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装疯卖傻

程月皎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一双眼看了她片刻，这才回道：「兴许我们有缘。」

是真的有缘，程月皎救自己算的上第二次了。

可是温长胥那边她又该怎么说呢？她如果和温长胥说实话，他会逆反大奶奶的意思带自己离开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闪过一瞬便消失了，安歌自嘲有些高估自己，虽然温长胥欣赏她，但此时她不过是个小丫鬟，温长胥不会冒这个风险。

若不是程月皎救她，安歌此时不知道被温菊折磨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些，安歌心底叹气，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自己做主自己的事？

科举乡试九天六夜，温长秋一出考场就晕了过去，大奶奶急的连哭带喊将人抬了回去，程月皎倒不关心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如何，一双眼紧紧盯着后面的人群。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温长胥才缓步走了出来。

耀眼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无法遮挡住他的光芒，历经科举后的温长胥面容平静，没有其他人的百感交集，平静到好似路过的游客，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连带着皙白肤色都渡上了一层光晕。

程月皎向他走近。

温长胥对上她的眼，颜色很淡的薄唇抿了下，才微启道：「大嫂。」

「如何？」程月皎上前，与他并排走。

「不知道，我睡着了。」

话虽说的沮丧，但温长胥没有多少的动容。

「你这样可不行，好歹要装装模样。」程月皎知晓他的性子，却还是下意识的去指教他，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温长胥做的，估计比她想的还要糟。

温长胥并不在意这些，回道：「爹不在意我的事情，大哥这次应该稳了。」

「他？」程月皎嗤之以鼻，「考试前日里还混在宓姨娘院子里，能指望他考个什么功名？爹精明了大半辈子，唯独看人不行。」

温长胥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但事已至此，他的心结并不是他人三言两语就能解的开的。

路过卖枣糕的小摊，温长胥想起了家里的安歌，便嘱咐温风去买点带回去给安歌尝尝，程月皎见他如此，趁机提起了安歌的事情。

「小歌儿签的是活契，你这要是不声不响的把人带走了，她家人若是来赎她，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温长胥有些诧异，他可没想过这个问题。

「关外条件苛刻，那边的姑娘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小歌儿这样水嫩的姑娘过去，哪里能受得住？」程月皎又说道，「这丫鬟聪慧，我喜欢她，以后就放在我院子里。」.

「是她自己说的吗？」沉默许久的温长胥开了口，却不料问的是这句话。

程月皎点了点，不过做这一动作时她是避着温长胥的视线，或多或少，她都带了些自己的私心。

一旁的温风又气又急，但主子们说话他不能插进去，只能干生闷气。

「温风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快回。」温长胥催促一边呆站着的温风，指了指枣糕让他去买。

温风是干着急，安歌这丫头忘恩负义，二爷还替她买什么枣糕？

但他又不敢不听二爷的话，撑着气买了枣糕递给温长胥，温长胥又转手给了程月皎，托付道：「有劳嫂子给安歌了。」

程月皎点点头，刚出笼的枣糕捧在手心里，略微有些烫手。

安歌在门口等温长胥回来，她心底踌躇的很，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他说。

没曾想，没等到温长胥，倒是等来了温长秋。

他被一群人从轿子上抬了下来，大奶奶跟在旁边又是哭又是叫，安歌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温长秋这是考没了的节奏！

门口迎接的众人手脚忙个不停，两边的奴仆也不顾着安歌是不是大爷院子里的，一把将温长秋的包裹塞进了安歌的怀里，众人合力将温长秋护送到院子，没想到一进屋，温长秋宛如魔怔了般猛然惊醒。

哭哭啼啼的大奶奶止住了哭声，正要关怀的问他，却见温长秋一双眼直直的瞪向前方，宛如被障住般一动不动。

大奶奶屏住呼吸，担心的喊他名字：「长秋？长秋？」

可这两声慈母的呼喊并未拉回他的神智，只见温长秋爆喝一声猛地从小厮手中跳了下来，发狂一般将身边桌案上摆放的花瓶推倒在地。

花瓶破碎的声音夹着丫鬟惊慌的叫声混乱作一团，温长秋突然发起狂来，将大奶奶连带着众人推了出去，嘴里还癫狂的叫着：「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站在旁边的安歌也正要趁乱猫着身出去，却未想被人撞了下连带着往后摔倒了，等她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房门被温长秋大力的关了起来。

完了！

温长秋转过身，猝不及防的对上安歌，两人为之一愣，还好安歌反应快，连忙尴尬的笑着就要往门口去：「大爷，我这就走。」

然而此时门外挤满了人，大奶奶更是连哭带喊的敲着门。

安歌脚步一顿，便立即往窗户方向走，「大爷，我从这里走。」

说罢，她便蹬着腿要往窗户上爬，可等安歌转头一看，吓得又将腿收了回来，她万万没想到，这屋后窗竟然是一片湖！

她是旱鸭子，这跳下去，小命都会没。

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安歌欲哭无泪。

岂料此时温长秋却不发狂了，他几步上了床榻，又蹬掉了靴子，整个人舒适的躺了下去，抬头冲安歌招招手，温声道：「替我沏壶茶。」

安歌有些局促不安，却还是到桌前给温长秋倒了杯茶。

温长秋抽了枕头垫在了背后微微靠着，又不知从哪里摸了个拨浪鼓来回转着。

真幼稚！

方才那一出怕就是他演的，为的就是赶他们离开，这般任性妄为，安歌对这位蜜罐里长大的大少爷没有任何好感。

她端茶过去，温长秋伸手去接，离近看了，才发觉温长秋和温长胥真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若说温长胥是傲然的竹，温长秋便是烁目的桃花。

他生的好看，肤色是细腻的白，长眉若柳，看人时桃花眸总微微眯起，好像天生一双眼里就生着笑意，举手投足间，满目风情。

「你这丫鬟有些面生，新来当差的吗？」温长秋抿了口茶，随后又放置一边，抬头看她。

「我是大少奶奶院子里的，方才过来帮忙，慢了一步没有出去。」安歌笑容有些僵硬，「一会儿大少奶奶找不到我还以为我偷懒了，大爷，我先出去，叫您院子里的丫鬟过来。」

「她要是说你我替你说话。」温长秋开口阻拦了她的动作，半带了些调侃问她：「别的丫鬟到我这屋里恨不得住进来，你倒总想着跑，我有那么可怕吗？」

倒也不是可怕，只是不自在，眼下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演什么，纯情丫鬟俏少爷？

安歌摇了摇头，站在床边手足无措。

「我有些累，你安静些，等宓姨娘来了你就可以离开。」

话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真的累了，没过一会儿，呼吸声便渐渐平稳了起来。

程月皎同温长胥在门口作别，等她回了院子里便去找安歌，几番寻找下都没找到人影，程月皎心中一急，莫不是小歌儿回去了？

她正要往温长胥院子里去，却撞到小跑过来的丫鬟温春。

「大少奶奶，小歌儿她在大爷屋子里！」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程月皎竟松了一口气，她稳住气息，对温春道：「走，去相公院里。」

温春倒是不愿意了。

「大少奶奶还去找她做什么，您院子里的丫鬟，现在爬进了大爷的院子里，她这点心思您还看不出来吗！」

温春不喜欢安歌，不止是她，院子里很多人都不喜欢安歌。

大少奶奶突然带回来的丫鬟一跃成了一等，看着这丫鬟面黄肌瘦年纪又小，一来就压在众人头上，这叫谁心里都不服气，眼下看见她进了大爷院子里，怕又是一个有心计的丫鬟，这叫温春怎能不气愤？

程月皎倒没有温春这么激动，她面色淡淡的说道：「随我去看看，不管她是不是跟了相公，我总得知道。」

温春点点头，虽然气愤，但也老实的跟在身后。

好巧不巧，去的路上撞见了宓姨娘。

宓姨娘挺着大肚子，她现在的孕态是越发的显了，丝绸布衣挡不住浑圆的肚子，站立时都要用手撑着腰借力。

她看见程月皎，唇角勾了勾。

「我还怕我有孕在身手脚不轻快来不及赶来，没想到姐姐也是这个点来。」

程月皎看了眼她的肚子，若不是安歌在这里，她倒不会来，反正温长秋也不愿意看见她。

没理会她那些不中听的话，程月皎径直踏进院子里。

大奶奶还站在门口哭，爱子心切的她被温长秋这一系列的反应整的怕了，也不知道好好的儿子怎么考完试变成这样，她还有许多的话想要问，可眼下愁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月皎上前安抚道：「娘，你先回去休息休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出什么事了。」

「是的呀大奶奶，我带着孩儿来看大爷，大爷肯定就好了。」宓姨娘嬉皮笑脸的上去，纵使大奶奶看不起她，但只要大奶奶一日是大爷的娘，她就得对她笑脸相迎。

可大奶奶伤心之余也不愿意搭理宓姨娘，拍了拍程月皎的手道：「许是没考好，你多安慰安慰他。」

程月皎连连点头。

待大奶奶走后，程月皎又遣散了下人，这才敲敲门。

「相公？」

听见程月皎的声音，安歌「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踌躇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紧闭双眼的温长秋。

见没有回答，程月皎又小声的喊了声：「小歌儿，你在里面吗？」

宓姨娘听了这话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她立即拍着门大声的喊道：「大爷！大爷！」

温长秋被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闭着眼睛耸了耸眼皮才睁眼看向小歌儿。

「开门吧。」

安歌得令，立即打开了房门。

门一开，宓姨娘率先冲了进去，她第一眼就如毒蛇般钉在了安歌身上，随后又朝温长秋身上看去。

「真没想到，大少奶奶还派了个丫鬟在这里服侍大爷！这要是来的晚了，我岂不是又多了个姐妹？」宓姨娘冷嘲热讽，她抱着肚子款款的朝温长秋走去，一贴近，就柔弱无骨的朝着他身上靠。

这平白污蔑人了！

有了程月皎在，安歌反倒不怕了，她知道程月皎是个讲道理的人，看着妾室嚣张跋扈污蔑她清白，她也不客气的回怼道：「我在大爷房里端茶递水，此外什么事情都没做，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

被一个丫鬟呛了一嘴的宓姨娘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在主子里可算半个主子，岂能被一个丫鬟说三道四？

「你这丫鬟太放肆了，有将主子放在眼里吗？」

「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吗？」程月皎问道，一双黑釉色的眼睛紧紧的盯向宓姨娘。

宓姨娘被踩到尾巴，不满的哼了一声。

温长秋此时出来打圆场：「你们啊，可别乱污蔑人家姑娘的清白，赶人的时候她落在里面了，娘又在外头哭，就没让她走了。」

听到此话，宓姨娘算是放宽心了，她一双眼斜瞄了安歌一眼，随后又颇为得意的说道：「也是，大爷不至于饥不择食。」

……

安歌是一头黑线，拜托，外貌攻击真的大可不必！

撇清了误会，程月皎也懒得看这两人你情我浓，带了安歌就要回去，温长秋看着安歌如兔子般迅速的跟着程月皎离开，反倒觉得她好玩极了。

见惯了往他床上爬的女人，难得见到一个洁身自好的，温长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他的反常，却被宓姨娘尽收眼底。

她眼底多了一层愤恨，面上却又柔着笑意说道：「大爷，我们来玩斗蛐蛐吧，我最近叫人买了只威猛将军，保准你喜欢！」

温长秋顿时被拉回了注意力，可他视线落在了宓姨娘圆润的肚子上，想了想又摆手道：「不了，你现在应该多休息。」