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欲将初雪掩春秋 第10章:断柳枯蝉

第一卷:欲将初雪掩春秋 第10章:断柳枯蝉

荒原静寂,惟有猎猎风声呼啸。天上的明月藏入层层密云,大地陷入一片黑暗。远方幽暗苍茫的地平线上,一抹鱼肚白在刹那间出现,瞬息冲破囚笼涌向天际,给整片荒原笼上淡如月色般光辉,把所有幽暗一扫而光。

天已破晓,黎明已至。

俯瞰荒原,一头两丈余的猩红赤狼闪电般奔跑向前。狼背上坐着一名年轻黑衣骑士,腰悬一柄弯刀,身材挺拔,一如北荒修士宁折不弯。此刻,他眼中尽是怒火,寒芒闪烁:“这小畜生到底是何来历?怎地愈战愈强?难不成再战之时,便能胜过我麽?”

黑衣青年自然是追杀李牧羊与林青鱼的北荒修士贺胡天,此时他的心中满是怒火却又有着浓浓忌惮。那看似平凡的少年第一剑便逼他施展出狼变术,第二剑更是断他一缕发丝,实力竟似一战更比一战强。倘若没有藏拙,如此悟性、如此天赋当真可怖。

自幼背负贺氏一族的期望,从幼年就开始练刀。风雪不辍,寒暑不歇,身上上百道刀痕加上父亲无数次残酷鞭挞,才堪堪造就他贺家青年第一高手的地位,在青年才俊云集的比试中脱颖而出,成为帝族侍卫。如今初至边关,竟被一介斥候少年屡次逃脱,让他心中又是羞愤又是惊异。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赤狼向南飞速前行,贺胡天五指紧握,指甲刺入掌心,突而扬声长啸:“李牧羊,今日,我贺胡天必杀你。”

不远处,仿佛有人回应般传来阵阵笑声:“是麽?那我李牧羊再请阁下一战。”

※※※

赤狼与贺胡天心意相通,倏然止步转身。

却见朦朦晓光下,李牧羊扶手立于丘陵上,巨大铁剑斜插在地,嘴角嚼着青草根茎,神色一片淡然。

此刻再见李牧羊,贺胡天心中却是另一番感受,只觉得他不再是这一夜前的少年,寻寻常常站在那里,却莫名有种如山岳端凝的气势,甚至不遑山河刀意。他心头突生直觉:驾驭赤狼,逃得越远越好。

李牧羊淡淡道:“拜你所赐,我才悟出了这蝉鸣剑。可有兴趣,来接我一剑?”

贺胡天心头怒火压过莫名恐惧,阴沉沉道:“这一次,可别想着逃了。”

李牧羊嘿然一笑:“这一次,我也没想着逃。”朗朗笑声中,反手握住铁剑,身形如鹰从丘陵直扑下来,浩然剑气恣意纵横,青草断沫漫天飞舞。

李牧羊转眼来到贺胡天身前,心念动处,体内元气沸腾如潮。蝉鸣隆隆声中,一只数丈大小巨蝉振翅出现,只见剑气冷森,剑芒黝黑,闪电切向贺胡天腹部。

这正是蝉鸣第二剑,夏蝉蛰伏三秋,隐忍大地之下,惟求一鸣惊人。前番修行心意相通,已让他达到了驭气化形的神妙境界,使得这一剑威力陡升,更无元气不继之虞。

贺胡天先前已见识过这一剑的厉害,心中不敢小觑,雪白弯刀一闪,山河刀又出。这一套刀法乃是北荒贺氏一族的家传刀法,向来以威猛无俦而闻名天下,修炼至高深处,以山河为刀,动辄引动山岳崩颓、河流肆虐。

狼破元气诀与山河刀相得益彰,瞬息与蝉鸣剑正

面相接,只见气浪冲天,无形元气波荡,震得脚下大地泥土簌簌飞舞。

贺胡天哈哈大笑:“这一剑不过如此。”话音刚落,却见李牧羊身形彪悍迅捷如豹,铁剑无声横扫,三大剑蝉齐声高鸣而来,剑气之凛冽恐怖至极。脸上笑容顿时凝固,赤狼利爪撑地,微微曲腿连退数十丈。

贺胡天心中怒吼,巨大刀芒电射而出,映得荒原一片雪白。难道这少年真是一战更比一战强的不世奇才麽?贺胡天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羞愤,更夹杂着丝丝嫉恨,我堂堂北荒帝族侍卫,杀一个少年斥候竟如此费力?

贺胡天与赤狼纵跃天际,口中怒喝:“刀斩山河。”这乃是山河刀最强一刀,以他目前修为,尚是只得其形未得神韵。但固然如此,其威力也不能小觑,这一刀下不知有多少部落高手殒命。

刀剑瞬间相逢,只听李牧羊淡淡道:“我敬你是北荒勇士,就用堂堂正正一剑击败你。”贺胡天心中一凛,忽感弯刀如遭雷击,剑气凛然,阴冷如万年玄冰,瞬间沿着弯刀侵入手臂,剑气所到之处,元气为之冻结。

贺胡天大骇,弯刀倏然松手,身形如遭重击,砰然飞退数十丈。一口阴寒鲜血喷出,周身气息顿时萎靡不堪,赤狼与其心神相连,受剑气重创,悲鸣一声蜕变为战马。

李牧羊抚掌微笑,心中暗忖:“蝉鸣剑全部修成后,果然强悍至极。”身形一动向贺胡天走去,口中道:“阁下武艺超群,在下可是佩服得紧。如今你败得一塌糊涂,我来讨教几个问题,你应该不介意吧?”

李牧羊不待贺胡天出声,继续道:“第一,西荒与北荒许久没有战事,如今狼骑兵怎么和烈火帮搅在一起?第二,先前你说你是北荒帝族九皇子的座下侍卫,想来那位白袍青年就是北荒九皇子,这般尊贵的人物,怎会出现在这里?你考虑考虑,回答我这两个问题。”顿了顿道:“满意的话,我给你个有尊严的死法。”

贺胡天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不敢相信眼前事实,目似喷火,忽而颓然冷笑:“杀了我吧。”

李牧羊面无表情道:“倘若我擒你回鹿城,鹿城卫大牢的手段,只怕是十天十夜也用不完一轮。”贺胡天心若死灰,竟缓缓闭上双目,一言不发。

※※※

就在此刻,只闻高空上传来一声淡淡冷笑:“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李牧羊豁然警觉,身形伏下,如螃蟹横行般瞬息移动数十丈。此乃唐知远老人所授身法,身无元气时他完全施展不出其中迅猛精妙,如今体内暗藏白鹿榜百年浩然元气,再施展螃蟹横行如游鱼入水、鲸归大海,高空隐约传来轻轻一声噫。

李牧羊抬头瞧去,天光早已破晓,远处霞光万道,半轮红日仿佛拖着无数道铁锁奋力挣脱束缚,在刹那间跃出地平线,将朵朵白云与浩瀚荒原染得金黄一片。万丈高空上的层层云间突然出现一个白点,如陨石般飞速坠落下来。

风雷响动,烟云俱裂。

李牧羊眼前一花,什么都还没瞧见,那白点已落在贺胡天身畔,震起层层泥土巨浪,却是一名白袍人。来人背对李牧羊而立,

身材高大,黑发紧束,白衣翩然飘逸洒脱,背后绣有一轮太极阴阳图,目视之下阴阳鱼仿若翩然游动,神秘非凡。

只听那人出声道:“小子,啰里啰嗦的干甚?来瞧瞧姐姐的手段。”声音清脆甜美,竟是名年轻女子,不过口中阴森之意却令贺胡天面色大变。

白袍女子五指成钩,倏然落在贺胡天头顶。后者身体一颤,顿时失去神志,双目圆睁,面容扭曲,如见着了世间最可怕的事。只见丝丝光华源源不断进入女子指尖,虽然此刻旭日已经升空,但这一幕却依然莫名诡异,令人浑身发冷。

不消片刻,白袍女子收回五指,淡淡道:“该死,该杀。”

玉足微动,踏于大地,只见气浪如刀犁地,数十丈范围内泥土犹如巨浪翻滚,贺胡天发出惨厉吼声,体内骨骼瞬间被震成粉末,紧接着和战马一起被泥土卷入,深埋大地之下。

白袍女子吹了吹手指上不存在的灰尘,缓缓转过身来,直直盯着李牧羊。

晨风拂处,天光流淌,女子白袍飞舞,露出颈间雪白肌肤。酒窝深深,仿佛噙满世间的甜美笑容,让人只想着醉倒其中。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大眼睛光华流转,偶尔有阴阳鱼游动其中,令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甜美娇艳与谈笑间震杀贺胡天的狠辣手段形成鲜明对比,令人不寒而栗。

※※※

从白袍女子出现到震杀贺胡天,不过片刻时间。此人修为之高、手段之诡异却令李牧羊心中惊惧异常,生平所见高手中数来数去,惟有萧锦绣可堪一战。

白袍女子盯着李牧羊许久,出声道:“方才我施展的叫搜魂术,可尽知他十日内脑海记忆。不过,被用了搜魂术后,就算活着也是个傻子。”她突然展颜一笑,如朝阳闪耀,道:“现在,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说假话,我不会杀你,只不过这赫尔沁草原上会多个傻子。你觉得如何?”

李牧羊心头升起一阵寒气,那甜美笑容瞧着也是分外可怖,顿时点头称是:“仙子尽管开口,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若有半句虚言,定教那天打五雷轰。”

白袍女子笑意吟吟:“好个油嘴滑舌的少年。我且问你,你方才的身法是何人所授?”

李牧羊面色不变,心头却是一震,心念电转道:“仙子说的是这麽?”他身形伏下,如螃蟹横行般瞬息移动数十丈,转而又似狼奔、豹突、蛇行,演绎数十种凶兽行走奔突攻击捕食之态,口中笑吟吟道:“我是鹿城的牧羊人,自幼在逐鹿山摸爬滚打,这些都是学山中凶兽跑着玩的,哪有人教我?”

白袍女子笑意盈盈,甜美无比,仿佛没瞧见李牧羊借身法演练已至她身畔两丈距离,忽然叹了口气:“好生生的少年郎,干嘛非要去当傻子。怎会有这般傻的人?”森冷之意勃然而出。

李牧羊双眼一眯,大笑道:“仙子,你再仔细瞧瞧,可别冤枉了好人。”笑声朗朗中,无锋铁剑倏然递出,森冷剑气蔓延,蝉鸣凄厉声起,带着不顾生死玉石俱焚的惨烈气息。

断柳枯蝉,剑意满大荒。

蝉鸣第三剑,终于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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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饮沧海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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