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憋个大招
下午,同一间会议室,今何年与国东大区各渠道经理、销售代表们的沟通交流会继续。
他要求各位同事详细介绍一下手里的客户背景、本公司及竞品的经销与代理情况,还有各省市的渠道分布、消费偏好、本公司产品及竞品的口碑情况等等。
煞有介事地做着详细的笔记,一是真的为了快速了解市场及自身的工作难点,二是做给大家看,为后续真正提升业绩的举措打掩护。
一天下来,所有人都很累,但对这位初出茅庐的产品经理,却有种由衷的钦佩,觉得他是认真的,并且是有方法的,前天说的大话和今早放的狠话,或许不是吹牛。
他这副信心十足的姿态,及开局的表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巨大集团。
翌日午餐之后,有人打电话,叫他上37楼一叙。
生产供应部的总经理莫正宏、供应链经理余仕海,都是快60岁的中老年了。两人一看就是干练、中正、不精于钻营的实干派。
他们注意到今何年,自然也是从那天董事长带着他参观公司开始。又经过前两天的观察,觉得此年轻人或许值得信任,可借他之手整治一下公司的风气。
余仕海先自我介绍,然后介绍自己的上司莫正宏,二者都是公司的老人,在巨火工作了快30年了。
“今经理有能力,不过毕竟年轻,缺社会经验,有些事,还看不透。”莫正宏直言不讳,“我这老头子说话不中听,你就多担待。”
“我作为晚辈,缺的就是经验和洞见,两位领导肯教,我求之不得呢。还有,叫我‘小今’就行了。”
莫正宏点头微笑,然后叹口气说:“事业部自从王贤东接手以来,就有点乌烟瘴气的味道,什么钱都想赚,谁都瞧不起,也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余仕海:“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方来,到处跟人说,他要当下一任总经理,我看他说得自己都信了。所以,手都伸到别的部门去了,这叫什么?一手遮天。”
今何年静静听着。
余仕海继续说:“王贤东和方来,最近跟我的供应商眉来眼去的。这事,从年初就开始了吧?”说着,他转头看向莫正宏。
莫正宏捧着茶杯点头,吹口气,小咂一口道:“还有采购和品控。”
余仕海:“所以说,公司怎么亏损的,小今,你能猜到了吧?”
今何年点头,问:“有证据吗?”
“就是没有啊——”
余仕海又问今何年,方来上季度的报表是否看了,他说看了,但看不懂。
余仕海单拎出一个疑点来说,就是那两笔突然催款、又反常付出的货款。假如不是那两笔账,母婴线上季度其实是盈利的。
为了防止今何年误会,莫正宏解释:“我单独问过总经理,他说自己也没多考虑,本来也在正常结款周期内,看着账上有现金,就批准了,早几天晚几天,都是要给的。”
余仕海:“嗯,总经理可没必要故意整方来。但有一点奇怪,总经理说得对,按照正常结款流程,那钱本来就该在季度内结的。可是,当时的财务计划,却做了延长。”
今何年听懂了:本来故意推后的事,阴差阳错,又给正常结算了。
“这么说,连财务都有勾连。”
他想,假如方来真的从原料、品控方面就开始做手脚,那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火坑,就不仅仅是销量增长的问题了。
今何年提出,
想去看看生产厂。
余仕海叫司机备车。
来到位于远郊的生产基地,主要由余仕海带着今何年,一路参观研发、采购、生产、品控、仓储、物流各个二级部门,莫正宏反倒跟在身后。
各部门经理、主管见了,个个点头哈腰,热情引路,介绍部门运作情况。
今何年有一种狐假虎威的豪迈感。
“今经理新上任,是应该对我们公司的产品做个全面的了解,您有什么需要,或者市场上有什么反馈的声音,您都尽管跟我提,我部门上下全力配合。”
这是几位经理都会对今何年说的客套话,大同小异。
“您别客气,我懂什么,就是来学习学习。眼前,我唯一关心的,就是全流程的品质保障。”
这是今何年回复每位经理的客套话,大同小异。
然后对方就拍着胸脯向他、更是向他身后的总经理保证,绝对认真负责、绝对保证不掉链子。
今何年也便借势说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任何渎职行为,都会留下证据,您部门要真有谁做了有损公司利益的事,一定会败露。”
对方就一脸无辜加不解,此话貌似说得顺理成章,但此情此景下又显突兀,像是一种警告,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
“今经理哪里的话?从来不会,您放心,也请总经理放心……”
今何年只要说出自己的诅咒就够了,其他虚伪的保证,不必再听。
剩下的参观,他只留意一个东西——监控。
进料、出货、来料质检、成品质检等重要区域都处在严密监视之下,但有一个环节却被忽略了——废料处理。
他看见,生产过程中产生的损耗和其他废料,都直接进入了环保排污处理车间。
只登记数量,并不再做成分分析。这也是正常流程,因为原料和工艺早已固定,多年不变,便没有再次分析的必要了。
但现在这个时期,不能不考虑人为制造变故的可能。
参观完毕之后,回到车里,今何年问莫正宏和余仕海,那些监控录像的覆盖时间有多长。
回答是七天。
他要求,立刻更改设置、升级硬盘,覆盖时间延长到三个月。另外,增加对废料处理的成分分析,并安装监控。
以上这些安排,要在各位经理、主管们下班后,秘密进行,不能让他们知道。
余仕海说这好办,找第三方做,声称是内部环评就行,晚上开工,普通员工就算看见了,也看不懂,不会说。
莫正宏:“小今,你很有心。如果这次真的能挖出王贤东、方来腐败的证据,我替整个公司谢谢你。不过,你自己身上还有一副重担,比这个更要紧,你打算怎么应对?”
今何年淡然一笑,满不在乎地说:“嗐,那个赌局啊,不就是个玩笑嘛,我哪懂渠道销售那一套。就像王总说的,国东大区这么成熟,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出乱子,反正我就尽量学着干呗!”
余仕海语重心长道:“小今,牛吹出去了就要重视,别玩世不恭。要是真没办法,就跟我说,我有什么资源,一定帮你。”
莫正宏突然想起一件事,笑着说:“老余,你不光有资源,还有个侄女吧?大学毕业了没有?哎,小今,你谈女朋友了没有?”
余仕海:“哎呀莫总,去去去去去。”
今何年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想:“这个几百上千万年薪的产品经理,我当然要好好把握。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了呢!”
不知不觉,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翁丝竹。
“哎,怎么想的,那个臭脾气的大小姐,还是算了吧!”
星期五一早,培训之前,今何年叫来海都市销售经理卢泉林,让他联系本地两个最大的经销商,约下周见面,安排时间。
赵蕃在旁偷看,从今何年的表情和眼神中,感觉信心十足,便连忙报告方来。
方来噗嗤一笑:“装模作样,随他见去,看他有什么能耐。再说,没货,还能出什么业绩。”
此时此刻,柠夏市的王建、李翠,非常担心女儿的安危。
两个多星期了,王红还没回家,打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两口子一筹莫展。
“老王,要不咱还是报警吧?”
王建盯着壁橱改成的神龛下、女儿的命灯——一块燃着小火苗的鹅卵石,同样焦心地搓了搓额头,结果搓下一大把垢痂来。
“嗐——再等等吧,命灯还亮着呢,火这么旺,不会有事的,小红能保护自己。”
李翠也跟着叹口气。
报警,那是即使到了万不得已,都不太情愿的办法。
蛙州省,蛙沼乡。
王红搬个凳子,坐在“单方面丈夫”家的正房大门口,端着一碗茶水,啃着玉米棒子,指挥“丈夫”一家干活。
“公婆”老两口纺布织锦做民族服饰,“丈夫”又打扫院子,又做饭,完了还要上山砍柴、下地种田。
王红的工作就是监督“婆家人”好好工作,挣了钱好让她离开这里,去海都。
因为这家人原本那点积蓄全都用来买这个“不接受妻子”了,短期内,真拿不出几千元钱巨款来。
“媳……”男人一看王红那能把人瞪得质壁分离的眼神,忙改口道,“红姑奶奶,你放我过我家吧,我也是受害者啊!”
“呸!你那是活该!给我好好工作,东西要归类分开摆,像超市一样。”
“哎哎……啊?啥是超市?”
“小妹啊——我来看看你。”
里面一家三口正屈服于王红的淫威之下,院子外面来了一个人,亲昵地称王红为“小妹”。
此人叫做孙雪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