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车与开学典礼
第二天一航起了个大早,烧锅点灶做了份蛋炒饭草草吃了便开始等着高师傅来接我去学校,不到7点高师傅的车笛声适时在公路上响起,他背着书包便上车去学校了。
20余里蜿蜒崎岖的盘山公路,便是最熟悉的师傅也得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况且这一趟也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实际上村里四个大队和汪坪的孩子都要坐上这趟车去学校。估摸着能在7点50左右到学校便不错了,而坐在车上的漫长等待实在无聊,若用这村道(1)与包车的历史打发打发时间,倒也不赖。
村道的历史几乎便等同于包车的历史。
秉持着“要致富,先修路”这一先进理念,人们在20多年前挖山凿石历经千辛万苦修了公路。这可不是我危言耸听,据知情人爆料称:那时修路家家户户都要出劳动力,去搬石头、砌堡坎。有一次下大雨,大家刚刚开凿的一段石壁又滚下数块大石,人们便拿着钢钎去撬,拿着锤子去敲,好不容易才疏通了这段路,其中艰难可见一斑。
道路修通了,自然是要行车的,可那时候谁家有车?当然是一家也没有,有人看准了时机,于是包车同包车师傅便应运而生了。赶场时(2),天蒙蒙亮便出发送人们去镇上,等到人们心满意足再把人载回家里,收取车费。平常便做些包车的行当,便是有人急着出门而没有车,于是连车带司机师傅一并包下,接送自己出行——当然,这要付一笔不小的包车费,早前是35,现在一般是40元。这也是较为正统的关于包车名称起源的说法。
有正统自然有不正统了,一航私以为这包车之所以唤做包车,是有更为形象且具体的原因,而且较所谓正统说法还要还要“正统”的多了。
第一点便是包车的车了,因为要考虑载客能力,同时还要兼顾价格,所以无一例外全是面包车——而且都是五菱和长安牌子。这面包车不正是暗含包车二字?
若是这还不足以让人信服,那还有第二点足以说明一切问题,便是这坐包车的人,因为赶场的人有时实在太多,而包车司机为了少跑两趟多赚些钱便只好尽量多挤些人上车了,把人都给挤成了切片面包似的,一片一片的全挤在一起。
其中尤其以花椒伯儿为最,他甚至还把最后一排座位给拆了换成了两排长凳子,且又在中门下车的位置加了一个小板凳,最过分的是一航小的时候他甚至还让一航挤过驾驶座——便是一航蹲坐在方向盘下边,而他依旧照常开车。更何况又要大孩子抱小孩子、大人抱学生岂不是满满一车的面包人?面包人出钱坐面包车,这不是包车还能是什么呢。
当然,随着村道一天天的通畅,农产品的销售不再是问题,外出务工更是方便,人们的生活自然大大改善了。现在包车也少有再做面包人的时候了,况且包车又添了新业务了。
参考着“教育改变当地命运”的先进经验,加上生活水平的提高。家长自然不愿再让孩子苦兮兮的走山路去读书,于是包车摇身一变又做了村里的专属校车了。
高师傅便是今年专营接送孩子的包车司机。当然了,包车费是不能少的,不过自然还是某人给一航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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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究竟是单纯打发时间,还是关心山村历史进程,亦或是仅仅是胡思乱想以避免想到别的什么烦心事我们不得而知。
不过去学校的路相较于回家总是很快的,只是稍稍发散了一下思绪,
转眼已是到了校门口了。
下车,走进学校,等到了教室,虽说离8点的开学典礼已经迫近了,不过还是有一小半的课桌正空着,等待着迎接他的新主人。一航随意选了个中间靠前的位置,然后便按照惯例清洁柜拿了撮箕扫把去打扫过道了。
再次回到教室时,佘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对于还没到学生,他也不强求了,大手一挥众人便鱼贯而出在教室外排好队,下楼参加开学典礼了。
一路上一航都同大哥在聊天,等到入场排好队我们还是在聊天。虽说隔了一整个暑假不见,不过他们却没有半点生疏,因为整个绌江镇只有一所幼儿园和一所我们现在就读的公立义务教育学校——绌江镇学校。这样的“久别重逢”已是家常便饭了。
当然了,绝不仅仅是他们两人在聊天,实际上班里基本所有人都在聊天,他们这样只是两个人的窃窃私语还算是比较保守的了。而整个前操坝(3)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校长说校长的,老师讲老师的,学生聊学生的,大家都毫无顾忌畅所欲言,整个前操坝真真成了个民主和谐的大会堂嘞!
不过这情况也只维持了一会儿,随着主持人喊出“升旗,奏乐,唱国歌!”几个大字,突兀的,这热烈的讨论氛围便冬天的一点热气似的溜走了,大家像是具都被冻住了嘴巴,一言不发了。
不说话时,一航便观察起了四周。
左上角是新入学的一年级,都戴着红领巾,摆出五花八门的手势跟唱着国歌。旁边的二年级便好多了,手势还是比较标准的,唱的也不错。
四年级大概是做的最好的,比他们高一级的五年级便稍逊了,六年级就更差了。
当然,一航是没资格指摘他们的,毕竟初三可是最老的老油条,在放纵的初中三个班里也可称是放荡了。
初一初二尚且还依稀传来些声响,初三若是有人唱起国歌,周遭的人便全把他给盯着,直直盯着他,似乎是要瞧出这人脑子有什么疾病似的,到现在为止,他们对于国歌的掌握程度恐怕是不比刚入学的新生强多少了。
另外今年的新生也只有一个班,不过人数还算可以,差不多有50个人了,不过还是不够分班的标准,这也意味着绌江镇学校再没有两个班的年纪了,说到每个年级便是那一个班了。
一航在意的当然不是分班不分班的问题,而是招生人数的问题。
一航依稀记得一年级刚入学时绌江镇学校九个年级还有700来号人,除了他们的年级只一个班以外,别的最少也有两个班,高年级更是有四个班的,入学典礼时旗台下乌压压的全是人,哪像现在全部加起来也只将将排了两排,前面六个方队后面三个方队。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一年比一年低升学率,停留在上个世纪的基础设施,不断往城里迁移的人口……
直到国歌结束,也没能恢复先前的那番盛况,领导和主持人依旧轮番上阵,可一航的心却沉了下来。
实际上,一航到最后仍旧不知道这一次开学典礼到底说了些什么,只隐约听到些“展望啊”“回顾啊”“校史啊”之类的,等到他回过神来,这一年两度的开学典礼便也宣告结束了。
1.村道:村里连接外界的公路
2.赶场:南路话,即赶集
3.操坝:南路话,即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