。

却见珠帘里走出个男人来,正是闫允烈。

见他出来,众人皆恭敬俯首,唯独关冉冉,不卑不亢的立着,脑袋微微偏着,疑惑的望着他。

对上这个目光,闫允烈也是一怔,领路的男子感觉到他看向自己,抬眼瞄了一瞬,便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可是仔细回味,他看的似乎不是自己!于是又小心翼翼的顺着那目光看去,见关冉冉木头似的立着,慌忙拽她,小声道:

“赶紧的,行礼,行礼!”

关冉冉更不理解了,明亮的眸子眨巴着,哂笑道:

“为什么?大清都亡了两百年了!”

听她这番义正言辞的反驳,又见男子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闫允烈眉头一挑,道:

“罢了,随她吧。”

既然闫允烈都这样说,男子便也不再坚持,长长松了口气,应了声是,便退到一旁去。

随着男子退下,关冉冉同闫允烈之间便只隔了两米空气,彼此都不开口,气氛一时尴尬。

良久之后,闫允烈似乎也才意识到该说点什么,抬手一挥,两位侍者便端了托盘上来,一左一右,立于他两侧。

“叫你来,是想听你评评看,这个物件,价值几何。”

说着,他将左侧托盘上的绸缎揭开,又示意侍者将托盘端到关冉冉面前。

那托盘里盛着一只黄玉雕件,掌心长短,在灯光下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光。再细看那雕件,品相完好,玉色润泽,刻线流畅。

确实是上品。

“黄玉龙纹腰带勾?”关冉冉笃定道,“好东西。前几年英国拍卖过一只,听说估价1500万英镑。”

赞许之色在闫允烈的眸子中一闪而过,可只是片刻,这赞许便被愠怒取代,冷哼一声,他揭开了另一只托盘上盖着的黄布,黄布底下正是关冉冉找的那只油灯台。

“那么你说说看,自己找的这个东西,价值几何?”

闫允烈的语气透出几分严厉——既然她说的出这黄玉带勾的价值,也就该不是有眼无珠的外行。今日外场众人除了铭阳阁各堂元老,更不乏阁外其他同僚。关冉冉选了这么个土货交上来,若不是真的打眼了,那便是十足故意,要在同行面前给他难堪。

见关冉冉不答话,闫允烈又道:

“如果你对自己没把握,大可不必应战,何苦看走了眼,螳臂当车,自取其辱?”

这是个不错的台阶,可是关冉冉却没有要顺着往下滚的意思,小下巴一抬,傲然道:

“我没看走眼。不识货的人是闫老板你!”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为数不多还在品菜饮酒的宾客也纷纷放下了酒碟杯箸,侧目围观。

隔间里霎时寂静,良久,才听闫允烈轻蔑道:

“我看走眼?你倒是说说,我如何走眼!”

要说看走眼,他还真打了一次眼,就是三个小时前,让关冉冉一起参加这场盛宴!

什么沧海遗珠,此刻在他看来,她就是竞争对手投过来的定时炸弹!

“这黄玉带钩确实价值不菲,虽然手段不光彩,但也算你情我愿,捡了个大漏,无可厚非。可是试问这场内的物件,哪一件不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的?又为什么这一件,才是于你而言最特殊的?”

连珠炮一样的提问,闫允烈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反问道:

“那你这个又特殊在哪里,为什么是我要找的?”

这么个破烛台,怎么看都不是他铭阳少主该有的审美吧!

关冉冉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压低声音问道:

“你…真的看不出来?”

这话音里好像还带着些许没缘由的戏谑之意。

闫允烈眉头一蹙,又拿起烛台端详了半天,蹙眉看向关冉冉:

“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说!”

听他这样笃定,关冉冉便也不再确认,嘟囔了句“好心当做驴肝肺”,瘪瘪嘴,道:

“本月十五,殷都地市。你带着这东西前往,自有‘阡客’与你交易。”

话到这里,闫允烈的眸子骤然收缩——七月半,骊山始皇陵地市开,生人与死人交易,道上的人把这些死人称为“阡客”。

她竟知晓地市和阡客!只怕自己真是小瞧了她!

不及出言令她住口,关冉冉已径自又道:

“他会用一条重要情报作为代价,换这支长明灯台。这条情报可以帮助你找到将军令。”

将军令三个字出口,闫允烈知道再要阻止她已是枉然。

更何况他早已震惊的忘记了开口——寻找将军令这件事,算是铭阳阁最高机密,他发誓自己从不曾与关冉冉说过,甚至李巽江和鹿传山都不知道,唯有东陵阁少主白玥略知皮毛。

如今这三个字被她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他直道自己是小瞧了她——她若不是白玥派来调侃他的,留着她,对他而言便是十足的威胁;可若真是白玥的玩笑,选这么个没轻没重的小姑娘来当提线木偶,把这三个字连同他的野心一起公之于众,这个玩笑未免也太过分。

眸子里寒光闪过,下一刻,雪亮的剑刃划过两人之间的空气,径直逼在了关冉冉颈前。

“说,你怎么知道将军令的事?”

压抑着怒意,闫允烈低声问道。

谁知关冉冉却不惧他,晶亮的眸子凝着他,淡然道:

“我倒不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与之相比,即便找到了将军令,闫老板您当真知道如何驾驭它?”

逻辑清晰,一语中的。

闫允烈只觉得无力反驳,话锋一转:

“你还跟谁说过将军令的事?”

“不曾说过。如果不是你执意要我在这里说清楚,我本是不想说的。”

好像的确是这样,是他刚才横眉冷眼的要她别卖关子的!

“很好。倘若这件事还有第三人知道,你们的结局,诸如此玉!”

伴随着话音,闫允烈手起剑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那黄玉龙纹带钩斩成两节。

耳边似有凄厉之声划过,关冉冉不住蹙眉将目光移开,不去看那连同托盘一起断作两截,掉在地上的玉件。

而后,“锵”的一声脆响,剑锋落回鞘中,凛冽的眸色柔和了些,话语却还故作矜持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这便是承认她赢了!

眸光流转,关冉冉抿唇想了想,道:

“奖励…倒是不急。只是眼下若是算我胜了,那她是不是就得离开?”

这个她,问的是挑战她的那位映辉苑小主——赌局约定了,输了的人滚出铭阳阁。

“那是当然。铭阳阁的红筹赌约,一言九鼎,愿赌服输。”

说这话的时候,闫允烈刻意瞥了一眼场边坐着的一位白须老者,那老者先前一直望着他,一语不发的审时度势,此刻见他望向自己,老者不自觉一个战栗,转头避开他的目光,不与他对视。

沉吟片刻,关冉冉又问道:

“那…如果我要你留下她呢?也算兑换了奖励吗?”

这个要求倒是真有意思!

闫允烈的神情里浮现出几许玩味的笑意,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一个“算”字,又耐不住好奇,问道:

“即便如此你也想留下她?”

关冉冉想了想,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嗯。”

“为什么?”这个问题,闫允烈的声音里染上了似有若无的笑意,“那可是想杀你的人。”

傍晚发生的事,原来他知道。

轻叹了口气,关冉冉淡然道:

“一事归一事。就今晚的赌约而言,这黄玉带钩无论是价值还是利润空间,都无可挑剔。要怪只怪出题之人故意不把话说清楚,误导了她。”

得,千错万错,倒头来还是他闫允烈自己的错!

思量着这句话,闫允烈轻笑一声,丢下句“跟我出来”,这便先行往隔间外的回廊去。

楼下的会场里,所有人都在等待这场较量的结果,即兴开的赌局一边倒的压向关冉冉输,就连李巽江都没什么底气笃定她能赢,不过好在他也没下注赌,权当是为她声援了。

见闫允烈领着关冉冉出来,凭栏立着,场下吵杂的喧闹声霎时寂静,众人纷纷抬头仰望,便见闫允烈一挥手,投影大屏暗下数秒之后,跳出了赌约结果:

“关冉冉,胜。”

全场哗然。

下战书的女孩脸上必胜的神情还没来得及转换,便被震惊取代,双眸瞪圆了,嘴巴也张的大大的,错愕的不知还说什么好,姣好的面容凝固成了诡异的讶异神态。

再看关冉冉由小厮领着步到她跟前,女孩只觉得浑身发冷,一口白牙咬的咯吱作响,牙槽生疼。

她是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输给一个新人,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必走的一天。

而她也是真的不想离开铭阳阁!

可是事已至此,难道要她跪下来求饶吗?

尊严放不下,但身体却很沉实。

膝窝猛地发酸,她僵直的身躯作势便要跪下去,只是才刚欠下身,小厮便已开口道:

“少主说,兑现冉小姐的要求,小主您不必离开铭阳阁。少主还说,映辉苑以镜照人心,镜子脏了,尚可擦净,若心脏了,人人得而诛之。请小主散席之后回映辉苑静思己过,再要生事,逐出铭阳阁用不复用。”

这便是要关她禁闭,女孩听的明白。即便有一万个心不甘情不愿,但现在有什么比留下来更重要呢?

应了声好,女孩提起裙摆便要离开,此刻这里,她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行至关冉冉身边,耳边却突然响起关冉冉的声音:

“等等!”

闻言止步,女孩转眼看她,现在她对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同龄人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畏惧和猜忌,警惕道:

“你想做什么?”

“愿赌服输。你该不会想赖账吧?”

“不是说你让我留下来吗?一言既出,你不能反悔的!”

女孩本就输的委屈,眼下一着急,眸子泛起泪光来。关冉冉哂笑一声,不屑道:

“你是走是留,我才懒得管。只是你如果要走,先把东西给我。”

女孩想了想,恍然明白她要的是自己手腕上带着的羊脂白玉镯!

之前她们说好的,如果关冉冉赢了,这镯子得随给她。

再仔细想来,在知道赌注是似乎用“离开铭阳阁”的时候,关冉冉对赌约兴致缺缺,可是当镯子被加码的时候,她立刻应战。

“卑鄙的丫头,你是不是早盯上我的镯子了?!”

面对女孩的怒斥,关冉冉却不卑不亢,一脸无辜的瘪瘪嘴: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说了,你是走是留,与我无关。”

依旧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女孩没办法借题发挥,更何况她们确实约定在先,眼下又自己不争气的输了比赛,只好气鼓鼓的将手镯撸下来塞进她手里,即便一肚子气,也不敢再说什么,哼了一声,负气离开。

二楼的走廊上,闫允烈众人别有兴致的旁观了她们的对话,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会场门外,鸾青斐才莞尔道:

“谛听捡回来的这丫头,倒真有点儿意思。”

闫允烈似对她的这句感叹很是认可,嗯了一声,明知故问道:

“怎么说?”

“这么多稀世珍宝,她却只要那只镯子。眼光准,心思还不贪,难能可贵。”

听她说完,闫允烈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却只是摇了摇头。她自是不解,又看向白玄,便见他脸上带着同样别有深意的笑意,解释道:

“若没记错,那羊脂玉镯是半月新娘的嫁妆吧?”

鸾青斐闻言,花容失色,掩嘴“呀”了一声,目光惶恐的望向闫允烈:

“这么说,您把那东西赏给映辉苑,是另有目的?”

回答她的还是白玄,清冷的嗓音娓娓道:

“少主本打算让映辉苑自己发现这件事,把那镯子里的执念锁进无尽回廊里,再不要为祸人间。却不曾想这么强烈的执念,映辉苑全族上下竟无人察觉,反让自家小姐被执念迷了心智。”

“执念?”鸾青斐秀眉微蹙,静下心来感受了片刻,却更加茫然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呀…”

“在少主面前,她自是不敢造次。不过…这次她销声匿迹,倒不是因为少主,而是关冉冉。”

在赌约缔结的时候,关冉冉只看了那镯子一眼,那股执念立刻停止了躁动,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您的意思是…那丫头盯上那镯子,不是为了镯子本身,而是…那股执念?”

话到这里,闫允烈终于开口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对。白玄,愿赌服输,这丫头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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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宠大小姐王牌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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