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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其实名字什么的无所谓,这并不是一群诡辩的狐狸们扬言代号与否的关系,只是简单的无所谓罢了。

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些人也可以叫我D先生,至于为什么是D,我也不知道。

我从小在黄土高原的一个偏远县城长大,那个地方保留着许多古代陕北方言,长安雅言,但也保留着“洋火”(火柴)和某些奴化教育的产物。对于这类文化渗透,我厌恶不已,如若将其公布于网,想必更是会引来无数谩骂和纠纷。不过在我明白网络对我来说弊大于利后,我便禁网直至现在。生活在一个没有网络的地方,无疑是一件再舒服不过的事,不需要整日琢磨人声,亦不会日日荒芜时间。我的那些朋友们对于我的做法不敢置信,但我并不怎么在意。

道听父亲途说,他的二爸亦或二爷是士兵,曾跨过鸭绿江去护疆,被炸坏一腿一手,后来组织担心他们哗变,便解了他们那队人的枪让他们归乡。然后我们的这位军人(也可能是农民)便艰难的过完了一生,寂寞无文而又毫无怨言。

说这件事的原因是,我们那里很缺乏这种基础性教育,全凭记忆与淳朴的感情互相感染支撑,没有从出生开始便谆谆教诲“听谁话跟谁走”之类的话语,动听的红歌倒是耳濡目染,可理性逻辑有所欠缺。

举个例子,我们那里教爱国,都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你是中国人便要爱国”之类填鸭式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名言警句,不会从战争的残酷和生活的幸福之类进行分析,更不会跟你谈为什么要爱国后面的为什么。他们总以为孩子不懂分析,可我们只是碍于大人的权威而已——他们最讨厌孩子对他们追问这些了,可能是他们也恍惚没有弄明白吧。

因此我对于党的感情也是“后天”积累而成的,很难说有什么信仰的依赖,只有理性的相信。党的优与缺,功与过,都是靠自己一点点体会来的。当然这样的感情是最为牢固,亦是最易受形势变化而影响的。

我们小孩对国家,国旗国歌之类都是如此。当初老师诗意地说红领巾是用战士的鲜血染成的,班里好多学生都吓一大跳,还有不少女孩当场把它扔到地上,这么多红领巾,得流多少血啊!而那老师竟也不解释,只是一个劲板着脸训话说我们玷污国家。有些女生小学前三年都未佩戴过一次红领巾,可她们中很多却是最早一批少先队员,自然是学习好和受老师宠爱的缘故。我们每当升国旗唱国歌时,总是摇摇晃晃,一边随意用手敬礼(左面右面都分不清,有人甚至忘记怎么敬礼)一边窃窃私语,并对我们在做的事感到不解与尴尬。大部分北方偏远地区的孩子,想必在小学至初二阶段大抵都如此,但因为被大人们语重心长谈话教育多次,便慢慢开始改正,最终不由自主的敬畏。

由于我在大人面前乖巧,再加上父母的天***教育,所以很少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而我竟也未形成大众化的思维方式,在他人普遍认同是深入思考,甚至想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问题并自己去探索答案,有些与大人所言类似,譬如烈士的伟大,中华的崛起,有些则大不相同。

这样的乖巧总是伪装,这只是为了我更好的发呆思考,获得我想要的玩具与书。而大人们自以为看透的认为我是一个表面腼腆内心开朗的孩子,也同样是伪装。说实话,我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在乎,无论对谁,哪怕是亲人。

我的行为准则总是模仿着旁人的行为准则,

所以也没多少人知道我的无所谓,他们还以为我是在“学习进化”呢!这不就是郑渊洁所谓训兔记吗?我的心灵也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开放,我的这身人皮终究未能同其他孩子一般将灵魂裹紧,成为兔子,而是流于表面,成为一层伪装的兔毛。因此我的内心也早就有一种感觉,看着诸多孩子的微笑与欢乐,内心总是盛着如呼吸般轻微的沉重,那是一种格格不入的冷,来自无尽内心的虚空。

后来我才知道,这被世人称为孤独。我的孤独,是与人类群居时产生的,我愈想用数量与欢乐填补空缺,便愈是被这虚无当成滋养的肥料,转瞬间便扩张为更加怪异的空洞。陆九渊所言心是宇宙,那我的心中便栖居着数不尽吞噬的黑洞。我疯狂的模仿着他们,却无法融入人类中,而到头来再也不会一人独处,从此日夜忍受煎熬。

这也与我很少与孩子接触有关。在他们从我的同类转化为异类的过程中,我是在病房中度过的。苍白的房间,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透明或棕色的液体的吊瓶和各类彷徨痛苦的病人我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人间一切冷暖和人的脆弱在此刻撕扯着向我袭来。我曾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在汽车的冲撞后懦弱不堪,捂着眼睛鲜血淋漓的哀嚎,而一对小年轻在急救间外窃窃私语,试图向警察推脱责任。也曾见护士恶语相向却仍然悉心照顾病人。

在我尚未知生命之重时便常常见到生命如叶般凋零,因而在理所当然对生命倍感珍惜的年纪,却再也没有对生死之间寻常的敬畏了。因此我一直在追寻生命的意义,探索生死间所谓的大恐怖,并引来他人认为毫无作用矫揉造作的嗤笑嘲讽。可我毕竟是宋荣子式的人,我的那些好友半开玩笑地调侃讽刺我“是不是又想死了”时,我也不以为意。

到了中学年代,我背井离乡来到大都市。我对故乡并无太多怀恋,毕竟人在天地只是旅居,-何况那里业已翻新,不再有我生活的痕迹,而我也对世人所谓冰冷或繁华的都市不太在意。生活总是各具方式,何必踩一捧一?也许因为药物作用,我夜晚再难入眠,白发也一丝一缕攀上我的头发,分外扎眼。

在中学阶段,由于本人的无所谓,我有着许多狐朋狗友。我仍是一个惹人发笑的男孩,做些滑稽举动博人眼球,偶尔发表的惊世骇俗的话语也被这惯性思维给蒙蔽,我这么做的原因纯粹是“无聊”,当然也有讨好别人,融入集体等无聊心思。每每望见他们,便感慨学校生活的单纯愚蠢。从小到大的伪装训练,是我养成了一套善于观察的体系方式,我知道怎样“恰到好处惹人发笑而不招致怀疑”,通过模仿知道他们的性格心理,甚至可以在某些场合可以推断出过去与未来的动作,人类总是在没有警惕心的情况下遵循相似的范式,譬如他们会像NPC一样一问一答,而我们称之曰礼仪。这些都再明白不过了。

中学时代有不少人对我影响很大,一些是上述的狐朋狗友,宣扬一些享乐致死和偏激爱国的道理。一些则是对我人生曾有重要意义的真人,他们一度使我踏上成人之路,但我最终还是抵御不了堕落,在懦弱中被悲哀压倒,我不得不蜕下躯壳,迎接属于自我的审判。

这些都暂且按住不提,也可能今后也不再提。我渐渐觉得这生活无聊,生也无聊,死也无聊,于是找上一个自称魔法师的心理医生,对我进行了一次治疗,我也因此有了许多奇妙的变化。如今回想起来,不免笑我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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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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