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扬眉吐气
两星期以来,今何年横扫了整个国东大区,与大部分经销商都建立起了初步的信任与交情。
这份信任,既包括客户们,也包括手下的销售代表和经理们,无不不佩服,再无怀疑。
比起当年方来上任时的行动节奏和工作效率,简直高了好几十层楼。
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看出自己其实有个“作弊外挂”,他每天真的是积极与市场部进行密切交流。
及时反馈自己得到的各种市场行情,还分析得头头是道。
反正,这种定性的、主观的所谓“分析总结”,本来也没有绝对的对错,很难进行客观评估。
有这般傲人的成绩摆在面前,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别人都会以为,他真的是深刻洞悉了本质、窥得了市场规律。
这还不够,他根据自己对宏观、微观的判断,帮助市场部制定了一系列加大宣传力度、多搞营销活动的阶段性计划,煞有介事。
那么自然,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段时间,以及未来几个月继续保持的高增长,都是建立在全面调研、深刻分析、战略战术、大力投入基础之上的必然结果,是天才之举的应有回报。
而非天地间、市场上莫名其妙刮起了一阵妖风。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品牌管理部总监袁轩,以及市场部经理柴菲,不仅成了他的隐身衣,替他接受了一部分功劳和美名,甚至还成了他的传道者,逢人就夸后浪有天骄。
10月8日,星期六。
今何年出差归来后,也不调休,直接到公司上班,把勤奋努力的姿态做足。
他从公司班车上下来,翁丝竹的车恰也紧随而至。不过一个停在广场外,一个停在大厦大厅门口。
他们又一起进了电梯。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咖啡,自觉地靠边一步,站远点。
翁丝竹却不知这是何意,被人嫌弃了,对她而言,简直是平生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电梯运行到十几楼,她忍不了了,向他靠近一步。
他也不明其意,连忙又让一步,身体贴在厢壁上。
她挤开旁人,又靠过去,他只好往后躲。
两人就在狭小的轿厢中捉迷藏,谁都不懂对方的意图。
旁边的人也只好让来让去,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他们。
终于,在到达36楼、电梯门开的同时,愉快的抓捕游戏玩出了粑粑。
两个人同时运动,中间人不知该怎么避让,翁丝竹一绊,咖啡泼在了路人甲和今何年两人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路人甲连声说:“对不起,翁小姐,对不起,都怪我笨手笨脚。”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哈腰地出去了。
她心有愧疚,看着今何年,不知该说什么。
今何年用手擦了擦自己廉价的衬衣和领带,鼻子里呼出重重一口气:“哼!我就知道!”然后出去了。
其他人该出去的也都出去了,剩下的是继续往楼上走的。
“翁小姐,36楼到了,您不出去吗?”好心人提醒她。
她这才停止发愣,一步迈出,电梯门在其身后关闭。
自言自语道:“他知道什么?”
今何年走进办公室,各个部门的同事们都主动和他打招呼,左一个“今经理早”,右一个“今经理早”,没人再叫他“小今”。
袁轩和柴菲率领品牌管理部的同事们,给予他热烈的欢迎。
由于他这段时间提供的翔实情报,以及策划思路,调研部和市场部的干劲和成绩也相当不俗。
在穿过市场部的一个个格子间时,他见到了几个有几分熟悉的面孔,就是第一天面试时,那六个名校生中的三个。
经过一个月的面试流程,他们终于得到了市场部的工作,分配在不同的岗位,胸牌上的职级都是B2。
见到今何年,新来的名校生也跟着老员工们一起鞠躬问候,然后,目光就尴尬地落在了他胸前的大片咖啡渍上。
在袁轩的办公室聊了会儿天,回到快消事业部,刚走到自己的临时工位前,就看见赵蕃迎了上来。
“今经理出差回来啦,您节日都一直在加班,也不休息几天。要不要我帮您泡杯咖啡?”
他拎起自己的领带,笑着说:“不用了,谢谢,刚喝过。”
赵蕃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说:“哦,这个位子是不是有点吵?要不我帮您申请一间个人办公室,有多的小接待室,布置一下就行。”
他还是礼貌地回以微笑:“不用了,这儿挺好。”
赵蕃一走,其他同事又围了过来,各种取经和巴结讨好之言,听得耳朵腻味。
中午,几个同事约他一起出去吃饭,尤其是女同事,借着学习经验之名,拼命往前凑,介绍着周边各家餐厅,如数家珍。
“谢谢大家好意,下次吧。我刚从外面回来,还有好多信息要分析,我喜欢一个人吃饭,能多点时间思考。不好意思,等忙完这一阵吧。”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去,心里真正想的,还是工资没发,身上那点钱经不起几顿大吃大喝。
更何况,自己身为上司——哪怕还只是临时性的、名义上的,真的和下属们一起去吃饭,万一有人随口起个哄,说老大请客,自己还真不好意思不请。
所以,还是一个人吃食堂爽,如此丰盛还免费,何乐而不为。至于同事关系,有实力怕什么,慢慢来,早晚会打成一片。
在40楼集团餐厅,取了餐坐下,刚张开嘴,对面就降落了一个人——翁丝竹。
翁丝竹似乎无意吃饭,而是想吃他,盯了半天,目不转睛、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今何年张着嘴、抬着眼,也凝固了半天,终于放下叉子,问道:“小翁,我脸上有虫子吗?”
“小——翁?你……”
“我和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拿咖啡泼我两次,第一次说是无意的我信,今天早上就太过分了吧?”
“我……”
今何年没兴趣听她解释,更怕她脾气一上来,又甩出一句“乡下人”,自尊心受不了,在这大庭广众下又不好发作。
于是,端起餐盘就走,换个远点的位子。
“哎……”
翁丝竹想要追上去,就听方来的声音从老远飞过来:“丝竹,丝竹,你在这儿啊!”
“奇怪了奇怪了,哪有他这样的男的,什么嘛!”
同一时间,2000公里外的蛙州省,蛙江县,长途汽车站。
孙雪娇从孩子的背带里掏出3万元钱,说要和王红一人一半。
王红只要3千,那是自己的,其他的不要,留给孙雪娇买奶粉和尿不湿。
孙雪娇到旁边小店买了支笔和一个小本子,写下自己家的电话号码,递给王红,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小妹,这儿人多,我就不给你下跪了。真的谢谢你了,你救了我母子俩的命,以后要记着姐,万一遇到困难,来找我啊!”
“什么救命啊?你们住在那村子里也不会死啊。”
孙雪娇一把搂住她,千言万语,不必再说。
这时,广播里说,发往海都市的长途汽车已经进站,请买好票的乘客们检票登车。
“去吧,小妹,我的车一会儿就来,再见。”
王后虽然不太明白孙雪娇为什么哭,但能感觉出,那是高兴的。她边走边回头,进了检票口,前往海都市。
下午5:35,海都市的夕阳沉到了林立高楼组成的天际线以下,透过一幢幢贴满玻璃幕墙的“摩天长钉”,自西向东射来一道道细碎的金光,洒在行人脸上,通红通红的。
今何年刚走出巨大厦的大厅,准备穿过广场去坐班车,就听见一个可人的声音喊他。
“今经理,你住哪儿啊?坐我的车吧!”
他循声转头,是同办公室的一位女同事,坐在自己身后、隔了三排的位置。
此刻,她和她的别克车正停在车道不远处。人热情地招手,车热情地闪着灯。
他冲她笑笑,正在回想这位同事的名字。
突然,一辆高大的豪华车,绕开那位女同事的别克,从旁边挤上车道,径直开了过来,停在了他面前,挡住了视线。
车门滑开,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小今,上车,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