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河郡顾家
不过,听说陶玉安先生为人不慕名利,率真自然,或许跟旁人不同。
江欢只对陶先生有一丢丢好奇。至于东宁清谈会么?呵。除非讲解如何提高招兵买马的效率,如何短时间内称王称霸,否则即便他们讲出花来,她该困还是困,该打瞌睡还是会打瞌睡。
所以大家的悲欢并不相通。
「诸位师长,」顾瑛提议道:「若蒙不弃,小徒倒是有一法子,或可速至东宁!」
最丧的裴江,喜不自胜地道:「顾师侄,快快说来便是!」
顾瑛道:「陆路不通,何不走水路。世人皆知我白河郡顾家以航渡发家,世代造船。诸位不如随小徒回顾家庄稍作休整。择日乘舟顺流而下,不过半日,便可抵达东宁郡。」
「这倒是好办法。」
「如此便有劳贤侄了。」
众人皆欣喜同意,霍宁沉吟片刻,显然有几分犹豫,裴江忍不住劝了几句,让他早下决断,霍宁最终同意:「如此,即便下去筹备吧!」
顾瑛:「如此学生便修书一封回顾家庄,让族人先准备起来,必然不会让师长们错过清谈会。」顾瑛走后,江欢迅速跟枫与交换了一个眼神。枫与点头,悄悄退下。
「好好好。」裴江笑得眉飞色舞,「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呐!」
霍宁却是一脸凝重。走水路虽快,但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不少私兵,一万多人,不可能说带上船就带上船。霍宁吩咐手下副将,让大部队依旧驻扎在山下,尽快协助此处官员,清通官道。再走陆路至东宁与他们汇合。
他们几家的部曲自然好商量,尤其是楚江,别说只带亲卫,便是让他一个不带,他也欣然愿往。
只是队伍里,还有三千东宫亲卫,与五千谢氏部曲。他们一边是金尊玉贵的弋阳郡主;一边是谢氏宗子与宗妇。那边都不容有半分闪失。
霍宁道:「谢师弟江师妹,你们两家的私兵,也需要留下一部分。」
江欢点头答应:「大师兄放心,我省得的。」她吩咐盛戎:「你带亲卫队随行,其余人便留在此处,听霍府君安排。」
「是,」盛戎下山部署了。
谢珩也道:「师兄放心,谢氏部曲旦凭师兄吩咐。」
「多谢理解。」霍宁拱手一礼。
二人还礼后,便告退回去收拾行囊了,与匆匆而来的顾瑛打了个照面,「师叔。」
江欢勾了勾唇,笑道:「师侄,可是安排好了?」对方面不改色地道:「江师叔放心,万事准备妥当!」
谢珩:「……」有的时候,他真的是十分佩服江欢的脸皮,顾瑛年纪都比她大上快三轮了,她到底是如何这么坦然地喊出这声「师侄」的。
顾瑛垂首揖礼告退。在转身的瞬间,面上笑容尽褪。
这个弋阳郡主果然不简单。不过他的目标不是她,接下来三天内,只要她不作妖,他们便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犯。
若是她硬要出手与他作对,他也不介意越过寒霜,先教训教训她。
江欢冷眼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
「他有问题!」谢珩沉声道,「昨夜,我的人在峡谷看到,是他带人将巨石从崖山推下,压塌了官道。」
江欢沉吟不语。难怪了,她就说,如今已是入秋,虽则连日阴雨绵绵,山中却并无大量的积水,根本不不足以冲下山石,压塌官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这个霍宁是怎么回事?
他好像早就知道他的这个门生心怀鬼胎。他明明可以当场戳破,再不济也可以拒绝他的提议,为何还是同意了。
「有意思,」女孩似笑非笑地道,清谈会没意思,参加清谈会的人却有意思极了。
等江欢回到自己的禅房,枫与已经在房中恭候多时了,「郡主,明月楼弟子来报,这个顾瑛只是白河郡顾家的旁枝之子,早年在顾家庄籍籍无名,三十多岁才被司徒府拔擢入都城。据说,当年霍宁,见了他一面,便决定受他为徒。」
「就见了一面?」江欢十分意外,她这个大师兄,为人谨慎,可不像是如此草率行事之人才对。
「是,」枫与点头,「不仅如此,霍宁对顾瑛的看重,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几乎是搭上自己的仕途在为顾瑛的前尘铺路。」
南朝推行九品中正制,不仅只在士族中选拔官吏,还把官员分为清官、浊官两种。
清官,又名清资官,通常由豪门大族的子弟担任。品阶高,手握重权,事务清闲,每天最多只是在位置上点个卯即可,根本不用干实事。
而浊官就惨了,由寒门,或者向顾瑛这样的旁枝子弟担任,地位低,工作繁忙。
霍宁出身渝州大族霍氏,生来就是清官的命。但他本人克己奉公,不同俗流,不甘居清官之位,浪费生命。自请从浊官做起,一步一步爬到廷尉卿的位置。数十年如一日勤于政务,清廉守法,铁面无私。
算是十分励志的典范了。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在世家子弟中格格不入,渐渐被孤立排挤。对此,霍宁依旧不改其志,特立独行。
直到十年前,顾瑛出现在他面前。
头一回,霍宁不顾自己的原则,为他求得清官之位,一路扶持他坐上司天监主簿之位,官阶虽小,却是天子近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然而顾瑛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此次霍宁被人抓住把柄,外放出京,其中也有顾瑛的手笔。真的是,徒弟虐我千百遍,我待徒弟如初恋啊……
江欢几乎都要怀疑,顾瑛是霍宁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
对于江欢的合理怀疑,枫与嘴角微抽道:「有道理。但属下倒觉得不像,霍宁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若说是他的亲儿子,可能反而不会对他这么好。他这态度,倒像是对待债主……」
江欢觉得有道理,「还是欠了好几条命的那种债主。」顿了顿,「让人盯着他,看看他要做什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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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顾家庄,大家便被挂满白缦的顾家老宅惊呆了,连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管家与仆人们也统统穿着白衣。
这是在办白事?
楚江迟疑道:「顾贤侄,不知我等可会打扰……」毕竟人家家里有人过世,他们还借宿又借船的,平添烦扰,实在不妥。
顾瑛了然一笑道:「楚师叔想必是误会了,家中并非有人过世,而是族弟娶妻。」
「娶妻?!!!」楚江明显更惊讶了。既然是合婚的大喜事,怎么不挂喜帐,挂白缦。
楚江还欲再问,郭儒林悄悄扯了一把他的袖子,打断道:「如此喜事,我等倒是要讨杯喜酒吃!」
「诸位师长舟车劳顿,请稍作休息,」顾瑛躬身行礼道,吩咐管家要好生招待。
确实。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到顾家庄,大家都十分疲惫。尤其是顾瑛那么一提,连问东问西的楚江都自觉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跟着引路的顾家奴仆,往厢房走。
只有霍宁脸色铁青,有几分难堪。
一路上,江欢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这个婚礼办得实在稀奇,穿白衣,挂白缦也就罢了,所有人都笑得十分勉强,表情中带着几分凝重。
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握了握江欢的手心。
是谢夫人。
谢夫人也觉得这个地方十分诡异,但她也是做了三十年的谢氏宗妇,什么风浪没见过,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对谢氏动手。
她看小姑娘表情有些冷凝,以为她被吓到了,便小声安慰她道:「瑶瑶莫要害怕,万事有阿珩在,他是男子汉,会保护我们的。」
江欢:「……」
什么叫有谢珩在?
谢珩能顶个屁用,他连她都打不过。
江欢无语。谢夫人却以为她被吓到了,提议今夜她们可以住一间寝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