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欲将初雪掩春秋 第39章:下流无耻

第一卷:欲将初雪掩春秋 第39章:下流无耻

剑牙噬魂鱼踌躇片刻,最终决定放弃追杀。哪怕它视若珍宝的剑牙被人取走,哪怕它日夜守护的奇花异草也被夺走,也只能就此作罢。因为隔着老远,它便敏锐地从那名青衣少年身上察觉到了一股很多年不曾感受过的气息,犹如妖王驾临,万兽无不蛰伏。

李牧羊在电光火石间救下林晚寻,施展流风回雪御风术,翩然而起,离开银山湖畔,沿着来时之路踏上归途。虽然此行麻烦不断,又遭遇鬼箭师伏杀,好在李牧羊身负诸多秘密,境界难以估摸,一缕剑气春秋酒,直接反杀那名来自衢江城的杀手。采药目标圆满实现,两人均是不胜欢喜,就连路途中的艰险疲倦也似乎淡了几分。

两人离开银山湖群峰后,继而穿越逐鹿山深处,最终沿着落月峡谷一路向东而行。

辗转数日,这才走出大山,抵达赫尔沁草原边缘的那条大河。意外发现半途放归的战马均聚集在此,令林晚寻极为讶异,要知道逐鹿山里凶兽无数,战马独行数日竟然没被猎杀吞噬,实是异事。唯有李牧羊心知肚明,之前他便在战马身上留下了一缕裂天玄妖鹿的气息,这才得以震慑众兽,在危机四伏的逐鹿山活命至今。

任务顺利完成,李牧羊心中极为惬意,在大河之畔休息了整整半日后,才驾驭起马车悠悠回转。林晚寻不通武技,瘦瘦弱弱,此番数日奔波,全凭心中信念坚持,进入马车后便昏昏睡去。只留下李牧羊斜躺在车辕上,盯着蓝天白云,看着身边景色一闪而过,心中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在这一刻,李牧羊忽然很想念李晋棠。

屈指算来,叔侄两人居然已经有数月不见,也不知他在哪里鬼混度日。眼前正值鹿城大撤退的重要时刻,可千万莫要因为偷懒醉酒挨了上司板子。一年刺激,少年心里更是惭愧:已经很久没给李晋棠做饭吃了,他又最是厌烦军中伙食,想来也不知骂了多少声龟儿子。

说起李晋棠,这是个很古怪的人,烂赌、好酒,但赌品、酒品极好。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等老子有钱咯,用钱砸死你们一群龟儿子。”

那群龟儿子,自然就是各大赌坊的执事、军中的同僚以及酒馆的老板,除了这些五花八门的身份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都是李晋棠的债主。

车轮滚滚,一路向南,在繁花锦簇的草原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

※※※

一路无话,马车带着两人沿原路返回。数日之后,连绵起伏的逐鹿山渐次出现在眼中,像一头静卧沉睡的巨龙,山麓之下鹿城轮廓隐约可见。

李牧羊坐在车上遥遥望着那片高大城墙,淡淡出声道:“傻妹子,你此行大事已了。进城之后,我便告辞啦。”

隔着布帘子,马车里传来林晚寻的声音:“咦?你不和我一道麽?”

李牧羊悠悠道:“是啊,我要去找个人。祝你一路顺风。”

林晚寻沉默半晌道:“如果有一天,你到了衢江城,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哦。”她似乎觉得这话说得颇为暧昧,又解释道:“我好为你作证,帮你领那两万两悬赏银。”

李牧羊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林晚寻又喊道:“牧羊哥哥。”

李牧羊嗯了一声:“怎么啦?”

林晚寻道:“谢

谢你!谢谢你帮我采药,还帮我师兄们报了仇。”

李牧羊愣了愣,眯着眼睛,望着愈来愈近的鹿城,哈哈大笑道:“不用谢,已经加过钱了。”心中极为快意。

※※※

安乐坊。

平安喜乐,名字取得很有福气很有寓意。但是知道此坊底细的人却都明白,这里一点都不平安喜乐,相反全是暴戾凶残的气质,人心的阴暗与赌性在这儿被放大到极致。进门绫罗绸缎,出门衣不蔽体,出老千被剁手跺脚,欠赌债被打得头破血流,是安乐坊最常见的场景。

因为,安乐坊是鹿城唯一的赌坊。

和苏子药庐的传人林晚寻道别后,李牧羊先是到了鹿城卫飞虎军的营地寻找叔叔李晋棠,得知其昨夜巡守当值,白天已经回家休息。便马不停蹄,回到听雨楼畔的那方小院,四下寻找却毫无踪影,转念一想便知他去了哪里,脸上登时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拍额懊悔道:“早就应该想到的。”

李牧羊坐在小院里呆呆坐了片刻,想了一想,便走进厨房,燃起灶火,将房梁上悬挂着的一块羊肉放进锅里慢慢炖着。然后关上院门,走出小巷,往那座叫做安乐坊的赌坊走去。

他断定:李晋棠此刻一定在安乐坊内。

安乐坊,名字听着豪气,实际上却并不是太大。藏在一条阴暗小巷里,仅有两层小楼。门口坐着几名健壮闲汉,自然是安乐坊豢养的“维持秩序”之人,见李牧羊面庞稚嫩,登时起身拦住他,眼睛斜斜看着少年:“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李牧羊也不生气,嘿嘿笑道:“我是来喊我叔叔回家吃饭的。”还补充了一句:“我叔叔是飞虎军的李晋棠,鹿城卫的伍长。”

鹿城卫的名头,在这座边关小城最是好用,哪怕是背景深厚凶悍暴戾的安乐坊,也得给上几分薄面。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看门汉子斜眼冷笑道:“原来你是他侄子,不过今天这顿饭也不知道他还能吃得上麽?”

李牧羊眼皮下垂,猛然一跳,抱了抱拳道:“敢问这位兄台,家叔又输了个精光麽?”

看门汉子扫视一圈,神秘一笑:“看你这小子,倒像个读书郎。我也不瞒你,今儿个你叔叔又把裤衩都输没啦。”话毕,和身边几个闲汉同时发出幸灾乐祸的大笑。

李牧羊脸色不变,微笑道:“看来家叔今天的确是回不来家,吃不上饭了。那我就先告辞了。诸位兄台放心,飞虎营里有他相熟的同僚,定然会送银子前来赎人的。”话锋忽而一转:“不然的话,错过归营点卯的时间,那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说话同时,以手作刀,往虚空一斩,吓得那几名汉子神色大变。

安乐坊二楼的木窗忽然咯吱一声打开,传出一道恶狠狠的嘶哑声音:

“你们几个,快把这小子拦下来!他偷偷把老子的羊都卖光了,身上有的是银子。实在没有的话,你们就把他卖到商行去,细皮嫩肉的,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随着那道声音传来,窗里探出一个大脑袋——乱糟糟的长发像鸟窝一样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抹茂密的胡须和一个英俊的鹰钩鼻,衣领上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腻,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有洗过,隔了老远仿佛都能闻到一股浓浓酸臭汗味。

李牧羊抬

起头和那人目光对视片刻,叹道:“李晋棠,你他妈的,说的还是人话麽?”

那邋遢汉子笑嘻嘻道:“要不把你卖到青楼当大茶壶?天天和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厮混,想想都美得很。”他一脸陶醉之色,仿佛恨不得以身替之。

李牧羊面带微笑道:“无耻。”

又补充道:“下流,低俗,恶心,卑鄙。”

※※※

坊里人山人海,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衣着考究的,有衣衫褴褛的,有背负刀剑的。有的人玩的疲倦了便在偏厅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有的人玩上了头如癫如狂,赢的人眉飞色舞,输的人如丧考妣。

巨大的厅堂密不透风,闭塞的空间里飘荡着烈酒、烤肉的浓香,还有熏香、花香、汗臭、脚臭、口臭、腋臭、狐臭。各种味道复杂交织,气息扑面而来,令人说不出的烦闷。

李牧羊倒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从一侧楼梯登上二楼,一眼便在人群里瞧见了李晋棠。他的身材极为高大威猛,褪去鹿城卫玄甲,穿着一身灰色衣衫,倒也气势凛凛。只是满是油腻的长衫,乱糟糟的长发,不修边幅的胡须登时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此刻,李晋棠正双手撑在桌上,死死盯着面前骰子。

对面是一名黑衣汉子,相貌普通无奇,是扔在人群里便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他冷冷瞧着李晋棠道:“最后一把买大小,再输的话,你借来的银子又要没了。别磨磨唧唧,像个娘们。”

李晋棠右手拨开长发,露出一张满面油光却依稀可见锋利轮廓的面庞,大怒道:“你他妈的,才是娘们。”犹豫片刻,吼道:“买大!”

黑衣汉子目光如刀,冷笑道:“买定离手,输赢无悔。”

就在此刻,一道淡淡声音响起:“二十两买小,赌你桌上全部银子。”两枚雪白银锭咚一声摆了上来。眼下桌上银子不超过十两,以双倍下注,来人自信必胜可见一斑。

李晋棠扭头一看,大怒道:“臭小子,你疯啦?你哪儿来的二十两银子?”

李牧羊耸了耸肩道:“杀了一些人,割了一些人头。赚来的!”

此言一出,那黑衣人眼角倏然一跳,眯成一条细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张赌桌是客人之间赌钱的地方,安乐坊只拿部分比例的提成,李晋棠今天遇到这汉子也算是倒霉透顶,把把输个精光。

李牧羊定定瞧着黑衣汉子,安静道:“开吧。”

黑衣人微微点了点头,双手撑桌站起身来,缓缓揭开骰盅。只见里面,三颗骰子安静躺着,赫然是一点、二点、三点。

李晋棠盯着骰子,张大了嘴巴,忽而掐了李牧羊一把,疼得少年一跳而起,怒道:“你干什么?”

李晋棠貌若疯癫,哈哈大笑:“老子看看是不是做梦啊?”

黑衣人却不理睬李晋棠,只盯着李牧羊低声道:“是你搞的鬼?”

李牧羊啧了啧,同样低声道:“你能用暗劲左右骰子大小,我也有手段帮你调整过来。赢了家叔这么多次,害得他这么不开心,让你赔点银子,不算过分吧?”

黑衣人忽而神秘笑道:“不过分!”然后抱拳道:“领教了,再会。”竟头也不回,转身离去,消失在赌坊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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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饮沧海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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