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份工作
我出门那天,我爸爸递了两百块钱给我,用正楷写了个有地址的字条交给我,让我按指示去市里工地找三舅,只说是三舅在工地是包工头。
大早上,老妈送我去坐班车,路上又悄悄塞了五十块钱给我,再三叮嘱我不要去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不要轻易和花枝招展的女人说话,钱省着点花,不要做坏事,不要充好人。
我答应了我妈,可是我没有做到。
谁曾想,我会花足足三天才能找到三舅。
进城头天晚上,到得市里太晚,在网吧小憩。
第二天去找工地,好不容易找到那地址,那工地老板硬要把我当做要工钱的农民工家属,请我到派出所解决。
我告诉他们我不是要工钱的,他们偏偏说我就是骗工钱的,拿出几张照片对着我比来比去,我像个骗子么?答案是肯定的,只要你像,是不是不重要,程序不能少,没办法只能派出所走一趟。
喝了好几杯茶也没解释清楚,后来警察叔叔发现我找错了地址,还好心帮我改了我爸写给我的错别字,随后那老板和我在一张写满正楷字的信笺纸上各按了一个手印,这才不欢而散。
这天天气晴朗,运气太好,刚从局子里出来,忽又偶遇一个小偷,在我上公共车的时候,在我眼皮底下,在拥挤的人群里,他将贼手伸进一个老太太的挎包。
我作为半个读书人,这事怎能视而不见,我一手提着编织袋,另一只手拍了拍那贼厮的肩膀,鼓足中气,压低声线。
“朋友,你这是干嘛?”
那小毛贼见我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多管闲事,似乎大出他意料之外,他迟疑半天,也不答话,也没从包里把手抽出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我的问题难住了。
“踹他一脚!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狗*的,还没有王法了!”
公交车司机这用词稍显文化特色,可能是盯久了投币机,眼睛特别雪亮,小偷一举一动貌似没逃过他的双眼,他大声教唆我以暴制暴。
我是读书人,我当然没敢踹,那小毛贼已然成为众矢之的,此时他反应倒是挺快,迅速抽手,我也死死盯着,确定他啥也没摸到,只是疾速逃离现场而去。
直到一切如常,那个老太太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只呆呆望着公交司机,想必是以为公交司机大声叫她重刷爱心卡。
她在刷卡器上刷来刷去,还好是爱心卡,公交司机无奈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进去,我也只能听妈妈的话不充好人,投了一块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其他人也和我一样,就当这事没发生,没人报警也没人愤愤不平,更没人去告知这个老太太,我想他们的妈妈肯定也和我的妈妈一样朴实。
几经波折,当天晚上我又只能去网吧,恰巧遇到白天的警察叔叔,他们拉着警报,开着警车,说是来网吧专查未成年和吸毒犯的。
我以为有过一面之缘,应该不会为难我,没想到还是特别检查了我,又是取唾液样本,又是翻行礼,盘问了半个小时,我感觉他们是特意来查我的,发现我是良民,灰溜溜走了。
第三天我实在没辙,买了份报纸,问了报刊亭老板那个纸条上的地址,老板很热情的指点了我,于是我终于找到了亲爱的三舅。
三舅看着面相很老实,我想应该很稳重,从工地出来,他头盔一脱,里面赫然一颗爆炸头,摇滚范儿十足。
实际上他应该还是很老实,
只是热爱艺术罢了,发型应该只是一种个性的修饰。
三舅骑摩托带着我,他去洗完头吹了爆炸发型,请我吃了碗地摊凉米粉,当天晚上他就带着我去了一家小酒吧,我很诧异,难到三舅住这里?要不我为什么还带着行礼来?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三舅语重心长的给我说了一堆。
大概意思是这样,工地太累,我太瘦不适合干工地,怕我吃不消,要我到酒吧里先做服务员,这里不会淋雨,也不用晒太阳,工资还高…
他的原话文化色彩太过于鲜明,我就不过多引用了。
那时我才明白三舅的良苦用心,远在离家百里之外,舅舅有如亲生母亲,我母亲做事很谨慎,舅舅理应也很靠谱。
到了酒吧第一件事,他就让我不要告诉我妈和我爸,还说有谁欺负我千万不要怕,就给他打电话,分分钟他带兄弟赶来……
交代完,三舅让我在吧台等他,过了好久,三舅从里间带着个漂亮阿姨走出来,她俩有说有笑,很是开心。
后来三舅把我交给那个漂亮阿姨,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忘记他的话,说完他和那个阿姨使了个眼色就走了,走得很潇洒,甚至没告诉我他的座机号码。
我呆呆看着那个漂亮阿姨,她很敷衍的说了自己的身份,连姓名都没提,只悄悄告诉我,让我有需要就找她,三舅对我可真好,把我交给这么一个值得托付的大美人。
她先带我看了上班的环境,和我说了一些规矩,我的业务就是上酒,端果盘,扫厕所,范围也就三四十平米的地,加一阁楼雅座和三个包厢。
漂亮阿姨着重叮嘱,里间不准轻易进入,除非她允许,后来她就把我交给了领班,自己妖娆的消失在黑暗的里间。
“不准和顾客吵架,不准擅自离岗,不准擅自饮酒!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说。”
那个着西服打领带的男人说得很严肃,我只是点头答是。
我虽然在城里上过三年学,但是酒吧这种地方我只来过两次,这是第三次。
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地方,可是三舅好心好意介绍我来,我只能先干着。
头天晚上八点就上班,中途打坏了三个杯子,收到一张百元假钞…
我内心无比不安,第一次做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挨骂。
好在老板是个好人,没要我赔钱。
“这些王八羔子,欺负小孩子,以后你尽量不要收钱,叫领班收!等你熟练能看出假钞再收!”
说罢他把假钞撕碎,扔进垃圾桶里。
我急忙点头答是,就这样,第一天班算是熬过去了,有惊无险。
和我一样岗位的还有两个小姑娘,感觉和我差不多大,着装不是很得体,抹胸小短裙,黑丝高跟鞋,浓妆艳抹,格调很忧伤,很非主流,完全看不到本来面目。
她们特意来安慰我,叫我别怕,她们也是像我这样过来的。
我瞬间感觉我遇到贵人了,大家都挺友好,那些客人也挺友好,使用假币的那个家伙其实也挺友好的,只是真币他拿不出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相信他会被绳之以法,此后他也必定改过自新,完美保持着对世人的友好。
第一次上班就上到凌晨四点半,感触很多,得到的也很多,自己没抽一根烟,没喝一口酒,身上却全是烟酒的味道…
下班后,两个小姐姐说要去吃早餐,然后去隔壁网吧玩游戏,问我去不去…
我自然是去的,不为别的,因为我爱玩游戏…
洗完澡,换了正常的衣服,脱了高跟鞋,两个姐姐还是挺高的,虽然非主流的发型多少有点另类,卸了妆之后颜值却还是很在线的。
“弟弟,姐请你吃羊肉面!”
“好呀,谢谢姐姐!”
“呵呵呵!这小子爽快!以后姐姐罩着你,谁欺负你就告诉我。”
和我对话的姑娘叫吴茜,小圆脸婴儿肥,大眼睛清澈明亮,身形窈窕动人,只是看着很高冷,脾气似乎还有点暴躁。
另一个姑娘叫程雪瑶,她长得很像一个港姐,叫什么我给忘记了,特别是眼睛,像极了,她的素颜很漂亮,端庄典雅,只是性格有点偏内向,不怎么说话。
很快我们就到了早点铺,吃了一大碗六盘水羊肉面,我瞬间倦意全无,我吃得太快,狼吞虎咽,像百十年没吃过羊一样。
吃完我才反应过来,我似乎没太注意形象,此时发现已经晚了,我就只能默默看着她俩吃。
“喂,小鬼,往哪里看呢?”
吴茜边说着边用手遮住了程雪瑶的胸口。
我发誓,我的目光绝对放在那碗羊肉面上,我丝毫没有邪念,只是不经意瞟了一眼,顿时我就脸红心跳,所以才露了马脚。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
“什么没有,你眼睛都看直了,你个小贼,小小年纪不学好。”
吴茜依然不依不饶,打断了我的话,也打断了我的思路,以至于我连对不起也没说一句。
旁边的程雪瑶显得异常淡定,只呵呵一笑,优雅的拉了拉衣领。
“她和你开玩笑呢,别当真!不够再来一碗吧!”
说完,程姐吃了一口面,关切的望着我,那眼神至今让我难忘,那种亲切的感觉,瞬间使我轻松很多。
“够…够了!”
“别不好意思!还在长身体呢…呵呵呵!”
一旁的吴茜脱口而出,还咯咯咯笑我。
“真够了,谢谢!”
我很是尴尬,大清早周围吃面的人也多,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从那以后,我甚至不敢再往她俩身上多喵一眼…
吃完后,程雪瑶说有事离开了,吴茜带着我走进一家网吧。
那网吧历史悠久,黑漆漆的,一股子泡面加脚臭味,吴姐还在门口就捂住了口鼻。
我们开了靠窗的两台电脑,她强烈要求坐在窗边。
这家网吧拢共就二十来个机子,那座椅旧得掉皮,显示器还是带显像管的那种老式荧光屏。
那个年代,液晶显示器还没有那么普及,最流行的饮料就是可乐和冰红茶。
网吧一块五一小时,充个会员,十块钱包一天。
吴姐坐下便甩出一包薄荷味的高级香烟,我那五块钱的大红河,始终不曾掏出台面。
“这烟杀精,小朋友!你不怕就铆劲儿抽…!”
说着吴姐嗤嗤的笑了起来。
“烟哪有对人体好的?又吓唬我,我不怕的,我才十九岁!”
“切!愣头青,看你玩的什么,你不会上网就玩这个吧?”
吴姐叼着烟,边说边看向我的电脑屏幕。
我正在玩某某飞车…
我不会玩网络游戏,因为我高中几年我都在玩单机游戏,什么魔兽,什么劲舞,我都不会…
就这样,吴姐一直看着我玩,一早上,边看边笑,她自己反倒没怎么玩她的游戏,只是和另一个女人在聊语音,聊了很久,当时我带着耳机也没听清楚内容。
一眨眼到了中午,我和吴姐回了酒吧的宿舍,我和她们共住同一个套房,我住在最小的那间,只可惜每个隔间都有独立浴室和卫生间…
在那个年代,这种布局的房子那还真是少见,很新潮,很洋气。
不知不觉,一觉睡醒,又到了晚上,吃了一盒饼干,八点开工,领班拿了一条黑裤子和一件白衬衫给我,说以后上班就穿这个,白衬衫必须扎在裤子里。
你别说,我那寸头配这白衬衫还是挺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