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军训
蒙清苦笑着说:“是我红包不够。”
我哑然失笑,却很快就怎么都笑不出来。
只因蒙清后面说了一句:“说起来去年的同学会很多人都回来了,那些北漂的、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突然就齐聚一堂了。”她突然低下头十分认真的数着手指头念道:“叶可心、安茜、许易尘…..对了,你不是跟他们玩得最好吗?怎么不见你回来。”
在她念出那几个名字的瞬间,我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最后一次听到这几个人的名字是什么时候了?记不清了,脑袋里装了太多杂物思想,慢慢的突然内存不够用了。
时间模糊了记忆,恰如那些泛黄的书页,在岁月中渐渐失了它原本的模样。我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胡诌了个借口便跟蒙清告别。
面上再装得多么镇定,可是心却在此时慌得不行。记忆像是冲破闸的洪水,不断的冲击着我的脑海。原本那些被埋藏得很好的记忆却在此时被连根拔起,一桩桩一幕幕,关于他的关于我的关于许多人的,盘根错节,延伸到很久远的那时年……
那年我十六岁,书上定义说这个年纪是个小大人了,可以为一些事承担责任。
而我,刚好考上了市重点高中。
市一中不愧是人人向往的第一重点高中,那一句‘进了一中就相当于一只脚迈过了清华北大的校门’,它的流传意义在报道那一天得到了证实。
我躲在那个体型足以与落地窗媲美的彪悍大叔的胳肢窝下,各种各样的体香从各个角落袭来。我使劲的掐着胳膊,尽量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倒在这张新生入学名单的红榜前。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所在班级,落地窗大叔突然把咯吱窝关了起来,顺便捎带上一个无辜幼小的我。
像是家里那个漏水的莲蓬头,脸上被一片湿漉漉的温热所包围以及那铺天盖地、足以熏死一头大象的体香…..
珍爱生命,远离胳肢窝。
“喂?喂?你说啥?大声点!我这边太吵了,听不清你说的啥。”
“看到了看到了,可心跟易尘这两个孩子都在一班呢!我给打听好了,这一班二班啊都是重点班,他们在里面肯定能考上大学!”
“千姐您别担心,我等下找主任说说,让他把安茜给安排到一班二班去。”
若是此时给一个上帝视角的话,你会发现特别有趣的一幕。
在那拥挤的人潮里,聚满人流的这个角落会有三个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奋力推开人群拼命的往终点划行,他们是社会的成功人士,也是….这个学校的经济来源。
那些全家列队来报名的其实不想多说,最后不过也落得一个结局,温馨呵护了十几年的小花朵要面临风暴了。
一中的军训特别残酷,要住校,要暴晒,要自力更生,为期一个月。对于许多养尊处优的同学来讲这简直就是一个酷刑。
傍晚时分,忽略掉门口那一系列的分离死别,我扛着那20寸的拉杆行李箱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了那栋弥漫着一股潮湿气味,墙面掉皮的老式宿舍楼。
在三楼左边最尽头找到了我们班级的宿舍,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就收拾起来。
初次接触高中生活和学习,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紧张感。特别是在这敏感的青春时期,任何一道打在你身上的目光都足以让你胡思乱想一整天。
尚在军训期间的我们,像是勒在悬崖上的马,忐忑不安。后退与前进都是一个死局。
第一天晚上我就听到有人躲在被窝里哭的。
抽抽搭搭,在那寂静的黑暗里显得那么的无助与彷徨。
很多人都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晚上失眠,宿舍的门开开关关好多回,这些人到底有多少是去上厕所的,恐怕只有厕所知道了。
第二天起来时,吴雯拿着脸盆站在水池边上挤着牙膏对我讲:“昨晚厕所真热闹,那些扔在地上的纸巾多半是沾染着思家的泪水。”
我默默的回头看了眼那些乱扔在地上的显眼白色,刷着满口白色泡沫口齿不清的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去了。”吴雯快言快语回答,随后一愣,改口道:“学校饭堂的饭吃得我差点中毒,厕所跑了几趟。”
她含了口水冲了下口里的泡沫又说:“吴珍珍昨晚也没睡好,全是让我给折腾的,她带来的那一条纸巾被我和周思欣用得七七八八的。”
我用余光瞄了下站在不远处的吴珍珍,她头上绑着个束发带,此时正往脸上抹洗面奶。在这之前,我依然看清了她那两个黑眼圈。
周思欣正在她旁边簌簌叨叨的抱怨个没完没了,在这拥挤的水房里她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挨着水房隔壁的那个宿舍肯定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们三个算是我刚踏进一中的校门就认识的同学,吴珍珍和吴雯跟我是从小学就认识的,只不过我属于那种比较慢热的,对她们都是不冷不热,所以上了高中后才真正交流过。
而周思欣则源于昨天来报道时,路上看到她和一只狗抢三明治觉得有趣就停下来看,没想到被她拉来当盟友,一起折路边的树枝打狗。
等狗被我们打跑时,那只三明治被啃得只剩下一个面包屑。周思欣蹲下来惋惜,对苍天咆哮:“麻蛋!劳资挤了一个早上买的三明治最后却便宜了一只狗!”
我站在旁边一脸茫然,本来想安慰她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恭喜你,喂饱了一只野狗。”
周思欣:“.……”
我:“.……”
因着这一段打狗情缘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住宿时床位又挨在一块,索性就当个伴。洗漱完毕后收拾东西回宿舍,拿出昨天发下来的军装穿上。
肥大、臃肿、像怪兽….各类不堪的描叙字眼从各个同学嘴里蹦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在那哭笑不得。
“你们好没有啊,等下开会要迟到了!”周思欣的动作很快,站在门口扯开了嗓门的对角落里的我们吼道。
“噢…..哦!马上就好。”我把最后一缕头发扣在帽子里,对着镜子进行最后一次整理后也匆匆忙忙的出门。
吴珍珍和吴雯还在那里慢腾腾的擦防晒霜,我怕迟到,就和周思欣先走了。
一大片军绿色从两栋宿舍楼的圆形拱门里涌出,经过篮球场再到操场,那里汇集了一大群军绿色,十分壮观。
我们的班主任姓韦,是个刚大学毕业的二愣小子。因为身高不过一米七一直被我们调侃叫:小矮。
他今天穿得比较正式,衬衫西裤还打领带!模样有些滑稽,我和周思边笑边走过去。他看到我们后立马变得严肃:“前面那块地,去站好,一会就要开会了。”
开会什么的是最无聊的,站在前面最遭殃,得要顶着主任和校长那茶毒的目光到解散。和周思欣商议了一会,觉得还是站在后面,重在视野开阔还方便走神。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整个队伍也渐渐成型。每个班分两排站好,女生在前男生靠后。等喇叭里的进行曲停止时,人也基本到齐了。
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