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食尸者
它有三寸粗细,其身雕刻着繁复的铭文,顶部盘龙、尾部藏凤,全长六尺有余。
谰瑟细细看去,发现该圆柱顶部雕刻的龙头部分似乎存在不太和谐的地方,眨巴眨巴眼睛,他才总算看清。
但他又愣了,搁在权杖顶部的对称黑色物体他看着实在是眼熟得很。
走近一看,那玩意儿可不正是之前在火车上坐在自己旁座的靓女所佩戴的墨镜嘛?
只见权杖的龙首部位,赫然架着一双大圆的黑色墨镜。墨镜的耳朵架正好架在龙耳,以至于鼻夹就恰好卡在龙鼻的前端。
谰瑟扯了扯嘴角,道:
“哥你这权杖,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时髦了一点。”
“咳咳。”寒天干咳道:“毕竟那是神器,总得有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说着,寒天就走上前去摘下了权杖的墨镜。他左右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吹去镜片上的灰尘,十分自然地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仿佛墨镜原本就是他的一样。
寒天展颜一笑,随即拿起权杖,呈弓步踩在硕大的石头上,用一种非常流氓的眼神戏谑地注视着身前的景象。
“啧啧。”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突然,寒天抬起权杖挥向脑后。
“嘭!”
一只拳头沉沉地轰击在金色的权杖中央,这只拳头血迹隐现、轻轻颤抖,而权杖流光依旧、未动分毫。
“是你,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啊!”血灌瞳仁,谰瑟双眼通红、歇斯底里:“就是你的权杖从天而降砸在了铁轨上,所以火车才会冲出轨道!是你!是你杀了所有人!”
寒天收敛嘴角的笑容,却又是摇了摇头,道:
“怎么?那又如何?”
“嘶~”听见男子淡漠的话语,谰瑟的气息愈加粗重,他又是一拳打出,直刺寒天后脑。在转移到这儿的第一时间,谰瑟还没察觉此地就是火车出轨的地方,可熟悉的凄惨景色逐一映入眼眶,谰瑟终于意识到该惨案的罪魁祸首就是立在铁轨中央的那一柄雕刻铭文、盘龙藏凤的金色权杖。
“嘭、砰!”两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等谰瑟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面,双拳和额头传来难耐的剧痛。
“凡人,你让朕再回想起久违的所谓人性。”寒天冰冷的声音传来:“劝你先不要妄动,周遭有些异常。”
谰瑟仰躺着,嗅到泥土的芬芳。下意识地朝寒天的方向望去,深红色的眼底在此刻映出了终生难忘的景象。
不远处的绿皮火车车厢发出“叽叽~”、“嗡嗡~”的夹杂音浪,并艰难地蠕动。
过了一小会儿,密密麻麻的乌漆虫子从车厢的底层缝隙中钻出,铺满附近的地面。
细看,乌漆的虫子形似缩小版的猕猴,尖嘴、滑头、前足略短,只是屁股后头少了一根尾巴。它们迅速隐没到草丛,犹如见光的蟑螂。
寒天回头看了一眼谰瑟,见他瞠目结舌的模样,兀自解释道:“在朕那个时代,都管这种生物叫做黑狗。每每国战之后,都能在尸山血海中找到它们的身影。但黑狗仅以尸血为食,是食物链中不可或缺的分解者。看你的表情,想必是从未见识过黑狗的存在吧?不过也难怪,至少也得上百具尸体才能钓得到黑狗的胃口。更何况,现今的天地灵气是如此稀薄……”
听到寒天在一旁视若无睹地解说着所谓“黑狗”的由来,谰瑟的胸口仿佛有股火焰在升腾,他愤怒地大吼:“你为什么能平淡地注视着这一切啊!你口中的这些‘黑狗’正吞食着那些人类的血肉!”
“他们已经死了。
”
“但他们死都是因为你!是你,是你杀了他们……如果,你还有一丁点良心,至少,别让黑狗再肆虐下去了!至少,至少给他们留个全尸,也给他们的家人留……”
“闭嘴。”寒天冷言打断谰瑟的话:“朕已经说过,黑狗是食物链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存在,即使是神祗也不应主动干涉世间平衡。”
“呵。”谰瑟冷笑道:“呵呵呵,你说我人性,那这就是你的神性吗?不作为?”
“不作为。”寒天合眼,重复了一遍谰瑟的话:“没错。”
“巳——未——申——亥——午——寅。”身后的丛林中,突然响起略显稚嫩的女声,她一边结印,一边鼓起腮帮:
“火遁·豪火球。”
她的身影跨越谰瑟的头顶,眨眼间便闪现在火车车厢后方。
她的右手呈枪形,食指末端轻贴弧度优美的下巴。
还未着地,嘟起的粉嫩红唇已吐出巨型的磅礴火球。
在车厢沾染到火球的一瞬,火焰便在顷刻间蔓延到火车的每一处角落。
“哦?!”寒天惊咦,杵着权杖静静地看向那名女子。
而谰瑟挣扎地翻了个身,手中攥紧一株青草,口中大喊道:“不要!姑娘!留下那些尸体——好吗……”
谰瑟的声音逐渐有气无力,火焰的温度和侵略之势非同寻常,乃生平仅见。几个呼吸的时间火车就只剩了个框架子,并且以火车为中心的方圆十米区间都已焦黑一片。至于那些“黑狗”还有事故遗留的“尸体”,老早失去踪影。
直至此时,女子才回过头来。
她的眉间透露出些许疑惑,好奇地望着趴在地上的谰瑟,歪了歪脖子。
谰瑟愣了半晌,而后悲悯地说道:“姑娘,何至于此?”
女子一愣,脖子又朝另一边歪了歪,道:“别叫我姑娘。你还活在上世纪八十年代?”
“不是,重点不是这个……”
“哦,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先提一嘴。”女子利落地甩了甩袖口,道:“你是想让我别烧掉那些人类的尸体对吧?”
听到她的回答,谰瑟生硬地点了点头。
“哎呀。”女子的语调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你真是个好人呢,可我也是喔。”
“?”
“你呢,是考虑到了情感问题,觉得那些找不到尸体的亲友会因此伤心欲绝;而我呢,则是考虑到了实际问题,你想嘛,他们找到尸体就会举行丧礼,丧礼完了呢就会进行火化,-我不仅帮他们跳过了中间步骤,还省下了一系列的开销~”
“嗤。”听见这话,寒天忍俊不禁:“谰瑟呐谰瑟,你听听,这姑娘都比你有思想觉悟、比你更有神性!”
“可是……”谰瑟还想辩解一二。
女子柳眉微竖,喝道:“可是个得儿!本姑娘办事,用不着你来教!”
谰瑟语塞,心里是那个郁闷:且不说你这变换莫名的暴脾气,就是刚才你还不让我叫你姑娘,现在怎么就开始自称‘本姑娘’了?
“好了,任务完成,溜之。”该女子可谓是来去如风,话音刚落,双手掐了个印,最后“嘭~”地一声便不见了身影。
事件落幕,寒天朝着谰瑟径直走过来,出言揶揄道:
“谰瑟呐谰瑟,你看看,不正常的人是你。那名女子与朕意见相投,只有你,嚷嚷着不要——不要,简直是没羞没臊。”
经历了刚才那一遭,谰瑟眼底的红色已经褪去,虽然他还是无法肯定寒天的做法,但寒天出言讥讽,他实在咽下这口气:
“姑娘的做法虽然不值得提倡,可是还算人道。相比于你的熟视无睹要仁义得多!”
“汗,你还在提这茬呢,难道就不好奇她是如何口吐火焰的吗?”
“……”
“你看看那边的焦土,是不是还觉得是变戏法呢?”
“……”
“哦,对了,你不是说过你有地方着急着去吗?”
“!”
“还记得要去哪儿吗?”
“完蛋!差点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